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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更新時間:2024-11-26  作者:純潔滴小龍
譚文彬走進平價商店時,潤生他們還在忙著對貨。

他走到飲料架子前,本想拿瓶飲料喝,卻想起自己換了運動短褲后兜里沒放錢,本著不給他們添麻煩的原則,他還是走到柜臺前,端起一個茶缸,“咕嘟咕嘟”地喝了好幾口水。

“需要幫忙不?”

拿著筆和簿的陰萌搖頭:“不用,快清點好了,貨品可真多啊。”

“那是當然。”

陰萌指了指擺放生活用品的貨架,說道:“趁開學前,還得進一批生活用品。”

孫阿姨笑著說道:“每年都是這樣的。”

陰萌:“得把涼席、床墊、被子、盆、杯、毛巾這些,整體打包成一套,再掛個打折牌子一起賣。”

孫阿姨愣了一下,本想繼續顯擺一下老資格,一時卻又張不開嘴。

譚文彬聳了聳肩:“不錯嘛,看來你已經進入了狀態。”

陰萌可惜道:“按理說,學生畢業后能收到比較多二手用品的,清理一下新學期就能便宜賣給新生,上學期末沒收么?”

孫阿姨搖頭:“以前沒這么干過。”

陰萌點點頭:“那以后就這么干吧,大部分學生還是普通家庭條件。”

譚文彬靠著柜臺調侃道:“果然,是棺材鋪束縛了你。”

“既然要干,那就得好好干,我還打算在這兒開個熱食品區,下包火鍋底料再弄點丸子毛肚之類的放里頭煮,單賣,像火鍋串串那樣。”

“好主意,但你別親自上手煮。”

陰萌有些不服氣地看著譚文彬。

譚文彬很嚴肅地提醒道:“這里是學校,弄出集體食品安全問題,可是很嚴重的。”

陰萌沒犟,只是晃了晃手中的筆:“好,我曉得了。”

潤生把腳邊的貨全放上去,然后拍了拍手,看向譚文彬:“你剛釣魚去了?”

“嗯。”

“有收獲么?”

“在湖邊碰到個人在后頭喊我,但等我回頭時,卻瞧不見人影了。”

潤生有些意外道:“還真有?”

孫阿姨問道:“是西邊那個湖么?平日里確實有不少人喜歡在那里跑步,情侶也喜歡去那里。”

譚文彬好奇道:“孫阿姨,你在這學校時間多,知不知道一些學校鬼故事?”

“鬼故事?”

“對啊,我們對這方面的事,比較感興趣。”

“哪有什么鬼故事,都是些扯閑篇兒的。你要說死人嘛,學校里確實死過不少人,每學期都有,跳樓死的,溺死的,吃藥死的甚至噎死的,都有。”

一個區域人數只要多到一定基數,死個人就不算什么稀奇事。

可譚文彬要聽的可不是這些,他繼續問道:

“就沒哪里是比較邪門的地方?”

“邪門的地方?”孫阿姨捂著嘴笑道,“這兒是學校,哪來的邪門地方,倒是前陣子聽我一姊妹說過,將軍山那兒時常晚上出事。”

“將軍山?”

“都是些捕風捉影的事,當不得真。”

“行吧,潤生、陰萌,你們繼續忙,我回去了,小遠哥還一個人在宿舍呢。”

譚文彬走回宿舍樓,經過宿管阿姨辦公室窗口時,瞧見阿姨正一邊拿著筆寫著東西一邊吃著雞蛋糕。

“冉阿姨。”

“臭小子,嚇我一跳。”先前譚文彬下樓夜跑前剛幫她搬過東西,二人算是認識了。

冉阿姨拿起一塊雞蛋糕,遞給小伙。

譚文彬沒伸手接,而是張開嘴:“啊……”

冉阿姨只能笑著將雞蛋糕放進小伙嘴里。

“在忙啥呢?”譚文彬邊咀嚼邊問道。

“在給我女兒寫信。”

“不能打電話么?”

“電話費多貴啊。”

“公話私用唄。”

“嗯?”冉阿姨怔了一下,這才想明白這是什么意思,笑罵道,“臭小子懂得還挺多,看來你家里沒少干這樣的事。”

“冤枉,我爸那人原則性可強了,我小時候一直想讓我爸開警車送我去上學,但我爸一次都沒這么干過。”

“你爸挺好的,真的。”

“那是,也不看是誰的爹。”

“呵呵。”冉阿姨放下筆,揉著自己手腕:“呼……寫好了,其實,就算打電話,拿起話筒時,也沒多少話好說的。”

“來,給我看看,幫你檢查一下錯別字。”

“去去去,回你的寢室去。”

“晚安,阿姨。”

“晚安,臭小子。”

等譚文彬離開后,冉阿姨掏出火柴盒,擦出火后將信封點燃,等燃到一半時,放入腳下的一個大茶缸里。

茶缸旁擺著一只鞋盒,包裝破了一半,露出了里面黑色高跟鞋。

“啪!”

進屋后譚文彬打開燈,發現李追遠已經躺床上了。

他馬上又把燈熄滅。

“彬彬哥你回來了。”

“吵醒你了,小遠哥?”

“我沒睡著。”

“哦,你今兒睡得可真早。”

“不早了,你不看幾點了。”

“行,那我以后晚上早點回來。”譚文彬端起面盆和毛巾,打算去外頭水池那邊沖個澡。

吃完晚飯回來時,他就和小遠一起去那邊洗過。

校區內有浴室,可一來比較遠二來現在也停業中,其實就算以后它開業了譚文彬覺得自己也懶得去,男生宿舍嘛,直接去水池那兒拿盆接水往身上潑不更爽利,沖完后再晃著鳥瀟灑走回寢室。

正欲開門時,卻發現寢室門上貼著一張符。

“小遠哥,這是……”

“它來過。”

“啊?”

譚文彬馬上左手舉盆右手抓著毛巾,進入戒備狀態。

“它跑了。”

“哦。”譚文彬放松下來,“哥,是啥東西?”

“跑太快了,沒見著。”

“哥,以后我晚上盡量不出門了,保護你。”

“我睡了。”

“嗯。”譚文彬打開宿舍門,大拖鞋行走在樓道時發出“啪啪”的清脆聲響,“我還夜跑個屁哦,還不如守著小遠。嘖,還是咱小遠哥更邪門。”

第二天一早,李追遠醒了。

習慣性側過頭,看見的是還在呼呼大睡的譚文彬。

落差感,還是挺大的。

李追遠下了床,端起盆走到洗手池邊,洗漱時,身后有人哼著歌進來了。

“咦,小弟弟,你也是來上大學的嗎?哈哈哈。”

“嗯。”

“額……”對方有些遲疑地又問道,“真的是來上大學的?”

“嗯。”

“我去,真的假的?”

李追遠洗漱完,將東西收拾好放進盆里,轉身走了出去。

對方一邊刷著牙一邊探出身子,看見李追遠走進最里頭的那間宿舍后,才收了回去。

男孩放下臉盆,剛坐到書桌前,譚文彬就醒了,他彎下腰將被自己踹下床的被子撿起,嘀咕道:

“還是睡棺材好啊,不用擔心踢被子。”

下床后,譚文彬伸了個懶腰:“小遠哥,等我洗漱完后就出去給你帶早餐。”

“不用了,待會兒一起去找潤生哥他們,我們這幾天出去玩,等開學后,他們就得看店沒空了。”

“也對。”

譚文彬拿著臉盆出去了,過了會兒,他打開門回來笑著說道:

“剛有個大二的,在洗手池那邊一直追著我問你是不是學生,人還挺好的,叫陸壹,家哈爾濱的,還送了我一根紅腸。”

說著,譚文彬自己咬了一口:“唔,味道很正宗。”

“你以前吃過紅腸?”

“沒吃過,但我第一次吃到時的味兒,在我這里就是正宗的。”

“他沒回家?”

“沒,留校做家教兼職呢,他說家里屯兒大,回老家做家教不方便。”

李追遠和譚文彬來到平價商店,昨晚已經盤好貨,現在生意也不多,就留了孫阿姨看店,四個人一起走出校門坐上了公交車。

譚文彬發現潤生背著一個大包,問道:“潤生,帶這么多水?”

去景點前自己帶水或是在景點外買好,是時下國人旅游的共同記憶。

因為景區內的水比較貴,至于吃的該怎么辦……正常人不會舍得在景區里買東西吃。

“昨晚清點出很多臨期和剛過期的吃的,我就都帶上了,我飯量大,外頭吃喝又貴,正好把它們給吃了。”

“潤生,你現在好歹是個二老板了,咋還這樣摳搜,該拿出點派頭來了。”

潤生拍了拍大包:“都是些好東西,小時候很難吃得到,以前做夢都沒想到有天能放開了吃零食。”

四人下車后,先進了一家鴨血粉絲店,吃了早飯。

然后這一天就連續逛了好幾個景點,全程都是由李追遠來解說,到黃昏結束時,李追遠都覺得嗓子有點啞了。

沒辦法,自然風光壯麗的地方是個人都能用自己眼睛看,但人文景點沒人細致入微地講解就只能走馬觀花,很快就溜出來大呼沒意思。

四人乘坐最后一發公交車回到了學校,接著又去了“老四川”吃了晚飯,進校門后兩兩分開。

潤生走進商店,沒看見孫阿姨,他手里還提著一份特意為她打包回來的紅糖糍粑。

“可能在下面吧。”陰萌拿起發圈將頭發扎起,然后拿起掃帚開始掃地。

潤生往地下室走去,來到孫阿姨房間前敲了敲門,里頭沒反應,燈也熄著,應該不在。

潤生只得回到自己房間,發現狗籠子居然是空的。

四下找了找,最終在床底下找到了在里頭縮成一團的黑狗。

黑狗不見以往慵懶,反而眼睛水汪汪的,渾身發抖。

潤生默默起身,走到行李處,將黃河鏟拿出。

正在掃地的陰萌聽到樓上傳出的板凳摩擦聲,距離開學還早,也沒什么表演活動需要彩排,按理說樓上應該沒人。

走到樓梯口,陰萌對著上頭喊道:“孫阿姨,是你在上面嗎孫阿姨?”

不見回應,但椅子摩擦聲卻更加清晰。

陰萌走上樓梯,來到二樓,沒開燈,但借著窗戶透進來的月光,隱約能看見有一道身影在那里跳舞。

對方跳得很投入,不時將周圍擺放的椅子撞開。

燈的開關就在樓梯口,陰萌將手伸過去。

“啪!”

燈亮了,人影消失了。

偌大的木地板練舞房里,顯得空蕩蕩的。

身后傳來腳步聲,陰萌即刻轉身,在看見是潤生后,舒了口氣。

潤生手持黃河鏟走了上來,經過陰萌身邊時說了句:“小黑看到什么東西被嚇到了。”

陰萌聞言,也嚇到了。

潤生握著鏟子走到練舞房中央,環視四周。

陰萌跟了上來,說道:“剛我聽到樓上有椅子動靜,上來后看見一個人影在這兒跳舞,打開燈后就不見了。”

潤生問道:“會是活人么?”

陰萌搖頭:“活人在我眼前不可能消失得那么快。”

哪怕撇開撈尸人的職業,他們倆現如今也屬于真正的練家子,觀察力與反應力比普通人要強很多。

“走,去告訴小遠。”

“嗯。”

二人剛下樓,就看見孫阿姨提著一個保溫桶進來。

“嘿,可不就湊巧了么,剛九棟的宿管喊我去吃湯圓,我尋思著店里不能長時間沒人看,就去給提回來了,來來來,咱們一起吃。”

孫阿姨走到柜臺前,將保溫桶方向,熱情招呼二人過來。

潤生看向陰萌,示意她去通知小遠,自己留在這兒。

陰萌微微搖頭,那是男寢,自己去不方便,還是潤生去,自己留在這兒。

潤生目光堅定,意思是男寢你進去也很簡單。

二人練功喂招這么長時間,默契自然不會缺,眼神示意更是簡單。

陰萌沒辦法,只能跑出了店。

孫阿姨疑惑道:“咦,她去哪兒了?”

潤生:“去給我們朋友送東西了。”

“那我們先吃吧,湯圓放久了就脹散了。”

“我給你打包了糍粑,放在下面了,我下去拿。”

“不用了,吃這個就可以了,晚上吃太多容易不消化。”

“哦,好。”

潤生走到柜臺后,將鏟子放在椅子上。

“潤生,你拿著鏟子做什么?”

“有塊墻皮脫了,我打算鏟下來重新粉刷。”

“這鏟子樣式看起來挺復雜的,哪兒買的?”

“家里帶來的。”

“哦,怪不得,來,你先吃。”孫阿姨扭開保溫桶,又將一個勺子遞給潤生,“快吃吧,嘗一嘗我們本地的湯圓。”

“今天是什么日子,吃湯圓?”

“九棟宿管阿姨的生日。”

“哦。”

潤生點點頭,接過勺子卻沒急著去舀湯圓,而是從鐵盒子里抽出一根粗香,點燃。

“你這是雪茄么?”

“是香。”本著以后還得一起看店,潤生也就不避諱她了。

“香?”

“這是我個人吃飯時的習慣,從小到大都是這樣,改不了了。”

“這種習慣,還真是奇特,不過我聽說,有些孩子還會摳墻灰吃,你這個還更干凈些。”

忽然間,白光閃了一下,是閃電。

緊接著,

“轟隆!”

雷聲響起,外頭下起了雨,風也從門外刮了進來。

孫阿姨:“這個季節就是這樣,冷不丁地就下個雷陣雨,你快吃吧,嘗嘗看。”

潤生沒下勺子,而是看著自己剛剛點起來的香。

外頭風呼呼地吹進來,吹動了他的頭發以及柜臺上的書頁,可香煙卻依舊裊裊,筆直升騰。

潤生抬起頭。

上方,

是一雙懸浮著的腳。

“今天辛苦了,小遠哥,要不要喝汽水?”

“你喝吧,彬彬哥。”

“是哦,忘了,你不愛喝甜的,那我給你泡杯茶……我找找看,記得來時我媽給我行李里放了兩包我爸的珍藏茶葉。嘿,找到了。”

譚文彬泡了一杯茶,放在了小遠書桌上。

“小遠哥,嘗嘗。”

李追遠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點點頭。

“感覺咋樣?”

“你爸沒受賄。”

“額,哈哈哈哈!”譚文彬沒忍住大笑出來,然后邊用手背擦眼角笑出的眼淚邊說道,“那等明天我去給你買點好茶葉來。”

“不用了。”

算算日子,過不了幾天柳奶奶應該會出現在學校附近。

茶無好壞,只分口味,問題是自己喝習慣了柳玉梅的那種口味,偏偏那種口味又非常貴。

家屬院老人弄到一點都得開個茶話會請眾人一起細品的茶,在柳玉梅那里只是日常口糧。

“轟隆隆!”

“哦豁,要下雨了。”

譚文彬走過去將窗戶關起,順便把衣服收了。

就在這時,樓道外,傳來“嘀嗒……嘀嗒……嘀嗒……”的高跟鞋聲音。

譚文彬聽到了,他馬上激動地對李追遠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雖然男孩坐在書桌前,根本就沒動。

譚文彬一連串地面翻滾,抄起黃河鏟,然后躡手躡腳地走到寢室門旁,恰好那高跟鞋再度走到門口。

摩擦聲,面鞋子朝寢室門的轉向。

“彬彬哥……”

“噓噓!”譚文彬對李追遠不停揮手,示意別再驚跑那東西。

李追遠翻開書,說道:“是活人。”

“啊?哦……那個,我知道。”

譚文彬站起身,左手去撩頭發右手去摸大腿,主打一個以尷尬來緩解尷尬。

“哆哆……”

“彬彬,在么?”

是宿管冉阿姨的聲音。

譚文彬打開了門,冉阿姨端著一個陶瓷碗站在門口。

碗上面搭著一雙筷子,碗里是湯圓,碗外壁上還印著紅字:勞動模范。

“冉阿姨。”

“阿姨煮了點湯圓,給你端來了點,明兒記得把碗筷給阿姨還回來。”

“好,謝謝阿姨。”

冉阿姨把頭探進屋內,對坐在書桌那兒的李追遠笑道:“我們的狀元郎也吃一點哦。”

李追遠側過身,回以靦腆笑容。

譚文彬問道:“阿姨今晚打扮過了,還穿著高跟鞋哩。”

“今天是我生日。”

“哎喲,您昨天干嘛不告訴我,早知道我就給您準備個蛋糕。”

“臭小子就知道嘴甜。”

“阿姨,生日快樂。”

“好了好了,記得還碗筷。”

冉阿姨踩著高跟鞋走了。

譚文彬把門關上。

“小遠哥,我可沒和阿姨聊你的事啊,她是管宿舍的,知道住進這間寢室的學生都不一般,她早就打聽到你是誰了,還奇怪今年報紙上沒登高考狀元的照片。”

李追遠沒配合去做宣傳,吳新涵也沒強求,反正省狀元出自自家高中就可以了。

“嗯,說了也沒事。進了大學后,高考成績就沒意義了。”

“小遠哥,來一個?”

“刷過牙了,不吃。”

“那我吃。”譚文彬拿起筷子剛夾起一顆湯圓,忽地聽到窗戶被打開的聲音,緊接著一張女人的臉猛地探出,嚇得他直接把手中的碗給丟了出去,大喊一聲,“媽嘢!”

陰萌翻了進來。

譚文彬抱怨道:“不是,你為什么不走門?”

“我是女生。”

譚文彬豎起兩根手指做了一個走動的姿勢:“就一個宿管阿姨,你從她窗臺下彎腰過去就好了。”

“還是翻墻方便些。”

李追遠看向陰萌,問道:“潤生哥那里出事了?”

“我在店鋪上面的練舞房里,看見了消失的影子。”

譚文彬彎下腰,準備清理灑落地上的湯圓:“多大點事啊,真和小遠哥說的一樣,咱幾個湊一起,臟東西自己就往這邊勻了。”

陰萌繼續道:“潤生說小黑被嚇到了。”

“我艸!”譚文彬馬上直起身。

黑狗可是自幼喂補藥長大的,而且它還是最純正的五黑犬,這類犬遇到臟東西一般情況下只會變得更兇厲更興奮。

因此,能把它嚇到的東西,那來頭絕對非常大,絕不是什么普通的臟東西。

四人離開南通后,就想著撈死倒過過癮,但那也只是特指正常情況下的死倒,絕非這種有極強挑戰性的大家伙。

李追遠打開抽屜拿起鞭子:“潤生哥受困了?”

“沒有,他留在店里,讓我來通知你們。”

“你們為什么要分開?”

“因為孫阿姨中途回來了,所以潤生就留在店里陪她。”

下一刻,陰萌看見李追遠眼眸里閃現出一抹淡漠。

只這一眼,就讓陰萌后背忽然生寒。

不是厭惡也不是憤怒,卻比這兩者情緒更高。

男孩是在本能排斥這種愚蠢的選擇。

但很快,男孩閉上眼再睜開眼,目光恢復,然后淡淡應了一聲:“嗯。”

三人快速跑出宿舍樓,途中經過宿管阿姨辦公室,窗戶關著,燈也熄了。

冒雨來到店門口,李追遠停下腳步,抬起手。

譚文彬和陰萌也立即停下。

雨還在下,店鋪門框上,雨水不停地滴落。

可問題是,門在建筑物內部,上面有個露臺,雨水不可能打到那上面再形成水簾洞的格局。

李追遠特意抬頭掃了一眼,沒瞧見水線。

除非是這棟活動樓內部墻體開裂,雨水滲入后又恰好沿著門框上方的裂縫流出,但這世上怎么可能有這么湊巧的事。

因此,門上正滴落的水,和外面的雨水,不是一路的。

李追遠:“它在里面。”

見小遠哥沒有向里頭沖的意思,譚文彬也沒敢冒然行動,而是對著里頭大聲喊道:

“潤生,潤生!”

李追遠:“有瘴,里面聽不見。”

“哦……”譚文彬縮了縮脖子。

有瘴,強行進去就得入它的局,要么迷失要么昏迷,總之,會很耽擱時間。

李追遠雙目一凝,右手持鞭,左了一記響指:

“啪!”

走陰狀態下,門框上滴落的水變成了黑色濃稠狀,落下去的同時又不斷流淌向兩側再上去,像是活物。

李追遠舉起鞭子,對著地上的那條動態的黑線,抽了過去!

“啪!啪!啪!”

連續三下,這一進程被中斷。

現實里在譚文彬和陰萌的視角中就是,小遠對著地面抽了幾鞭子,門框上的水簾就自己停了。

李追遠喊了聲:“陰萌,進。”

陰萌毫不猶豫,第一個沖了進去,李追遠是第二個,譚文彬第三個。

大家平日里其實根本就沒演練過配合,但遇到危險情況時,都清楚該把誰當作核心保護起來。

原本,最適合打頭陣的是潤生,可他現在人在里頭。

店里一切正常,就是燈光有些昏暗。

柜臺邊,孫阿姨趴在那兒,陷入了昏迷。

李追遠深深看了一眼孫阿姨的背影。

一樓不見潤生,而樓上,“咚!咚!咚!”連續三下重擊。

“上樓!”

依照進門的順序,三人快速跑上樓,剛跑至樓梯拐角處,四周墻壁以及腳下樓梯都開始波動起來,像是變成了液態,而且搖晃幅度開始不斷加大。

陰萌只能彎下腰,勉強保持平衡。

譚文彬則一屁股摔倒在地,分不清楚方位,重心完全丟失。

李追遠抬頭看向樓梯上方,它在阻止自己等人進入。

這意味著,潤生還在和它搏斗。

“跟著我!”

李追遠舉起手中鞭子,對著身前空無一物的地方抽了一記,鞭子炸空聲響起的同時,他也閉上了眼,耳朵微顫。

然后,在陰萌和譚文彬的視線里,小遠是在往下樓梯的方向走。

他們馬上低下視線,看向小遠腳踩過的位置。

然后陰萌是跳過去,譚文彬則是手腳并用地爬,反正都得順著“記憶腳印”前進。

終于,譚文彬爬了出來,四周空間感恢復了正常,他站起身,看見了被一根鋼筋釘在墻壁上的潤生。

陰萌比譚文彬更早看見了,紅著眼,卻沒有動,依舊站在小遠身前。

譚文彬馬上舉著鏟子,來到小遠身后,不停向四周以及頭頂張望。

“那邊!”

陰萌和譚文彬同時發現了一處天花板,那里正滴落著黑色的液體,伴隨著濃郁的腥臭味。

再往上看,似乎有一道黑影貼在上頭,它應該是在和潤生的搏斗中受了重傷。

“嗡!”

黑影開始蠕動,身形自原本位置消失,但滴落的液體卻依舊存在,只不過換了個方向,它在向三人主動靠近。

“嗡!”“嗡!”“嗡!”

連續幾次消失再出現,黑色血液在地上的痕跡越來越近。

陰萌和譚文彬馬上舉著器具,對著那個方向。

李追遠則是閉著眼睛。

黑色血液出現在了跟前。

陰萌和譚文彬各自舉起黃河鏟。

李追遠喊道:“反方向!”

二人直接一個轉向,對著反方向位置拍了下去。

“砰!”“砰!”

連續兩聲悶響傳出。

譚文彬只覺得雙臂被反震得一陣發麻,幾乎要抽筋。

陰萌則是一鏟子下去后,又原地騰空,雙腳對著那個位置連續踹出,這是標準地踢死倒的腿法。

“咚咚咚!”

原本看不見的地方出現了一團污泥,污泥四濺,里面露出了一具軀體,在它腰部位置,有不同于污泥的黑色鮮血正汩汩流出。

陰萌再度舉鏟向前,瞄著對方的傷口使勁斜劈。

四散的污泥在此時忽然回縮,撞擊在了陰萌身上。

“砰!”

陰萌失去了平衡被迫向污泥倒去。

但在觸碰的前一瞬,陰萌單手撐地,腰部繃直,以手臂為軸,將整個人甩起,雙腳再度狠狠踹在了污泥身上。

污泥再度散開,里面軀體的面容出現,確切的說,她有頭卻沒有臉,原本臉應該存在的位置像是被蛀空了一樣,整個凹陷下去。

能看出她是女的,還是因為那黑長直的頭發。

它飛出了污泥,向著陰萌撲了過來。

陰萌正準備拿起鏟子抵御。

就在這時,李追遠眼睛睜開,目光直視著他。

無聲的厲嘯瞬間在整個練舞房內響起,陰萌和譚文彬都感到了耳膜一陣撕裂劇痛。

而那個無臉人,則即刻調轉方向,向李追遠撲來。

它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威脅,這個少年,正在企圖控制它!

一直留守在小遠身旁沒上去干架的譚文彬這會兒主動沖出,護在了李追遠身前,對著迎面而來的無臉人就是大力一鏟。

“砰!”

鏟子結結實實打在了無臉上的頭上,而譚文彬則倒飛出去,連帶著將身后的李追遠也一并帶倒。

糟了,我把小遠撞倒了!

被震得口鼻流血的譚文彬又咬著牙爬起來去夠掉落的黃河鏟,后方卻有一只手抓住了他胳膊借力起身。

李追遠瞪著它。

這種近距離交手,每一刻都能決定生死,再多的器具其實都沒發揮的余地,這是遭遇戰又不是設陷阱圍獵。

因此,陰萌和譚文彬從頭到尾就只能來得及拿著黃河鏟去拼,而李追遠,一上來就直接使用魏正道黑皮書操控死倒的方法。

少年攤開的手掌,猛地攥緊。

“嗡!”

無臉人身形原地止住。

陰萌和譚文彬都舒了口氣,成功了!

然而,成功的喜悅只維系了短暫幾秒,無臉人那黑黢黢凹陷的面龐深處,浮現出了兩只紅色的眼睛。

李追遠面露震驚:該死,它本就是被控制著的!

少年的眼角,鮮血開始溢出,但他卻依舊死死睜著眼,無視走陰狀態下意識上的瘋狂拉鋸與撕扯。

無臉人身體開始劇顫,黑色的血霧不斷噴發,身體似乎都快散架。

陰萌和譚文彬對視一眼,一個掏出了歸鄉網,一個伸展出了七星鉤,可就在這時,察覺到可能要被徹底留在這里的無臉人,身體忽然膨脹起來。

“轟!”

黑霧溢出,遮蔽住了視線。

無臉人身形開始快速倒退,撞碎了二樓的玻璃,消失不見。

李追遠低下頭,緩緩蹲了下來,雙手按住雙眼。

好疼……

李追遠心里滿滿的驚駭。

以前在石港鎮上,碰到過那位太歲死倒可以操控倀鬼,但那兩個附身混混的倀鬼,那時的潤生就能一個人給他們全干趴下。

可要是剛剛的無臉人也是倀鬼的話,那么其背后操控她的,又到底得有多可怕?

為什么學校里,會有這種級別的東西存在?

“小遠,你還好吧?”譚文彬關切地問道。

陰萌也蹲在旁邊。

雖然潤生還被釘在墻上,但現在沒人去看他。

不是冷血,而是擔心分開人手后,那東西去而復返,襲擊小遠。

李追遠搖搖頭:“去查看潤生情況,她快散架了,不會回來的。”

“嗯。”

陰萌馬上起身跑向潤生。

潤生左手抓著穿透自己肩膀的鋼筋,不停地倒吸著涼氣。

發白的面龐,顯示他在先前的搏殺中,已經耗去了大部分力氣。

事實上,李追遠之所以能成功發動,差一點就能控制那頭死倒,也是因為潤生提前把它打成了重傷。

“怎么辦?”陰萌問道。

“托著我……出來。”

“可以么?”

“可以……不在要害。”

譚文彬這時也跑來幫忙,兩個人一左一右托舉著潤生的身體,然后潤生單手抓著鋼筋,一點一點往前移。

相當于又重走了一遍被鋼筋穿透的過程。

終于,脫離了束縛后,潤生“噗通”一聲,雙膝著地,嘴巴張開,大口大口地呼吸。

所幸,傷口位置不在要害,要是再向內偏離一點點,就是最可怕的致命傷。

這還是潤生,第一次被弄得這么慘,換個角度想,也就是潤生還能和那無臉人的搏殺中活下來,換其他人,無論是陰萌還是譚文彬,肯定早就死了。

李追遠走了過來,雖然擦拭過了,可眼角依舊還有血漬殘留。

潤生看見少年的鞋,他用力抬起頭,看向少年的臉,尤其是少年的目光。

“小遠……我……錯了……”

就算是再兇猛的野獸,在長久安逸生活下,也會被逐漸磨平棱角,變得遲鈍,失去了以往的狠厲果決。

沒有人,能時刻緊繃著那根弦,永遠做出最正確最合適的選擇,就算是一把刀,也得隔三差五地去磨刀石上走一遭。

李追遠眼里流露出關心的情緒:

“潤生哥,你還好吧?”

潤生點了一下頭:“沒事……小傷。”

李追遠知道,潤生不是逞能,他似乎只要不是受的致命傷,每次都能恢復得很快。

“彬彬,你送潤生去校醫務室,就說裝修時不小心摔到鋼筋上了。”

“好。”

不同于以前中學時的那個只能開清開靈板藍根的醫務室,大學醫務室更像是一個小醫院,哪怕是夜里也有留守值班的醫生。

譚文彬練出的肱二頭肌在此時發揮了作用,換做普通人,還真扛不住潤生這種大體格子。

陰萌本想跟著一起去,但小遠沒點自己的名,她就留下了。

二人回到樓下,因為那東西離開了,所以店里的燈光也恢復了明亮。

外頭雖然還下著雨,但門框上的雨簾也已經消失。

李追遠走到柜臺前。

他留意到了孫阿姨耳垂位置的輕輕擺動,很輕微,但逃不脫善于看相者的捕捉。

她先前的昏迷不是裝的,但現在的昏睡,卻是假的。

李追遠知道,她有問題,和這兩天的接觸無關,那時候她很正常。

一切,都源自于三人進來時,她昏迷的姿勢。

她要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亦或者頭破血流奄奄一息,甚至是在二樓在潤生的庇護下瑟瑟發抖,這都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她居然是雙手趴在柜臺上,這姿勢,像是平日上班時在抽空午睡。

那么兇的死倒,憑什么對你這么溫柔?

而且,你今天一整天都在看店,要出事早出事了,偏偏要等到潤生他們回來再出事。

雖然這種邏輯比較冷血,也屬于有罪推論,但孫阿姨的安然無恙,就是最大的問題。

尤其是現在,居然還在裝昏迷。

她不大可能是兇手,也不是操控者,但無臉人死倒,必然和她有關系!

陰萌在撈尸人專業素養上是沒問題的,但在其它方面,就難免有些遲鈍了,此時,她還想上前,將孫阿姨叫醒。

李追遠抬起手,阻止了陰萌的動作。

然后,少年伸手抓住陰萌手里的黃河鏟,陰萌馬上松開手,交給了他。

李追遠舉起黃河鏟,對著柜臺,砸了下去!

“砰!”

“啊!”

柜臺上的玻璃碎裂,孫阿姨發出一聲尖叫,馬上抬起頭的同時,摔倒在了地上,她雙手撐地,后又被玻璃渣扎到,連續倒吸涼氣。

陰萌目露怒火,她終于發現對方居然在裝昏迷,一想到潤生是因為她才留下,陰萌就攥緊了拳頭。

孫阿姨目光先看向陰萌,然后看向正舉著鏟子一步一步向她走來的少年。

少年的鞋底踩在碎玻璃上,發出“咔嚓咔嚓”的脆響,但少年的臉上,卻浮現著溫暖的笑容,一如這兩天幾次見到他時一樣,他總是很懂事很有禮貌。

李追遠拄著黃河鏟蹲了下來,看著孫阿姨,用最和煦的聲音問出了最冰冷的話:

“真相還是活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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