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三天已過,三人已經自秀榮到了臨水地界,但仍在晉地內,以白娘子的速度,三天時間照理都快到秦地了……可惜千里馬只有一匹,三人也便只能走走歇歇,一路掩人耳目,倒也相安無事。1
趙無眠三天時間學了不少東西,五氣經上的專業名詞已經知道的七七八八,月華劍與云踏寒槍也學得大差不差,只是還沒悟出原先掌握的槍法。2
畢竟這三天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只能抽出休息時間習武,倒是苦了蘇青綺,現在還頂著黑眼圈,坐在白娘子身上一幅快睡著的模樣。
趙無眠這廝夜夜都折騰蘇小姐……他精力旺盛,一天才睡幾個小時就把蘇青綺喚起來習武,她再累也得爬起來陪著他……畢竟趙無眠越強,她們也就越安全。8
趙無眠也覺得對不住蘇青綺,但事關自身武功,也只能再苦一苦蘇小姐了,就當……蘇青綺之前騙他的小小懲罰好了。2
是夜,大雪層層疊疊,月光清幽,三人暫且住在一間破廟里避雪。1
火堆噼里啪啦爆著火星,洛朝煙架起爐子為趙無眠煎藥。
趙無眠剛蘇醒時內傷頗重,和巫明打兩招就吐血,如今在洛朝煙的照料下身體已經基本無礙,但洛朝煙仍然每天為他煎溫養身子的藥。2
蘇青綺則抱著輿圖和趙無眠湊在一塊。
“我們目前在臨水縣附近,西有呂梁山,東臨太行山,巫明那群草原蠻子在晉地比我們還難以行進。”蘇青綺蔥白玉指點了點輿圖上的臨水與晉北邊疆,又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很長很長的距離,“所以我們目前應當不用擔心戎族,倒是可以徑直向東,直抵京師。”
洛朝煙聞言,也是湊過來微微點頭,“三天已過,我們的消息估計已經傳遍中原,多耽擱一天,追殺我們的人就多一部分……再耽擱下去,遲早落入包圍圈。”
趙無眠沒有回話,只是看向埋頭吃草的白娘子,琢磨少許,才道:“橫穿晉地,沿途多山,馬匹行進不易,未必有在官道騎馬快……但我們只有白娘子一匹千里馬,要是再來兩匹就好了。”3
聞言兩女也沉默起來,行走江湖,武藝寶馬缺一不可,從前不覺得,此刻逃亡途中,恨不得自己的馬一天就能從晉地跑回京師。
若是三人都有千里馬,沿著官道一路直沖猛撞,兩天就能跑回京師。
蘇青綺回憶了一下,才提議道:
“大離朝如白娘子般的千里馬只有不到二十匹,京師五匹,江南三匹,余下幾匹四散江湖……我若是去臨水的偵緝司托人給大哥傳信,讓他從京師找人送來兩匹,時間一來一回,其實倒也比我們繼續騎著這兩匹黑馬快,還能讓大哥再派幾個信得過的高手護送我們……要不我去一趟臨水?”
“不可!你的身份人盡皆知,各地偵緝司必然被暗中監視,只等你自投羅網。”洛朝煙當即反對,“我們此刻還沒被人認出不是嗎?繼續掩蓋面容,低調前行,未嘗不能安全抵達京師。”
“讓趙公子帶著我的令牌去偵緝司也可,目前無人知道他的身份。”事關安危,蘇青綺難得駁斥了洛朝煙一次。
“偵緝司高層姑且不論,但臨水縣內的偵緝司盡是些基層,誰也摸不準他們會被誰收買,倘若再出一個王長志呢?若是如此,即便他拿著你的令牌,照舊會被暗通款曲之人出賣。”洛朝煙十分謹慎,所說也不無道理。
趙無眠望著噼里啪啦作響的火堆,也在權衡兩種方法孰優孰劣。
就在此時,蘇青綺忽的不再言語,而是看向趙無眠……這可不是想讓趙無眠幫她說話,而是她發現了有人正在接近破廟。
趙無眠缺乏江湖經驗,感知沒有蘇青綺這般敏銳,但他知道蘇青綺的意思……他當即喝道:“嘰嘰歪歪,吵死了!休息就好好休息,睡覺!”
洛朝煙被嚇得嬌軀都是一抖,心底升起幾分委屈,這罵的可就平白無故了,畢竟洛朝煙與蘇青綺是在正兒八經討論行動方針的……就連屋外之人聞言也是暗暗搖頭,心想趙無眠此人當真心如鐵石,連這么漂亮的女子都舍得罵,可惜他不知‘西格瑪男人’這個詞,否則高低得感慨一句。
洛朝煙杏眼深處帶著幾分委屈看向趙無眠,正想為自己討個公道,便看到了趙無眠的眼神示意,她當即了然,順勢而為,做出憤懣之情,“你兇什么兇?不會好好說話!?”
說罷她便當即躺下,背對著趙無眠,一副夫婦鬧別扭,要丈夫來哄的模樣。
趙無眠冷哼一聲,也是翻身躺下,背對洛朝煙,實則是用身體擋住廟外之人的視線,暗暗握住刀柄。
只留蘇青綺哄這個不是,哄那個也不是,猶猶豫豫。
就在三人貌似情緒都有些激動,心神不專,空門大露的此刻,緊閉大門轟的破碎,磅礴大雪伴隨著冰冷殺意,火堆當即被風雪吹滅,破廟瞬間暗下,一黑衣刺客身如鬼魅手持長劍,徑直刺向躺在地上,背對廟外的趙無眠!2
三人為防萬一才逢場作戲,不料廟外之人還真是為他們而來。
蘇青綺早有準備,握住趙無眠于河曲買給她的尋常鐵劍,當即拔劍出鞘,漆黑破廟中如銀月乍現,尋常鐵劍在她手中照舊削鐵如泥,當即一條斷臂噴灑著血水飛至高空。
黑衣刺客瞳孔一縮,還未感到斷臂之痛,下一瞬他的視野便開始上下顛倒……視野之中,趙無眠則直起身子,回首看來,輕輕甩下刀刃血液,正欲收刀入鞘。2
那好像是我的血……他是什么時候出刀的呢?
黑衣刺客至死都難以想明白這個問題。
噗通。
短短一瞬,來襲之人便尸首分離,但三人臉色卻并不好看。
“此人出手即是殺招,我們是何時暴露的?”蘇青綺用劍挑開刺客面罩,細細辨認,才緩緩搖頭,“我不認識,也從未在偵緝司的通緝榜上見過他,但他齒尖有毒藥,應當是死士。”
“誰殺我,誰便要背負罵名,所以無論是藩王亦或是其他勢力,目前應當都只會從黑道找人刺殺。”洛朝煙也直起身子,黛眉蹙起,“果真不能小瞧江湖,這么快便能找上門。”
“晉地一共就這么大,他們知道我們去不了草原,只能往晉南與晉東逃,”蘇青綺輕嘆一口氣,分析道:“恐怕各個要道都有人阻攔,他只是碰巧發現了我們罷了。”
這才三天就被人找上門,兩女心情都難免低落,形勢委實不太妙。
他沉吟片刻,才道:“該做好最壞打算了,想去京師,最安全的法子恐怕反而是一路殺出去,否則萬一我們自以為隱匿行蹤,實則早已暴露,最終定然自投羅網,落入死局。”1
聞聽此言,蘇青綺才看向趙無眠,“所以要用我的法子?畢竟倘若沒有千里馬,我們肯定殺不出去。”
趙無眠沒有回答,而是又拿出輿圖,望著被蘇青綺標紅的‘太原’……那里是晉王的地盤,也是晉地第一大城。
“晉王鎮守邊疆多年,府內不可能沒有從草原繳獲的千里馬吧?”趙無眠忽然問道。
蘇青綺與洛朝煙均是一愣。
“大離境內,單晉王府便有千里馬三匹,其余的千里馬都被晉王作為賞賜,賜給邊關將士了。”洛朝煙回憶少許,才看向趙無眠,似醉非醉的桃花眼帶著幾分不可置信與驚為天人,“公子的意思是?”2
“圣上的法子不能用,蘇小姐的法子也不行,就算消息能傳至京師,等千里馬與高手來時,我們三人恐怕早被串起來供人觀賞了。”趙無眠輕笑一聲,看向兩女,自信道:
“用我的。”13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用你幾匹馬罷了那是陛下賞臉,敢嗶嗶讓你飛起來
晉地距離京師千里之遙,如今才三天過去就有刺客找上門,若想一路隱瞞身份悄無聲息跑去京師,明顯不太現實。
便如趙無眠方才所說,若是他們自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實則早已暴露在敵人視線中,那等在他們前方的豈不是那些‘幼帝派’亦或是‘藩王派’精心布置的陷阱?
到了那時,可就真的十死無生。
既然如此,倒不如去太原偷兩匹千里馬,一路沖進京師……與其防備不知藏在何處的刺客,不如大大方方,騎著千里馬直接往京師竄,因為消息有滯后性,今天他們在太原,等消息傳至刺客耳中時,他們都已經騎著千里馬狂奔數百里,還拿什么刺殺他們?
千里馬整個大離朝都只有二十匹,珍貴無比,日行千里夸張了些,但日行五百里還是輕輕松松,若非如此,江湖人怎會對馬匹如此癡迷?
這可是逃命的玩意。
所以若他們搶到了千里馬,所需要防備的,其實只有攔路者……其余刺客壓根追不上,除非派了武魁級別的高手。
兩女都不笨,很快理解了趙無眠的意圖。
這法子風險明顯極大,可此刻本就危機四伏,干什么都有風險,如果沒有千里馬,等他們悄悄咪咪跑回京師,不提其中風險,單單要花費的時間都得按月來計算。
皇位若是空缺幾個月……朝中早讓皇長孫上位了,還有洛朝煙什么事?
蘇青綺念及此處,也才微微頷首,“只能如此……所謂燈下黑,他們定然想不到我等居然會在太原,不如搶了馬,一鼓作氣沖進京師……”
“且慢。”洛朝煙則微微抬手,湊近輿圖,手指從臨水指向太原,“太原距離我們不算遠,最遲兩天時間足以趕到,而搶了千里馬后,我等最好是去平陽。”
趙無眠眉梢輕蹙,“為何?”
“我之所以有資格登基,最大的原因在于我的舅舅,也就是楚地許家家主許然,他不僅是武魁,更是掌管十萬楚地水師……而父皇駕崩,皇兄昏迷,朝中為隱瞞消息,也為保我安危,才只讓鐵羅剎夫婦與青綺暗中接我,如今暴露,消息自然也傳到了舅舅那里。”
蘇青綺眨眨眼睛,“為了保護圣上,許家定然派高手前來晉地支援……平陽便有許家的人?”
“許家在晉地有四處分舵,距離我等最近的分舵,就在平陽。”洛朝煙的手指以太原為中心,往晉北畫了個大圓,
“太原以北,被晉王全權掌控,舅舅乃水師都督,公然將勢力安插在晉北不合適,但太原再往南五百里,到了平陽,那便是小西天的地盤,江湖勢力駁雜,才有各方勢力暗中埋下分舵的機會。”
小西天?趙無眠想起了河曲門前那個被他利用去剿匪的尼姑……那尼姑留著長發,也不知在小西天是何等地位。
“臨水要平陽的距離,足足六百里……”趙無眠收回雜念,望著輿圖,估算了下距離與時間,“我們得跑十天才能到平陽……”
一般馬匹,一天也就跑60里路,否則得跑死,他們三人要是沒了馬,更別想跑回京師了,這還是不算路途中遭遇刺殺,也不算隱瞞身份所消耗的時間。
所以去京師也好,去平陽也罷,有匹好馬都是必要的。
洛朝煙微微頷首,“十天時間,我們耽擱不起,待去太原,偷了千里馬,我等身份定然暴露在晉王之下,一般人都會以為我們搶了馬就跑去京師,誰能想到我等又去了平陽尋舅舅?”
“許家主乃是武魁級別的高手,許家也有不少宗師,若由他護送圣上,定然無憂。”蘇青綺思來想去才發覺,距離三人最近,又最容易找到的援軍,還真就是平陽的許家。
其他援軍,三人找不到,他們也找不到三人。
“武魁級別的高手倒是其次,根源在于軍隊。”趙無眠琢磨少許,才分析道:“單憑身份,這龍椅坐不安穩,皇權的根本不在血統,在于兵力,若去平陽聯絡上許家主,該讓他帶兵前去京師附近駐扎……”
朝中畢竟還有皇長孫在,實際上即便洛朝煙入了京,估摸也得和‘幼帝派’好好政治斗爭一下……唯有領兵入京,方可萬無一失。
皇權的根本不在血統,而在兵力。
兩女點頭,都不是什么白蓮花,自然明白其中道理。
太原偷馬,暗渡平陽,領兵入京……這就是登基為帝的三步走戰略。
有了決斷,三人便開始商討各中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