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洛湘竹將杏眼瞪大幾分,大抵是沒料到趙無眠將自己的死說的這么稀松平常。
她寫道:你不怕死?
“我怕不怕死不重要,只要洛小姐能讓千里馬出現在太原城內,那我定然會將肚兜與解藥還你,這點對你才重要。”
你就是那個搶了碧波的江湖游俠?你想殺六叔?
趙無眠微微搖頭,又點了點頭,“晉王擔負守衛邊疆之責,殺了他定然軍心大亂,殺不得……我只是想要他的馬,你不必有心理負擔。”7
沒收了你的🐴。
洛湘竹沉默少許,繼而快速寫下幾句,兩只小手舉起宣紙,近乎懟在趙無眠臉前,你很有耐心看我寫字,說話也輕聲細語,也會給我衣服穿,我覺得你應該不是壞人,干嘛這么欺負我?2
趙無眠又開始覺得這個燕王之女憨憨傻傻的……現在是趙無眠在挾持她,怎么這家伙還敢這么不客氣?他看上去有那么好說話嗎?
憨丫頭,他在心底暗暗搖頭,口中則道:
“我是不是壞人,不是由我決定的,很多時候是被時局逼著決定的,我只能盡可能不違背自己的原則做事……就像此刻,如非必要,我也不想欺負你。”
你還知道你在欺負我?寫罷,洛湘竹又生氣地瞪著趙無眠,兇兇的。
趙無眠不回話了。
沒過多久,兩人耳邊便傳來敲門聲,卻是丫鬟喊道:“小姐,王爺收到信,給了話,說是主意不錯,他納了,待后日便放馬出府。”
話音落下,屋內兩人同時輕舒了一口氣。
計劃成功就好,推遲一天便推遲一天吧。
趙無眠起身,指了指浴桶,低聲道:“我沒拿姑娘的肚兜,它被我藏在了浴桶下面,還有,你的隨房丫鬟被我打暈,但并無大礙,待會兒姑娘解釋解釋吧。”
洛湘竹瞪大眼睛,拿出慣用的小冊子,翻至一頁,你騙我?
“我又不是小西天的和尚,為什么不能騙你?但等后日入夜你去無咎寺,一定有人為你送上解藥,這點不假……前提是姑娘不能讓人知道今晚我來過。”趙無眠輕輕搖頭,便要離去。
洛湘竹卻是拉住他,哪里還有方才那驚慌失措的模樣,她用筆寫下最后一個問題,王長志是你的名字嗎?
“不是,如果我們未來還能見面,再告訴你真名吧……這是真話。”
洛湘竹聞言則在心中憤然道,‘誰稀罕知道你的名字?’
但沒敢寫,怕趙無眠知道后暴怒,而后‘破竹之勢’。9
趙無眠來至門前,敲了下房門。
丫鬟回完話,眼看小姐遲遲不開門,她也不敢擅自推門而入或是離去,正想再度開口,便聽見敲門聲,頓知其意,推門走進……趙無眠躲在門后,借著丫鬟開門的空擋,從她的視野死角竄出屋舍。
“小姐,有何吩咐?”丫鬟望著洛湘竹,面露疑惑。
洛湘竹微微搖頭,提筆寫下,想念娘親,難以入眠……陪我一會吧。
“是。”
❀
當夜,晉王屋內,燈火通明,
晉王坐在書桌前,正在看邊關戰報。
他作為堅守邊關的實權王爺,自然不可能整日釣魚,所需要處理的人也不可能只有洛朝煙與趙無眠……他忙著呢。
一個木質粗糙酒葫蘆放在手邊,時不時被晉王端起往嘴里抿一口清酒。
以他這樣身份的人,本不該用這種粗糙的酒葫蘆……但已經逝去的晉王妃曾是個江湖俠女,這是她留下的遺物。
砰砰——
敲門聲傳來,一位黑衣男子推門而入,遞上一張宣紙,“王爺,湘竹那丫頭的信。”1
黑衣男子名為秦書子,蒲州人,家財萬貫,少時立志考取功名,結果沒那個才華,考不上,便去武功山苦修,當了二十年道士,而后一年下山探親時,才知父母竟被一伙無法無天的江湖人給‘劫富濟貧’了。
他想報仇,搜查許久后才知那伙江湖人早便被鬼魁劉約之砍了腦袋,這才還俗來到晉王府,貼身保護晉王以償還恩情……至今也快十年了。2
“哦?”晉王微微挑眉,放下戰報,接過宣紙,垂眼看信。
晉王排行老六,當年太祖高皇帝在外征戰時,他年紀還小,整日在家中無所事事。1
而燕王排老三,年紀輕輕就隨太祖高皇帝上了戰場,可惜在一次突擊行動中被人刺殺,雖然沒死,但也受了暗傷,便回了家中擔起照顧胞弟與妹妹的責任,因此晉王與燕王私交很好,倘若洛朝煙是燕王的閨女,那晉王是定然不會對王位有什么想法的。1
拜此所賜,晉王也很照顧自己這個不會說話的侄女……像是世子年關前在各地藩王處走動走動這條規矩,藩王們也是靈活遵循,便如晉王世子,他每年便只會去燕王那邊拜訪。1
而秦王,也就是洛朝煙的父親,景正帝就不一樣了……當年晉王妃的事比較復雜,但歸根結底,是因為景正帝答應過晉王會護佑晉王妃的家族,卻沒能做到,導致晉王妃家族被當時的朝廷連根拔起,一個活口都沒留下,晉王妃這才郁郁寡歡,不日病逝。
晉王靜靜看信,少許之后他才輕嘆一口氣,“要是我也有個閨女就好了,小棉襖多暖和。”
秦書子默然不語,因為一扯到閨女,定然就會提起晉王妃。
晉王將信轉而遞給秦書子,問:“你怎么看?”
秦書子接過掃了幾眼,沉吟少許,才緩緩點頭,
“算是個好法子,不過那伙江湖賊人多半沒膽子搶馬,但前線戰事吃緊,舉辦場比武大會,多分發些賞賜讓這些武藝不俗的江湖客去邊關抵御戎族也好,湘竹說的沒錯,江湖人混了一輩子,所求不過名與利,只要最開始便表明榜上有名者需去前線,那么參賽者倘若虛與委蛇不肯上戰場,定然要被全江湖所恥笑,沒幾個人會這樣做。”2
晉王輕笑一聲,“倒也不差,幾個放肆的江湖客罷了,我并不如何在意……引蛇出洞便引蛇出洞吧,便是失敗也無妨,此刻當以前線戰事為重。”
“那明日便放馬?”秦書子提議道:“先放出消息,再放馬繞城三天,也算是為我們造勢……三天時間,倘若那幾個江湖客未曾出手,那便是再引誘一個月他們也沒那個膽子。”
晉王微微頷首,嗓音平淡:“后天吧,后天約之便回了太原,這件事交給他處理。”
說罷,晉王又看向那封信,沉默片刻,才輕嘆一口氣,“可惜當年燕王受了暗傷,若非如此,湘竹估計也不會是個啞人。”2
秦書子猶豫片刻,才問:“當年刺殺燕王的人還沒下落嗎?”
晉王微微搖頭,便輕輕揮了揮手。3
秦書子點點頭,轉身離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