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和黑幫在某些方面是沒有區別的。
比如說,在對待有人嘗試著從自己口袋里掏錢的時候。
只不過黑幫的行為風格會比較酷烈,而資本,則較為隱秘。
但他們要達到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讓那些試圖從他們口袋里,往自己口袋里掏錢的人,去見上帝!
一連串的“意外”讓利卡萊州剛開始爆火的葡萄磚熱度一下子就降低了下來,雖然市面上還有銷售的。
不可能因為規則的禁止,就真的不會有人去冒險。
法律上不允許普通人做的事情多了,不管是可以讓人變得富有的,還是讓人可以迅速改變自己階級的,法律都不允許普通人做。
那么普通人,就真的不做了嗎?
一樣有人做,所以這些人就叫做罪犯,而他們的行為,則叫做犯罪。
藍斯的規則不是法律,不管從各方面來說,都不如法律。
法律都有人公開的不遵守,藍斯的規則自然也不是每個人都會遵守的。
葡萄磚的出現是時代發展的一個趨勢,那些喝不起酒又想要喝酒的人就有了更多的選擇。
雖然已經很少有大批量的葡萄磚出現了,但是在利卡萊州,還是有一些小規模的葡萄磚出售。
但規模始終都很小,因為一旦規模大了,藍斯就要動手。
反倒是其他州葡萄磚開始迅速的泛濫,他們缺乏有效的應對措施,并不是所有的黑幫都有藍斯這樣的魄力和能力,敢對所有亂伸手的人重拳出擊。
甚至有一些黑幫自己也在賣葡萄磚,他們想要把更低端的客戶也搶在手中。
對于“賺錢”這件事來說,看的不是具體的價格是多少,看的是回報率。
只要它的利潤滿足黑幫對利益的訴求,他們自己也可以成為摧毀自己一部分業務的急先鋒。
這也導致了整個聯邦的酒水行情出現了震蕩,低度酒的價格都開始明顯的下降。
一些黑幫一邊痛罵那些制造葡萄磚的狗雜種,一邊又自己開始積極的生產出售搶市場,人的復雜性在這一刻被表現的淋漓盡致!
葡萄磚的廉價讓民眾們有了更多的選擇,這可能是禁酒令實施以來的第一個好消息——
一個人人都愿意喝酒,并且喝得起酒的時代已經到來了!
可能國會的老爺們,那些主張“禁酒能讓社會更快速進步”的先生們,做夢都沒有想到。
他們不僅沒有能夠讓這個社會離開對酒精的依賴,反而培養了更多的酗酒者。
如果他們一開始就知道是這樣的結局,他們還會那么堅持推動禁酒令嗎?
答案是:會的。
因為這不僅僅只是一個政策,一場社會實驗,更是一場權力和資本的合謀!
所以哪怕他們知道結果,他們會繼續推動禁酒令的實施。
不過這些東西對藍斯的影響并不是很大,他主要賣的還是以高度酒為主。
高度酒,才是真正賺錢的酒。
七八十塊錢的釀造成本,到終端銷售的手中能賣五六百塊或者更高,伴隨著巨大的出貨量,哪怕藍斯現在只有少部分零售,主要是以批發為主,也依舊可以讓他賺到大量的財富!
就像死在工廠值班室中的廠長說的那樣,他們根本不是在生產商品,他們就是在印刷鈔票!
解決了這件事之后藍斯又把注意力放在了《偷襲金港》這部電影上,在海量的資源和投資下,它的拍攝計劃比藍斯想象的要好得多,這也讓他更加傾注精力去做這件事。
就在男女主角開始正式登場,劇情的齒輪開始滾動時,喬治也抵達了屬于他的“命運戰場”。
這對喬治來說是一次前所未有的體驗,他穿著防彈衣,戴著頭盔,看起來整個人都變得臃腫了不少。
他身上背著一臺照相機和一臺攝像機,還有一大堆的膠卷。
乘坐在搖搖晃晃的步兵車中,看著狹小車窗外的春天,鼻腔中都是戰爭結束后殘留下的硝煙味。
明明此時此刻的天是晴朗的,但是他的心情卻是灰色的。
他本以為來到了這里可以隨便拍攝自己想要拍攝的東西,結果卻被告知,他只能和其他記者團成員一起。
在指定的地方,指定的時間里,進行有限的采訪。
并且所有寄回國內的稿件,電報,都必須經過軍方的審查才能發出去。
他本以為其他記者們會抗議,會不滿,但讓他想不到的是,所有人都保持了緘默。
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保持著緘默,而這件事,讓他意識到,戰場上的真實情況,肯定不如國內報道的那么好。
步兵車的駕駛員因為觀察受限的緣故沒有留意到一個炮彈坑,車子先是猛的一沉,緊接著就“跳”了起來。
喬治的腦袋狠狠地撞在了步兵車的上面,不過他戴了頭盔,并沒有弄疼他。
其他的記者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糟糕的情況,他們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繼續保持著安靜。
路程很沉悶,報道中物種豐富的坦非特大路上也沒看到有什么野生動物,仿佛這些小東西們都因為戰爭的緣故,遷徙到了更遠的地方。
他感覺到有些胸悶,很大原因是心理上的,他有點喘不過來氣。
又過了差不多四十多分鐘,周圍才有了一些聲音,是人類的聲音。
“這里需要醫生……”
“誰能幫幫我?”
“護士?”
“我需要來一針!”
這些噪雜的聲音一下子就讓步兵車中的憋悶緩解了不少,正在撕領口的喬治也放下了手,他透過狹小的窗口朝著外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景象。
草地上,泥地上,隨處可見,到處都躺著傷員,醫生和護士的數量明顯不夠。
他慢慢的張大了嘴,看著那么多的傷員,他很難用自己的想象力,去想象戰場上的情況。
步兵車逐漸的停穩,負責接送他們的軍官再次重申了這里采訪的規矩,不經過審核的書信不能發,沒經過審核的電報也不給發。
只允許發他們讓你發的,而不是什么都能發。
“好了,下車吧!”
喬治帶著自己的背包從步兵車里跳下來,他站在那,看著周圍遍地的傷員,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但很快,他就拿出了照相機來,這里到處都是素材!
他已經能夠想象得到自己再次獲得“金報紙獎”,站在領獎臺上發言的模樣了!
他對著一名正在切割一名事情大腿的醫生,按下了快門。
醫生白色的大褂上都是鮮紅的血跡,明明應該是一個救死扶傷的神圣職業,但是在這一刻他就像是一個惡魔那樣!
他板著臉,臉上的表情看起來格外的詭異,扭曲。
他一手按著一名士兵的大腿,另外一手抓著一把鋼鋸,臉上的肌肉伴隨著他來回拉扯鋼鋸而抖動,抽動。
只是被打了局部麻醉藥的士兵哭紅了眼睛,他半躺著看著醫生正在鋸掉自己的右腿,對此卻無能為力!
兩名男護士僅僅的按著他,他不斷的哀求醫生停下來,他想要保住自己的腿……
這畫面太有沖擊力!
他按了一下快門,撥了一下膠卷盒,又按了一下快門。
這次他捕捉到了他想要的一張,當醫生向他自己所在的方向抽拉鋼鋸的時候,鮮血飛濺到他的身上,甚至是臉上,他猶如一個惡魔!
在這一刻喬治連標題都想好了——《惡魔一樣的天使》
他轉頭看向了其他地方,一名士兵躺在地上微微的喘著氣,他的身邊放著一個金屬的托盤一樣的東西,他的肚子上破了一個口子,腸子已經流淌了出來。
一名護士正在幫他清理腸子上的泥土和污漬,從他猙獰痛苦的表情能感受得出,麻醉藥真的沒有怎么起效!
喬治差點吐了。
他劇烈地作嘔,反胃,強忍著不適,他拍了幾張相片。
嘴里不斷重復著“我的上帝啊”,一邊行走在宛如人間煉獄的戰場后方,全都是受傷嚴重的士兵,每個人似乎都在生死線上掙扎。
有些人被炸掉了腿,有些人被炸掉了胳膊,有些人被射中了幾槍。
還有個倒霉又好運的家伙,他的下頜骨被完全的掀飛了,但他的命似乎保住了。
醫生正在為他縫合血管和傷口,他看起來受的傷很可怕,但卻出人意料地活了下來。
反倒是一名好像只是中了一槍,卻一直在咯血的家伙,沒多久就死在了準備手術的過程中。
這里的氣味很難聞,血腥味,伴隨著氣溫的升高,到處都是蒼蠅。
幾乎可以預見的,很多人會死于感染。
他把一些糟糕的環境拍攝了下來,希望這些報道出去的時候,能為這里帶來一些改變。
“這里沒有輕傷的士兵嗎?”,他給了一名正在休息的護士一包煙,隨口問了一句。
男護士斜睨了他一眼,“輕傷的都在前線繼續戰斗,只有沒辦法戰斗的人才會被送到這里來。”
喬治有些震撼,也有些震動,“那些死去的人……他們在哪?”
護士指了指營地外,喬治回頭看了一眼,那里有很多的木頭,堆積在一起。
他進來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但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
等他走進了才發現,木頭堆下是一層層尸體。
一層尸體,一層木頭,他有些茫然的轉身看向其他地方,這樣的柴火堆,還有很多很多……
他們就如同屠宰場中被宰殺白豬那樣堆疊在一起,在深色的木頭里格外的明顯。
他們也沒有什么死者的尊嚴,沒有身為戰死沙場士兵的尊嚴。
他們什么都沒有,應了那句老話。
赤條條的來,赤條條的走,這讓他感覺到了憤怒!
這些為了國家利益來到這片遠離聯邦和家人的土地上戰斗的人,應該被尊重!
他有些不寒而栗。
因為直到現在,國內都沒有報道過前線具體的傷亡情況,沒有說為了勝利,會有這么多人死去。
他很不安,所有人都成為了聯邦政府高層牟利的工具,這些年輕人,年輕的生命,不應該就這樣死去!
他們懷著滿腔的熱血來到這里,迎接他們的卻是地獄!
“快送點麻醉藥過來,藥不夠了。”
有護士大聲的喊著,喬治突然被撞了一下,向前踉蹌了幾步。
如果不是照相機有一個袋子掛著他的脖子,可能照相機已經摔在了地上。
一名抱著一盒子藥的家伙還不忘回頭對他怒斥道,“別他媽站在路中間!”
被撞了一下的喬治回過神來,他沒有說對不起之類的話,他只是看著護士將麻醉藥注射進一名士兵的體內,他原本還在掙扎的身體,在很短的時間里,就完全的放松了下來。
他有了一種沖動,他要到真正的前線去!
這里的一切都給了記者同行們巨大的震撼,他們沒有交流,只是保持著平靜,忠實的記錄著這里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是什么讓這些同行們都閉上嘴,但他覺得,自己要做點什么。
他找到了負責把他們送過來的軍官,提出了這個要求。
“去前線?”,軍官吸著煙,有些不理解,“你知道前線是什么情況嗎?”
“老實說你踏上前線的那一刻,我都無法保證你能活著回來,你面前的敵人和你身后的戰友都會成為你的敵人。”
“你應該看到了外面的那些東西,如果你死了,運氣好被我們撿回來,你也會被丟到里面去。”
“可能半年后甚至是兩三年后,你的家人才會收到不知道是誰的骨灰,你還確定要去嗎?”
軍官直視著他的眼睛,似乎想要閱讀出他心中的想法,他并沒有夸張,即便是他,他也不能保證自己在前線能活下去。
戰場把最殘酷的一面展現給了人們,這里沒有浪漫的,和護士之間的愛情。
絕大多數前線護士都是男性,他們給你一拳的概率遠高于和你攪基。
戰爭也不浪漫,子彈絕對不會繞著你走,只要你在它前進的路上,它就一定會咬你!
“我要去!”,喬治咬著牙把決定說了出來。
本來他其實并沒有特別想要做些什么,他只是想要報道一下前線的真實情況,但現在,他想要去前線看看。
看看聯邦政府是怎么欺騙民眾的,他們是如何把聯邦的年輕人送進地獄的!
周圍的記者們都用各種各樣的眼神看著喬治,他們基本上都認識喬治,金報紙獎的獲得者。
每個金報紙獎的獲得者在這個行業里都會很有名,因為每一位記者都會拿出讓他們獲獎的報道看一看,他們到底寫了什么,能獲得評委的青睞。
所以他們基本上都認識喬治,不過他們的眼神里并沒有多少尊敬,特別是那些已經來了有一段時間的記者。
他們也熱血過,但最后被剿滅了。
“我也想要去!”,一名年輕的記者突然推開人群走到了喬治的身邊,喬治瞥了他一眼,他對著喬治笑了笑。
然后,對著軍官說,“我也想要去前線看看。”
軍官看著兩人有那么一會的時間,他把嘴里的香煙摘下來,狠狠的丟在地上,“我去匯報一下。”
他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著裝,大步朝著后面的移動指揮部走去。
“我知道你!”,年輕的記者把喬治的注意力從軍官的身上拽了回來,他轉頭看著他,那年輕的記者繼續說道,“我看過你大多數的報道,寫得非常的好。”
“會給人一種很受啟發的感覺,但也有一些報道……”,他抿著嘴笑了笑。
他的笑容讓喬治多少有點不好意思,因為他知道,這個年輕人口中說的“一些報道”,是指他賺錢的那些。
主要是藍斯,以及金港城的一些資本家定制的新聞。
他們支付錢,他支付新聞,所以這些報道看起來和他真實的水準差了不少。
“認識一下,喬治!”,喬治主動伸出手,和年輕人握了握。
年輕人報上了自己的名字,一個很普通的名字,伊恩。
“你怎么想著要去前線的?”,伊恩很好奇。
喬治沒有隱藏自己的想法,“我覺得我們被聯邦政府欺騙了,他們總是報道一些對煽動民眾情緒有利的新聞。”
“我們具體死傷多少人,我們在這場戰爭中已經消耗了多少資金,他們從來不提。”
“本來我只是覺得情況可能會有些糟,直到我看到這里發生的一切,我才意識到,情況比我想象的要糟糕得多!”
他的表情很嚴肅,很認真,“人們有知道真相的權利!”
年輕的伊恩贊同的點著頭,“是的,人們有這個權利!”
說話間軍官已經從遠處回來,兩人暫時停下了交談。
“指揮部答應了你們的要求,但是你們需要簽署一份協議,一份危險告知協議。”
“我們告訴了你們戰場很危險,但你們執意要去,如果在戰場上發生了什么意外的情況,與我們無關,你們自己承擔所有責任。”
越是肯定聯邦政府在欺詐,喬治越是不可能退縮,這些都被他看作是自己通往真相的阻礙。
他拿到了文件隨手就把自己的名字簽上,他旁邊的伊恩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