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告訴你的？”
“他自己說的，讀者群公告。”
“自己說的？”
奎爾沉默片刻，忽然笑起來：“好，很好。”
明知被他們發現會遭到圍剿，還敢主動冒頭參加簽售會，就像明知找到啟迪之泉可能會死，肖恩仍舊去了黑果雨林——這位作家先生似乎想故技重施？
他喜歡肖恩的勇氣。
“也有可能他是在故意騙我們，想轉移我們的視線，隱藏自己的真實位置。”護工說出自己的看法。
消息來源是可靠的，他們有人潛伏在肖恩的讀者群里，但肖恩的話能不能信……
不好說。
這個男人很狡猾。
“沒關系，他不去簽售會，我們最多是繼續找他，我的心情繼續壞下去，對我個人而言，這的確不是個好消息，可對我們醫院來說，不會有任何多余的損失。”肖恩的出現令奎爾心情極佳，他難得的多和手下說了幾句，“但如果他真的敢去，這一次，我會讓他插翅難飛。”
“我相信，他會去的。”
最了解你的人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奎爾與肖恩雖接觸不多，統共也只見過一次面，但那一次肖恩的冷靜與果決，給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某種程度上，肖恩也是個瘋子，他的行事方式與院里其他病人有很大不同，越是危險，他反而可能越想嘗試，因為風險越大，意味著收益也會越高，一個連和敵人換命都不怕的人，奎爾認為肖恩完全有這個膽量去簽售會。
“那我們這次派誰去？”護工問。
文斯特等人的全軍覆沒已經向他們證明，普通的獵巫人和槍支彈藥對肖恩構不成太大威脅，他們必須加大藥量，才能拯救這個頑固的病人。
“誰也不派。”
奎爾看著吊在窗邊空蕩蕩的籠子，玻璃倒映出他臉上病態的笑容。
“這一次，我親自去。”
……
……
舊西格爾市。
此時的肖恩穿著一件連帽衛衣，低著頭，快速穿行在人群中。
他花了兩天時間走出黑果雨林，又花了兩天在公路上攔下一對夫婦的車，禮貌地請對方幫忙載他一程，抵達西拉克爾州邊境，之后找了輛干走私活計的黑車，一路來到舊西格爾市。
離1號的簽售會還有五天，不論奎爾是否猜得到他會提前過來，都沒關系。
因為他有“保鏢”。
今天剛好是偉大的布萊克先生給凱特下達指示的一周后。
肖恩以前曾在舊西格爾市租房住過一段時間，對這座城市還算熟悉，他先去找了一家汽車旅館，開了個房，解決這幾天的住宿問題。
從霍爾科都出發之前，肖恩到銀行把自己的存款都取了出來，盡管因為買房還貸已經沒剩多少了，但節約一點，堅持到下個月15號稿費下發應該沒問題——如果奎爾沒有找人凍結他銀行卡的話。
他選擇汽車旅館的原因之一就是便宜，比酒店的性價比高，更重要的是可以不用身份證，降低被人查到的風險。
前臺是個手上紋著玫瑰的削瘦小妹，見肖恩長得帥，還給他打了個折，80塊一晚，附送早餐，并遞給他一張印著性感女郎的小卡片，媚眼如絲地說：“晚上請打電話給我哦~”
肖恩表示沒興趣：“我不需要服務。”
女孩：“那我打給你吧，我需要。”
肖恩：“？”
他決定晚上用真理術式鎖門。
在女孩極富占有欲的目光下，肖恩木著臉離開汽車旅館，打車去往東郊。
他沒有直接讓司機出城，而是在市區內下車，再自己步行前往廢棄工廠。
這是他留給凱特的地址。
這片區域荒廢多年，平時很少有人過來，這也意味著一旦被人看見，很容易成為懷疑目標，被人跟蹤也很難甩掉，所以這里其實并不是太適合接頭交貨，遠不如火車站或步行街那種人流量多的地方，肖恩都能想象出凱特過來時三步一回頭的謹慎模樣。
畢竟他自己也是這么做的。
而這正是肖恩想要的效果。
兩個陌生人在人多的火車站相遇，可能是偶然，但如果是在沒人的廢棄工廠相遇，那就是必然，可以省去許多沒營養的對話，讓人不自覺地往更深處去想。且相對封閉、四下無人的環境，也能給強勢一方帶去更多的安全感。
不出肖恩所料，凱特小心翼翼地來了。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凱特本人，發現這家伙演技不是一般的好。
凱特戴著墨鏡，圍著圍巾，穿著鄉野牛仔似的夾克，身后拖一個行李箱，一邊走，一邊四下張望，時不時還停下來思考，儼然一副外地游客初來舊西格爾市迷路的模樣。
這種迷惑行為一直持續他“摸索”著進入工廠，看見同樣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風、還戴著口罩的肖恩。
“！”
凱特大驚。
這個地方居然還有別人？？
肖恩也大驚。
手心里下意識竄起了火苗。
幾乎和凱特同時開口：
“你是誰？！”
“為什么會在這里？”
兩人目光警惕，互相打量著對方。
凱特注意到肖恩手上的動作，聲音冷冽：“你是巫師？”
可哪知肖恩嗓音更冷，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殺氣：“難道你不是？”
知道巫師，又不是巫師，那就只能是獵巫人。
肖恩一句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凱特心思急轉，他剛看見肖恩時，第一反應是走漏了消息，可仔細想想，又不應該。
布萊克大人特地強調讓他親自去辦，言外之意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所以這件事他沒有告訴任何人，包括自己的老師阿德夫。
除了布萊克大人和他自己，沒有第三個人知道這個地點。
布萊克大人也沒理由害他，就算真要害，也不會派肖恩來——肖恩主動展現魔力時，凱特便一眼看出，肖恩只是個階位一的初生者巫師，而他卻是已經達到階位五、擁有獨特稱謂的“侍光者”，這里又沒別人，真要打起來，肖恩只會是送菜，在他手里一招都走不過去。
可如果肖恩不是敵人，是友軍，那他來這里做什么？
難道……
“你也是布萊克大人派來的？”
肖恩微愣：“也？”
看他這反應，凱特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他看人還是挺準的，于是心里長舒一口氣，說道：“收起你的魔力吧，我叫凱特，你應該聽說過我。”
肖恩大吃一驚：“凱特？那個能進入圣殿二層的侍光者先生？？”
凱特取下墨鏡，一臉驕傲地挺起胸脯：“沒錯，正是在下。”
誤會解除。
肖恩手中的火焰熄滅，凱特問他道：“布萊克大人讓你來做什么，能告訴我嗎？”
他在想自己行李箱里的材料是不是要交給肖恩的？
肖恩猶豫了一下，答道：“我也不清楚。”
“你自己的事還能不清楚？”凱特奇怪道，以為肖恩仍沒放下戒心，索性把話挑明：“我這個人講話比較直，你別介意。”
“以我的階位，如果要殺你，見面的時候你就已經死了，不會到現在還站著，或者我也可以把你抓起來，想知道什么就用心靈魔法慢慢誘供，還不用擔心你說謊，我完全沒必要跟你說這些浪費時間。”
主要他的任務可能和肖恩有關，不然他也懶得問這么多。
“當然，如果是布萊克大人讓你不要透露，你不說也行。”凱特道。
“這倒沒有。”肖恩似是被他說服，整理著措辭，說道：“其實這次不是布萊克大人讓我做什么，是我自己遇到點事，去找布萊克大人祈禱，他才讓我今天到這里來。”
遇到點事？
“什么事？”凱特問。
“我被霍爾科都的弗洛里斯醫院一個叫奎爾的醫生盯上了。”肖恩解釋道，“我是個作家，下月1號有一場簽售會，可能會有危險。”
“那你不去不就行了嗎？”凱特莫名道，“錢和命哪個重要，不用我來告訴你吧？”
“不，我必須去，這不是錢的問題。”肖恩認真道，“我寫的這本書叫月亮與騎士，雖然當初我為了讓故事更好看做了一些戲劇性的加工處理，但它本質上仍舊是一本傳記，記錄了布萊克大人波瀾壯闊的偉大一生。”
肖恩語氣無比堅定：“你可能不知道，布萊克大人一直以來都是我的信仰，就算博學者時代已經過去，這點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我不會忘記他，我們都不應該忘記他，因為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帝國。”
“我不奢望所有人都能看清歷史的真相，都能記住布萊克大人的名字，但我仍會為之付出努力。”
“信仰是不會被危險打敗的，相反，它只會讓我更加堅定，敵人越是反對，越說明我在做正確的事，即使有一天我真的死了，釘在棺材里了，我也要在墓里，用這腐朽的聲音喊出——”
“布萊克大人永存！”
這不僅是指卡爾·布萊克本人，更是指一種敢于反抗獵巫運動壓迫的精神，肖恩越說越激動，濃烈的情緒好似潮水般涌出，將凱特團團包圍，讓他眼眶都有些發紅，心道這是何等的真情流露？？
他又何嘗不是卡爾·布萊克最堅實的擁躉？
原來，這個世界上，還有人和他一樣，將布萊克大人當做畢生的信仰。
看著肖恩那視死如歸的眼神，凱特悟了。
肖恩此次去簽售會代表的不是他自己，而是布萊克大人。
他也終于想通布萊克大人給他的指示為什么會這么簡單了，因為那些材料根本不是重點，布萊克大人真正想要的，是他的立場。
是一種像肖恩一樣，明知此路危險重重，也依然奮不顧身大步向前的堅定態度！
“我明白了！”凱特的目光逐漸變得熱忱，里面仿佛有什么東西燃起來了，他對肖恩道：“五天之后，你盡管去你的簽售會，期間我會一直在你身邊守著。”
“奎爾是嗎？”
“只要他敢動你，我必讓他有來無回！”
好了，搞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