大海那么大,水面上看起來好像很平靜,但實際上你所看見的水面,很有可能在幾分鐘后,已經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去了。
水的流動性是肉眼很難發現出來的,更別說平靜的海面之下是洶涌的暗流,一旦被卷進去,很快就會沉入海底。
四具尸體丟進海里不到片刻時間就消失不見,有人把這個消息告訴了弗朗西斯科,可能是克里斯多佛故意做的,就是要觸怒他,讓他失去理智前往蘇木里島。
已經完全冷靜下來的弗朗西斯科并沒有那么做,他只是把這件事告訴了藍斯。
因為戰爭的緣故,目前坦非特那邊的情況很復雜,只有等局勢稍微穩定一些,藍斯才回去。
但是在這之前,他可以收一點利息。
戰爭的爆發帶來了很多事情上的變故,不管是在聯邦,還是在其他什么地方,帝國,其他國家,也包括了蘇木里島。
蘇木里并不是一個龐達的國家,它只是一個沿海島嶼國家,兩千多萬的人口,卻有著一個大陸夢。
這次的戰爭是他們實現大陸夢的機會,盡管有些人認為這其實很愚蠢——
如果他們不能獲得緊鄰蘇木里島的土地,而是獲得一塊飛地,這塊飛地的價值其實并不大。
因為他們不可能真正意義上的統治那塊地,除非大量的移民,并且把土地上原本居住的人驅逐出去。
但是主戰派不考慮這些,他們考慮的是通過戰爭達成他們的訴求,哪怕最終的結果不太好。
只是這件事,比想象的要復雜。
“現在我們遇到了一點麻煩。”在總理的辦公室中,蘇木里島上的四大家族和一些商人們都聚集在這里。
總理的頭發有點稀疏,看起來不像是一個好相處的。
比起像是一個總理,更像是一個在屠宰場里工作的屠夫!
他有一個好的家庭出身,蘇木里島很小,容納不了那么多的人,而這也就意味著,權力始終在傳承。
此時他看著房間里的每一個先生,臉上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商人們沒有開口說話,他們在等,等大人物們開口。
作為主戰派,萊昂納多先生肯定不會坐視其他人繼續保持沉默,他皺著眉頭,“什么麻煩?”
總理雙手一攤,“我們沒有錢了。”
這句話就像是一個笑話那樣,房間里的先生們先生愣了一會,然后都紛紛笑了起來,包括萊昂納多先生,還有其他三個家族的家主。
大家都在笑,也許是他們真的表現出了那種覺得好笑的樣子,有些商人表現得格外夸張,就像是那種要咽氣的笑法。
啊哈哈哈哈哈呃呃哈哈哈呃……
而且聲音很大,可以看得出他們把吃奶和拉屎的勁都同時用上來。
但總理沒有笑,他只是平靜的,雙手放在桌子上的看著這些人,等待著,等待著他們的笑聲,逐漸的停下來,然后消失。
萊昂納多先生抽出了一支煙,他身后的商人們紛紛掏出打火機想要為他點煙。
但他抬起了手,自己拿出了一個鑲嵌著寶石的打火機,為自己點著火。
他不太習慣其他材質的打火機點著的火,他只習慣純金打火機點著的火。
如果這句話是某個普通人說的,那么他很可能會遇到一些麻煩,這個時候的黑幫,無論是什么地方的黑幫,哪個國家的。
他們都不怎么講道理,對那些囂張的人也格外的“重視”。
但他是四大家族之一的家主,在這座島嶼上,就意味著他有特權。
“你確定,你不是在開玩笑?”,他朝著總理吐了一口煙霧,很不禮貌。
總理微微頷首,“我不在正事上開玩笑。”
這下子,人們的表情嚴肅了不少。
總理不等他們自己去猜測,就主動解開了謎語,“我們所有的裝備幾乎都是從聯軍手中買的。”
他伸出手開始掰指頭,“鋼制的頭盔,武器,子彈,甚至是靴子,以及士兵們身上的每一件東西,除了他們的衣服,內褲和襪子,其他都是我們花錢買來的。”
“我們需要為每一名士兵大約一千五百塊(折合兩百多塊錢聯邦索爾),并且隨著他們在前線受傷,補給,我們還要持續的支付更多的費用。”
“這次的戰斗很殘酷,也很慘烈,因為……一些原因,我們負責了一部分戰場。”
“總之到現在我們一共支付了大約三億亞雷的軍費,并且后續還要持續的支出。”
“現在國庫里還有錢,我們得保留一部分作為島內正常的預算和開支,如果再來一次兩次這種強度的戰爭,我們可能就沒有錢了。”
蘇木里島畢竟是一個小地方,兩千萬人的國家,很多人都是不交稅的。
像是四大家族,他們就從來沒有交過稅,同時他們又掌握著島嶼上最賺錢的一些生意。
他們身后的那些資本家會交稅,但是交的稅也不是那么多,蘇木里島上因為家族和社會環境問題,腐敗是比較嚴重的。
他們情愿把需要繳稅的錢,拿去賄賂官員,也不愿意交稅。
賄賂了官員,他們會得到一些新的朋友,而繳稅,只會讓人覺得他們蠢得厲害。
至于向普通的民眾征稅,不是不行,但可能性不大,蘇木里有反抗的傳統,他們愿意繳就繳,不愿意繳,逼著他們掏錢,他們就會翻臉。
總之這是一個很難搞的地方,如果不解決四大家族和政府的貪污腐敗問題,政府每年的稅收也就二十億亞雷上下。
然后用于島嶼建設和維持政府開支的就占據了三分之一,如果總理別出心裁的做點什么,就不會剩下。
蘇木里每一任總理下臺的時候,如果國庫里還有錢,那么就能說明這個總理是一個好總理。
大多數總理下臺都會留下爛攤子,這可能也是政府權力能順利傳承的原因之一。
沒有人想要接受這些破爛玩意。
如果放在一起,政府沒錢了就沒錢了,但現在不同,他們正在積極的參加戰爭,如果政府沒錢了,就沒辦法持續的在戰爭中投入,從而讓他們的前期投入都成為了笑話。
總理把事情簡單但又細致的說了一遍,告訴了人們這些錢都去了什么地方,然后再次重申他邀請大家來的目的。
“所以,現在我們面臨的問題就是這樣,我們沒錢了。”,他一攤雙手,把問題丟給了房間里的其他人。
有人問道,“現在強征一次稅收行不行?”
到了這一刻,他們還沒有考慮過要割自己的肉,而是先割普通人的。
總理笑著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但是我們一邊強征他們去上前線,現在又要強征他們的財富,你覺得他們會不會反抗?”
“征兵就已經引發了一些社會問題,如果我們還要把他們口袋里的錢都拿走,很大概率你們會在斷頭臺上再見到我。”
他說了一個冷笑話,沒有人笑。
另外一名商人皺著眉頭問道,“那么你把我們找來說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指望我們承擔起戰爭的開支?”
“我們恐怕也支撐不起來!”
他在撒謊,但是大家都這么點頭,這就不是謊言了。
總理現在表現得很無所謂,“所以我才會邀請你們來,和你們商量,總之我們很快就要沒錢了。”
“今年才過了四個月,還有八個月,這場戰爭明顯不是八個月就能打完的。”
“不需要到年底,九十月份,財政就會枯竭,然后我們就只能從戰場中退出來。”
“畢竟我們總不能讓士兵們自己花錢給自己買裝備,補充彈藥,然后還要給自己支付撫恤金吧?”
“當然你們要是不怕他們又亂來,我也可以按照你們的想法去做。”
萊昂納多先生有些忍不住了,戰爭要是停下來了,他的利益是損失最大的,他不會讓戰爭停下來。
“發行國債,戰爭債券,提高稅收,必要的時候可以向盟國貸款。”
他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總理都忍不住笑了起來,向盟國貸款然后為盟國打仗,哪怕他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政客,他此時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注意到他的笑容時萊昂納多先生的表情很不痛快,“你覺得很可笑?”
總統抿著嘴搖了搖頭,“不,我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他這么說,但大家其實都知道,這不是一個好主意。
總理拍了拍手,“總之我只是想要和你們說一下這件事,萬一后續的戰爭要再征兵,或者死傷過重,我們可能會中途停下來。”
“至于你們說的貸款,我會考慮的,只是現在我們周圍的國家都參加到戰爭當中去,而我們又沒有什么資源好賣,他們未必會給我們多少貸款。”
“除非我們簽訂一些可怕的條款,總之……先這樣,我們都再認真的考慮考慮,然后想想對策。”
“如果你們誰有好的想法,可以給我電話。”
很快房間里的先生們都離開了這里,但他們又在另外一處聚集了。
克里斯多佛也被叫了過來,他不知道為什么萊昂納多先生要讓他過來,他找了一個角落里坐下。
其實蘇木里人對入贅這件事并不是太在意,但他自己心里其實是有點在意的。
好在他的妻子已經完蛋了,現在他整個人都舒服了不少。
他剛坐下就聽到了另外一個家族的家主語氣里的不快,“他其實說白了就是想要我們把錢拿出來,交給他去繼續推動戰爭。”
“他如果好好的和我們說,這件事未必不能商量,但他用這樣的方法讓我感覺到不舒服!”
“我不想給他這筆錢。”
這是一名非主戰派的家主,萊昂納多先生嗤笑了一聲,“說白了你就是不想掏錢出來,所以給自己找了一個理由。”
被他反駁的那人眼睛一瞪,“你愿意給?”
“這不是三五百萬,萊昂!”
“而且我們支付了這些錢,能夠為我們帶來什么?”
“一枚榮譽勛章?”
“我能用這些錢買來的榮譽勛章堆滿我的游泳池!”
這句話才是這些人不愿意出聲的原因。
他們不是不愿意掏錢,但要看這筆錢掏出來能換回來什么。
總理始終沒有表態,他們拿錢支持國家去開戰,然后呢?
戰爭結束后,他們能夠得到什么?
如果只是一枚勛章,他們情愿保持緘默。
萊昂納多先生考慮了一會,“我會去和他談這件事,爭取把好處落在實處。”
“不過想要讓他讓步,得有一些能作為籌碼的東西。”
“如果你們愿意支付這筆錢,你們能支付多少?”
“我帶個頭,我可以拿出兩億來(大約三千萬聯邦索爾)。”
其他人也紛紛開始表態,很快他們這邊就湊到五十億朝上。
這筆錢能不能堅持到戰爭結束,不確定,但至少能夠堅持到戰爭進行一半。
所以最關鍵的還是他們提出的那個問題,錢可以掏出來,但他們能得到什么?
如果他們得到的東西讓他們感覺到超值,那么他們不介意再掏一些錢,讓快樂加倍。
但如果總理,蘇木里政府給不了他們什么實實在在的好處啊,他們是絕對不愿意掏錢的。
等討得的差不多后,大家各自離開,他們還要私底下三五成群的談一談。
克里斯多佛和萊昂納多先生一起回了莊園,并且去了他的書房。
他讓管家弄了一些酒和一些佐酒的零食過來,萊昂納多先生一邊吃著零食,一邊喝著酒,“你有什么收獲?”
“從我們的談話中,你得到了什么?”
克里斯多佛不知道萊昂納多先生的意思,他只能老老實實的說道,“政府沒錢了,但我們有,只是這筆錢不能白出!”
萊昂納多先生點了點頭,“總結得很到位。”
他說到這里停頓了下來,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話題突然轉移到了其他地方。
“我聽說聯邦那邊正在實行禁酒令,葡萄的價格猛漲就是因為禁酒令的緣故。”
不只是聯邦的葡萄價格猛漲,幾乎所有和聯邦存在貿易的國家的葡萄價格都在猛漲!
四十倍的漲幅讓所有人眼珠子都在發紅,蘇木里也算是一個葡萄產區,這里的葡萄也因為聯邦價格暴漲漲個不停。
克里斯多佛似乎品出了什么味道,“您想要把葡萄賣到聯邦去?”
“請原諒我說話比較直接,農牧貿易在聯邦被三大渠道商壟斷,我們的葡萄就算進入了聯邦市場,也很難銷售,甚至還有可能會遇到刁難。”
在聯邦的這些年里,作為土生土長的聯邦移二代,他很清楚三大渠道商對農業的控制力。
他們只需要隨便找個理由,從蘇木里運輸過去的葡萄就變成不合格的葡萄,除非低價賣給他們,否則只能拉回來。
萊昂納多先生搖了搖頭,“不,我的意思是,他們的酒水現在也很貴。”
何止是貴?
克里斯多佛嘆了一口氣,什么都沒有說。
萊昂納多先生繼續說道,“你對聯邦那邊比我們要了解得多,如果我們向聯邦走私酒水,利潤高嗎?”
蘇木里島上的酒換算成聯邦索爾,基本上和聯邦的酒水的生產成本持平,略低一點,因為這里的人工低,部分釀酒農作物的價格也會比較低。
但是如果加上運費,那么就差不多了。
“五十塊錢的酒賣四百塊,應該不是問題,但僅限于威士忌,白蘭地這些酒。”
“像是葡萄酒,果酒,啤酒,利潤也很高,但是單價很低。”
萊昂納多先生點了點頭,“如果這件事讓你來做……”
克里斯多佛先是一驚一喜,可很快又有些遲疑,因為他才把那幾具尸體丟進海里。
這個時候去聯邦,不等于是自首嗎?
他遲疑了一會,然后搖了搖頭,“萊昂納多先生,請原諒我沒辦法贊同這個方案,因為這里面還有一些其他的事情。”
他簡單的把他和弗朗西斯科,還有藍斯的矛盾說了一下,萊昂納多先生盡管皺著眉頭,但也沒有責怪他。
他換了一個思路,“如果我們能為現在那些還沒有回國的蘇木里人的黑幫供應酒水,你覺得怎么樣?”
“還可以讓他們也捐一些錢回來,畢竟我們變得強大了,他們在聯邦才能過得更舒適。”
克里斯多佛認真的考慮一下之后,頗為認同的點著頭,“我認為可行!”
萊昂納多先生是一個有執行力的人,“你去聯系聯邦的蘇木里人黑幫首領,讓他們安排代表回來一趟,和我們商量商量供銷問題,還有讓他們表現一下愛國的態度。”
他說著扶著椅子的扶手站了起來,“我去和總理聊聊,他會對這個感興趣的。”
至于他想要的東西,他已經想好了——讓他的兒子成為下一任總理!
他要讓比安奇家族實現從單一的黑幫家族,變成一個橫跨黑道政壇兩界的超級家族!
甚至是將來有機會,有可能,還可以當一當皇室!
對于萊昂納多先生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這可是充滿誘惑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