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陽寺監院的腦袋在那朱紅光芒閃過之后,便咕嚕嚕的掉在了地上。
姜臨沒有其他的動作,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地上的腦袋。
這首陽寺監院的無頭身軀與脖子上,流淌出來的都不是鮮血,而是詭異粘稠的灰炁。
“道長怎么這么大的氣性。”
那首陽寺監院的腦袋側著躺在地上,一雙眼睛盡量的看向姜臨的方向,嘴角依舊帶著一抹詭異的微笑。
“雖然知道沒什么可能,但受住持之命,還是要問一句。”
首陽寺監院的腦袋問道:“道長,真的準備魚死網破嗎?這地界的事情,可不止是道長所見到的這么簡……”
‘轟!’
白熾雷霆炸起,徹底的轟碎了首陽寺監院的腦袋,以及那依舊站在原地的無頭身軀。
連帶著那詭異的灰炁,一塊被湮滅成了無意義的齏粉。
這也是姜臨的答案。
去你媽的魚死網破,管你媽的背后有沒有支持。
讓道爺撞見了,就是一個死字,沒有其他的可能!
姜臨斬了這首陽寺監院,神色沒有絲毫的波動,毫不猶豫的邁步走進了首陽寺之內。
首陽寺很大,進了大門之后,姜臨的眼前便出現了一個碩大的廣場。
這廣場上,站滿了修者。
每一個都是頭頂道冠,身穿僧袍的打扮,每一個的臉上都帶著詭異的微笑。
姜臨沒有在乎那足足數千的邪修,而是抬頭看向了首陽寺大殿之上。
在那華麗的鎏金飛檐之上,站著一個矮小的身影。
這是一個……不像孩童的孩童。
那身影不過四尺高,臉胖身子也胖,大耳肥厚,混似一個福娃娃一般。
穿一身華麗的棕色僧袍,頭頂也是光禿禿一片。
看起來完全是一個小孩子的樣子,但那一雙眼睛里,卻帶著無比滄桑的意味。
若是只看那一雙眼睛,這完全就是一個老者,而且還是閱歷極為豐富的老者。
很怪異,但這個地界怪異的東西實在是有點多。
“來,殺吧。”
小胖和尚笑瞇瞇的開口,雙手攏在袖子里,跟一個小老頭一樣。
“你既然稱其為邪修,那便殺。”
“此地,有首陽寺三千門人,任爾殺戮。”
說完話,小胖和尚依舊笑瞇瞇的模樣,站在那飛檐之上,俯瞰著姜臨,也俯瞰著整個首陽寺。
姜臨沒有說話,只是身影驟然暴漲!
‘嗤!’
一道黑白相間的劍光扶搖而起,卻并非是落在那扎堆的邪修之中,而是直奔那小胖和尚而去!
這一道劍光,乃是姜臨以尸狗飛劍所催發。
純陽真法,天遁劍訣!
‘轟!’
那劍光在空中晃一晃,陡然間膨脹,霎時,好似大日凌空!極致的純陽劍氣仿佛第二顆太陽一般。
而后,轟然斬下!
‘嗡……’
一時間,天地為之無聲。
姜臨的身影重新出現,卻是落在了地上。
不是他不想站在首陽寺的大殿之上,而是那大殿已經在姜臨這一道純陽天遁劍光之下,被摧成了齏粉!
一片殘垣斷壁之中,姜臨皺起了眉頭。
方才的一劍,本不該有這么擴散的威能,而是將所有的威能,都集中在了一點才對。
可斬到了實處,卻造成了這看起來威力十足,實則分散無比的破壞。
姜臨分明感知到,在自己這一劍斬下去的時候,被一股莫名的偉力強行打散。
首陽寺大殿被毀,只是這一劍的余波而已,真正的,集中一點的威能,已經消失不見。
是那古怪小和尚的手段,這一點姜臨很確定。
姜臨環顧四周,神識細細的搜索著任何的蛛絲馬跡,但卻如何也發現不了那古怪小和尚的蹤跡。
“你們黑律司,還是這般的不講道理,一言不合就下殺手。”
然而,就在姜臨一無所獲的當口,虛空之中卻響起了那古怪小和尚的聲音。
那聲音慢悠悠的,不急不緩,甚至帶著幾分戲謔的調侃。
“老的是這樣,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小的,還是這樣。”
“小子,那監院可沒有騙你,這地界的水,比你看到的更深。”
“當斷則斷,莫要自誤。”
伴隨著最后的八個字落下,那古怪小和尚的身影緩緩的消失,任憑姜臨如何搜索,都找不到半點蹤跡。
姜臨低垂著眸子,心思電轉。
很顯然,這古怪小和尚的實力,遠遠超過了自己,甚至就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形象,都不一定是真身。
是警告嗎?
姜臨不覺得這古怪小和尚是友軍,與其說是警告,倒不如說是……泄憤?
總之絕對不會是什么好心就是了。
至于其具體的身份,一時間姜臨還真沒有什么猜測。
且不說那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形象很可能不是真的,單單是那古怪小和尚用的手段,姜臨就一點也看不透。
不過,方才那古怪小和尚提到了黑律司,或許可以去找魏法祖問一問。
但也有可能,這只是對方放出來的一個煙霧彈。
姜臨暫時沒有去想這么多,而是看向了依舊矗立在廣場上的三千邪修。
這里的邪修并不止三千之數,而哪怕方才已經在姜臨那一劍的余波之下死了一些,剩下的依舊有好幾千。
可有趣的是,這好幾千的邪修,完全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臉上帶著詭異的微笑,靜靜的盯著姜臨。
姜臨皺了皺眉頭,抬手,手中尸狗飛劍驟然迸射出一道黑白劍光。
在天遁劍訣的御使下,這一道劍光在廣場之上交錯縱橫。
每一次閃爍,都能夠帶走好幾個邪修的腦袋。
一時間,這整個廣場之上,都是滿地亂滾的,帶著詭異微笑的頭顱。
可即便在如此血腥,而且很可能下一個就輪到自己的場面下,這些邪修依舊沒有任何的多余動作。
這是被迷了心智?
姜臨仔細的看著,尸狗飛劍也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邪修這玩意,只有死了的才是好邪修,其他的狀態都是扯淡。
很快,姜臨就發現了端倪,這些邪修,似乎只剩下了一個名為“人”的殼子。
內里的某些東西,已經消失不見。
“魂魄……真炁……道行……”
姜臨眼中閃過紫金光芒,紫微法眼之下,看到了一些東西。
這些首陽寺的邪修,都只剩下一個殼子,他們的一部分魂魄,以及大部分的道行與真炁,都詭異的消失不見。
留在這里的,只有一個內里殘缺不堪的軀殼。
是誰取走了這些邪修的魂魄與真炁道行?
姜臨抬頭看向已經變成了殘垣斷壁的大殿,在這大殿之內,現在只有一個東西是完好的。
那是一尊神像,穿一身僧袍,整體黃金鑄就的神像,應當就是首陽寺所為首的那些邪修所供奉的六合菩薩。
與那三茂真君的金身相似,只不過一個是穿道袍,一個是穿僧袍而已。
還有,這一尊金身的頭頂,也是三個木頭做的手臂。
只不過,不一樣的是,三茂真君金身脖頸之上的三只手,是中間的手做道指,兩側的手合做阿彌陀根本印。
而這六合菩薩的三個手臂,則是中間為佛門無畏印,兩側之手合做道門金光印。
很好,看來這兩位“大神”也坐不住了。
姜臨看著那六合菩薩的金身,手中真武法劍激蕩劍光,徑直斬在了那金身之上。
頓時,金身被斬斷成了兩半,其中,冒出了一道姜臨很熟悉的詭異粘稠灰炁。
‘嗡!’
姜臨道袍下擺上,封戾魈的魔氣隨之延伸出來,一如往常一般,化作一道魔網,裹住了那一團灰炁。
然而,之前從未出過差錯的魔網,這一次卻沒有那么靠譜。
這一團灰炁,在魔網之內左沖右撞,甚至于,若非封戾魈察覺到不對,及時現身親手捕獲,否則這一團與眾不同的灰炁八成就會逃遁。
“法主,這一團灰炁不對勁,其內似乎帶著……”
封戾魈雙手緊緊的握著那一團灰炁,走到了姜臨的面前。
姜臨目光落在封戾魈的手上,皺了皺眉頭。
只因此時封戾魈的一雙鬼爪正在滋啦冒煙,這是被純正的正道威能侵蝕的反應。
換而言之,首陽寺的六合菩薩金身之內的一團灰炁,其中帶著絕對的正道威能!
這很反常。
因為姜臨可以確定,這小雷音國的邪修道場,信奉所謂精氣神三寶顯化的三茂真君的也好,信奉人身六識所化的六合菩薩的也好。
都是自以為佛道雙修并得其精髓,實際上卻淪為絕對邪道的家伙。
這樣的修行者所供奉的神,又怎么可能有絲毫的正炁?
但事實就擺在姜臨的眼前,這一團理論上來說和六合菩薩關聯最緊密的灰炁之內,存在著一股讓封戾魈這個六洞大魔都會被反噬的正道威能!
等等……
姜臨那泛著紫金神光的眸子落在了灰炁之上,突然發現了什么,手中真武法劍驟然斬下。
那一團灰炁連帶著封戾魈的幾根鬼爪指甲一塊,被斬成了兩瓣。
“這是……”
封戾魈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只見那灰炁之內,緩緩的浮現出一道赤金光華。
那光華如沙仿綢,似光若水。
剛剛一出現在封戾魈的手上,便好似落在雪地上的火苗一般,瘋狂的灼燒著封戾魈的鬼爪,一副正邪絕對不兩立的姿態。
“功德炁。”
姜臨皺著眉毛。
“佛門的功德炁……”
沒錯,這一團如沙如綢,似水似光的真炁,乃是佛門獨有的功德炁,而起非得是佛門祖庭的靈山正宗,才能修出這么玄奧的功德炁來!
“法主,這里面怕是有那群禿子的事。”
封戾魈抬起頭,看向了西牛賀洲的極西方向。
這一團功德炁,絕對不可能是六合菩薩和三茅真君這兩個邪神能夠修出來的,更不是小雷音國這些徹底走上了邪道的邪修能夠修出來的。
那么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地界的很多事情,或者說藏在這小雷音國深處的秘辛里,絕對有靈山一份。
事情大發了。
封戾魈心頭震動,別看他嘴上瞧不起佛門,動輒就是一句禿子。
但封戾魈也很清楚,如今的佛門,絕對有實力能夠和道門分庭抗禮,甚至于,比道門更加的獨立,尤其是在西行之后,甚至連南贍部洲這個道門的基本盤,都已經被佛門滲透。
如果真的有靈山參與,哪怕大概率只是靈山之內某位佛陀菩薩所代表的派系,乃至于哪怕這個派系也只是在這里布了一步閑棋。
哪怕有這么多的哪怕,也已經不是姜臨一個初入仙道的小娃娃能夠頂住的了。
封戾魈盯著自己手里的那一團功德炁,只感覺這原本游刃有余的形勢,陡然間嚴峻到了極點。
‘嗤……’
然而,下一刻,封戾魈的眼前閃過了一道漆黑的煞氣。
黑律本源煞氣。
這一道煞氣源源不斷的落在那功德炁上,仿佛一柄肢解巨牛的尖刀,一點點的將那功德炁噬滅。
是,這功德炁的位格很高,非得是佛門靈山祖庭才能修出來,但黑律本源煞氣的位格,比之這功德炁也不差分毫,甚至于壓其一頭。
封戾魈一時間有些呆住了,猛然對上了法主那泛著紫金神光的眸子。
冰冷且淡漠的眸子,沒有因為這功德炁背后所代表的東西而有絲毫的變化。
“遇邪皆斬,僅此而已。”
姜臨淡淡的說。
封戾魈先是一愣,而后肅穆的點頭,道:“愿為法主效死!”
“道兄!”
正在此時,首陽寺外傳來了妙清的聲音,身后還跟著一位身影虛幻的藕袍少年,正是哪吒三太子的法相念頭。
三太子的手中,正盤玩著一團功德炁,那功德炁被三太子用一團赤紅如血的火焰裹著,眼看著越來越小,越來越微弱,馬上就會被燃燒殆盡。
“姜小子,說的好。”
三太子對著姜臨呲牙一笑,只覺得這娃娃越來越合自己的胃口。
姜臨正要上前行禮,卻被三太子抬手阻止,道:“先辦事,少點虛禮。”
姜臨聞言點點頭,似有所感,抬頭看去。
只見一頭頭六洞大魔展翅而來,落在了姜臨的面前,每個大魔的手中,都有一團或大或小的灰炁。
“我等請繳法旨!”
六洞大魔們跪在姜臨的面前,將手中的灰炁送上。
“嗯。”
姜臨點點頭,正要接過那些灰炁,一旁的三太子突然抬手,將所有的灰炁都攝在了手中。
三太子端詳著,嘖嘖有聲道:“有點意思,這兩個玩意,若是完全下降,便是你小子恐怕也有些麻爪。”
“也罷,小子,便給你打個樣。”
三太子說著,再次抬手一招,只見余真君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不遠處,微笑著隔空遞給三太子碩大的一團灰炁。
而后,身影極速的消失不見,這位余真君實在不是很想面對三太子。
三太子也不在意,只是一手托著一團灰炁,看向姜臨。
“小子,看好了,對付這種邪神,不能太莽撞。”
“凡是這般無有真身的邪物,都有其本源與神念,這灰炁,就是此地兩頭邪神的本源。而神念,則寄宿在虛空之中,由信徒愿力塑造而來的心靈之境。”
“本源匯聚,神念自然下降,然后才能設法斬殺。”
“不過,也不是說要用所有的本源才能引來邪神的神念。用的少些,正好卡著能夠引來的界限,殺起來也好殺一些。”
“當然,這一套你要是嫌麻煩,就快些修行,等你到了更高的境界,便沒有這么多的花里胡哨,直接殺上門去就好。”
三太子說著,手上一動。
只見那兩團分別代表著三茂真君與六合菩薩的本源,各自分化出來一半有余,落在了姜臨的面前。
姜臨明顯感覺到,在這灰炁本源落下的那一刻,虛空之中,開了一道“門”。
門內似乎有兩道神念徘徊,但卻未曾降下。
“滾下來。”
三太子淡淡的開口,雙手猛然一壓!
‘轟!’
血紅火焰燃燒,將那兩道神念逼出虛空,無可奈何的融合進了灰炁本源之中。
隨著這個動作,三太子手中剩下的本源灰炁也被火焰焚燒,連帶著三太子這一道化身,也開始隨之淡漠,緩緩的消失。
顯然,這一個念頭,三太子并沒有投注太多的力量過來,因為妙清撐不住。
“小子,剩下的可就看你了。”
最后的最后,三太子對著姜臨呲牙一笑,那笑容里頗有幾分狠辣的意味。
“把這兩個玩意,斬了。”
話音落下,三太子的化身隨之消失不見。
而姜臨眼前的兩道灰炁本源,隨著神念下降,開始有了實體,但由于只有一半的本源灰炁,所以凝聚的相對緩慢。
但既然神念已經落下,便再也無法逃遁。
邪神之神念,寄宿虛空之中,乃是信徒所構建的心靈之境,尋常手段根本無法發現,只有現在這般才能引出來。
可是,出來容易,想要再回去,可就難了。
因為這兩個邪神的信徒,基本上已經被姜臨等人宰了一個干凈。
沒了信徒維持虛空之中的心靈之境,這兩個邪神的神念,除了這本源,也沒有了其他地方可去。
眼看那兩個邪神即將凝聚而出,妙清嘴巴里塞滿了金丹嚴陣以待。
而姜臨卻抬手。
“六洞大魔聽命,絞殺。”
開玩笑,誰要給你完全凝聚的機會?
當然是趁你病要你命!
隨著姜臨話音落下,魔氣驟然蒸騰!數十頭六洞大魔在封戾魈的帶領下,沖向了那兩個尚未徹底凝聚的邪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