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州府城，三川城。
恰逢小年，城中車馬如織，人頭攢動，處處張燈結彩，道旁全都是售賣年貨的攤販，喜氣洋洋。
比起往年，今年城中多了許多現代裝扮的華夏人，他們大都是在城中搞基礎建設的工人，今日放假，全都出來轉轉。
城中新開的川菜館里人聲鼎沸，外面的人領號排隊，井然有序。
“讓一讓嘞，上好的玉漿送來嘍”
隨著一聲吆喝，排隊的人群紛紛讓開兩邊，看到一個年輕小子騎著三輪車，拉著一車酒壇子停在川菜館門口。
等車停穩，坐在三輪車后面的姑娘跳下來，緊了緊毛線圍脖和帽子，正準備摘了手套幫忙搬酒壇子，前面的小子就擠過來。
“姐，你去算賬，我來搬。”
川菜館里，賬房先生帶著兩個伙計出來，看到姐弟倆喜笑顏開，“守慧守安，今天怎么是你們姐弟倆來送貨，你們爹娘呢？”
已經長成陽光少年樣子的何守安呲牙一笑，把酒壇子放在伙計拉出來的板車上。
何守安道，“我爹娘最近不知道抽哪門子瘋，說要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我估摸著是往秦州黑山基地那邊去了，那條線的鐵路不是剛開嘛。”
何守慧溫婉一笑，把送貨清單遞給掌柜，“要不是酒廠需要人管事，我也想回去看看我們黑山村現在變成什么樣了，我家對面的老槐樹還在不在。”
賬房先生止不住的夸贊，“守慧你現在也是能獨擋一面了，一個人管那么大個酒廠，你們家的玉漿都已經賣到京州去了吧？你就沒想過招個贅上門幫幫你？”
聞言，何守安趕緊道，“誒誒誒，你們可都別打我姐的主意，等我大學畢業了就回來幫我姐，我姐不想成親，誰都別想逼她！”
何守慧嗔笑一聲，“快搬你的酒壇子吧。”
幾人在門口忙忙碌碌，兩個穿僧衣戴斗笠的和尚穿過人群走到川菜館門口。
“無量壽佛，請問‘翠竹’包廂在何處？”
問話的是個年輕和尚，攙扶著旁邊胡須眉毛全白的老和尚。
正在跟何守慧對賬的賬房先生聽到，隨手指了指二樓角落最大的包廂，“在那，小李，帶兩位大師上樓去。”
摒塵和尚扶著自家師父，跟伙計走上二樓，推開翠竹包廂的門，里面已經坐滿了人，一眼看過去，大都是熟悉的人。
喬靈一身干練的現代裝束，戴無框眼鏡，正拿著兩個手術鉗，用桌上的葡萄練習縫合術。
鬼貨郎坐在喬靈旁邊，手里拿著長柄鏡子，擺弄他新裝的義眼，那只眼珠看起來跟正常眼珠一模一樣，他再也不用眼罩將其遮起來。
靜瀾師太跟老蠱師坐在窗下的茶桌邊閑聊，承歌在一旁給兩人煮茶倒茶。
還有一個黑布巾蒙面的生面孔，獨自坐在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時不時掀起面巾塞一塊點心到嘴里，偷感很重。
“無量壽佛，沒想到老衲有生之年，還能與諸位再見。”
所有人都朝老和尚看過來，站起來互相見禮。
喬靈笑道，“要不是晉州到吐蕃的鐵路修通了，咱們這輩子確實很難見著。”
鬼貨郎也忍不住稱贊道，“雖說這鐵路沒有以前我帶五鬼趕路速度快，但舒坦啊，路上還能跟人閑聊，看看白天的風景，真好！”
眾人笑著應和，他們今天能相聚，確實得益于交通的便利，還有就是九歌不再是通緝犯，世間也無惡鬼阻礙。
幾人各自落座，互相詢問近況。
喬靈目前在磊石山基地醫學院里就職，靜瀾師太依舊守著清風觀，只不過觀中神像改成了玄女娘娘。
老蠱師和承歌在云州，學著華夏的模式辦學，教書育人。
鬼貨郎習慣了走南闖北的生活，而且現在他多了許多華夏的新鮮玩意兒可以販賣，依舊做他的貨郎，走街串巷，順帶走一走深山中的村子，告訴他們外界發生的變化。
老和尚和他的徒弟摒塵念了一輩子經，習慣待在吐蕃，未曾想過改變。
眾人說完之后，目光突然落在一直坐在角落，存在感低，偷偷吃點心的刺客身上。
喬靈忍不住問道，“刺客，你的真實身份我就不探究了，先前靜瀾師太也跟我說，你在清風觀雕神像挺老實的，我現在就好奇一件事，你當初為什么要投靠左今也？”
鬼貨郎點頭，其他人也滿眼好奇。
刺客放下手里的點心，默默壓好遮臉的布巾，他其實也不知道怎么說。
想了半天，刺客才用他低沉的聲音說道，“我只答應幫他辦三件事，第一件是殺說書人，第二件是抓巫女，第三件還沒來得及……”
聞言，幾人才明白過來，刺客并沒有殺說書人，只是抓了他，而且正是因為刺客的要求，左今也才一直關著說書人，沒有直接殺掉。
第二件事，抓巫女，在盛京的時候，刺客根本就沒有抓住巫女。
這算是虛與委蛇？潛入敵后做內應嗎？
氣氛有些凝滯，靜瀾師太緩聲道，“好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了，不提也罷，我們難得聚在一起，今日以茶代酒，提前祝大家新年安康。”
大家紛紛舉杯，九歌九個人，今日不算摒塵和承歌這兩個徒弟輩的，只來了六人，還差掌柜，說書人和巫女，所以桌上有三幅空碗筷。
說書人已故，桑雀這個巫女因為要補課，也來不了。
至于掌柜……
眾人正想著這個掌柜到底是誰，包廂的門就被敲響。
川菜館的一眾伙計進來上菜，看著桌上格外豐盛，還兼顧每個人喜好的菜品，喬靈疑惑道，“這似乎不是我們點的菜。”
上菜的伙計神秘一笑，“這都是我們掌柜吩咐的，他說他雖不能親自到場，但他一直都在，讓小的提前祝各位新年安康，各位，請慢用。”
說完，伙計就帶著上菜的人一溜煙離開，不給眾人問話的機會。
“一直都在？”鬼貨郎滿臉疑惑。
喬靈走到窗邊，掀開窗戶朝外面街道看去，行人如織，送完酒的姐弟倆騎著三輪車穿行在人群之中，臉上掛著富足喜樂的笑容。
這個掌柜從頭到尾都沒出現過，也無一人知道他是誰，他卻說他一直都在？
驀地，喬靈的目光落在街對面張家的鋪面上，腦中靈光一閃。
從前桑雀給了張君瑤那么多現代來的東西，張君瑤都順利的賣了出去，從未出現過一次紕漏，換來大筆錢財，支撐明月山渡過最初最艱難的時期。
難道說……張君瑤背后的買家，就是掌柜？
喬靈越想越覺得可能性很高，不過就像靜瀾師太說的，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
盛世將至，活在當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