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那人如此鋒芒畢露,又暴露學會[潮汐吐納法]的事情,會不會……”
后院樓閣之上。
幾道人影憑欄而立。
透過稀疏樹葉孔隙,就可以看得見演武場上發生的一切。
也能聽得到眾護院家丁們的鼓噪。
粗言俗語,實在是有些不入耳。
小翠聽得都是柳眉倒豎。
“無妨……我知道,你是擔心林子奇與其他護院們心里會有想法,暗地里心懷怨懟,完全是多慮了。”2
林懷玉淡然笑道。
誰人背后無人說,哪個背后不說人?
被人編排幾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做人做事,當胸懷寬廣一些。
再說了,主家想做什么事情,用得著跟自家護院家丁解釋嗎?
完全不需要。
只要能給他們好處,能帶給他們光明的前程,忠心就一直會有。
所謂的要求公平,其實就是最大的不公平。3
這個道理,懂的人自然會懂。
不懂的人,也無需懂。
“既然小姐發現了那些刀法的厲害之處,為何不親自與那周平安見上一面,教導斬浪勁與伏波勁,把恩情做足……”
小翠還是有些不解。
如果先前不知道那周平安竟然有著如此天賦和才情,那當成普通護院來對待也就是了。
但明明知道了對方身懷絕世刀法,又學會[潮汐吐納法],更是把碧蘿丹都拐彎抹角的給了對方。
這種情況下,不把人情做到實處,歸伏其心,還等什么?
不但小翠是這樣想,小雪其實也有些不理解的。
不過,小雪的性子偏向沉靜,心里有想法,也不會直白的問出來。
只是默默的猜測。
“哈哈,我知道你們會這樣子想,其實這是不對的。
若是一般青年才俊,如此作態倒也無妨,對周平安卻萬萬不能,功利心太強,怕會引起他的反感,反而令其離心。”1
“怎么會?”
小雪、小翠聽到此話,就越發不明白。
自家小姐,似乎在顧忌著對方的情緒,這并不是對待下屬該有的態度。
更像是平等對待,誠心結交。
就很難理解了……
“你們看……”
林懷玉面上笑容玩味,指著一個鵝黃小小身影問道:“都看出什么來了沒有?”
“九小姐,怎么了,她最愛湊熱鬧,這是見著柔水樁試煉有趣,跑過去了。”
“你們看看,那些人,我說的是所有人對她的態度。”
話都說到這了。
小雪和小翠哪里還看不明白。
然后,她們就看到,無論是家丁,還是護院,或者是供奉。
甚至,包括護院統領林子奇在內,看到小家伙,都會很友善。
甚至略帶一些尊敬的稱呼一聲“九小姐”。
那種略帶恭謹的神情,并不是演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深處,自然而然的外顯。
“很正常啊。”
兩個丫環并沒有看出什么不妥來。
“你們再看周平安。”
然后,她們視線轉過,就看到周平安看到小九丫頭時,神情與別人完全不一樣……
不但略帶寵溺的眨了眨左眼,更是給她比了個屈著手肘用力的古怪動作。
逗得小家伙,咯咯輕笑起來。
“很奇怪?”
“他是個聰明人,不可能直至如今還不知道小妹的身份,但你們看他,可有半點恭歉敬畏?1
沒有,一點也沒有,反而當做自家親妹妹一般的寵著,更或者說,當做一個平等來往的好朋友。”
林懷玉說到這里,語氣幽幽:“而偏偏,小妹與他性情相投,當他做很要好的朋友,差點就變成了天下第一好,把我這個姐姐都比下去了。”2
“你們有沒有發現,小九除了請教功課之外,連講故事,都不纏著我們了。
她一天得空就去尋周平安……”
微微透出的無奈情緒和酸味,差點沒引得小翠和小雪笑出聲來。
她們連忙點頭:“還真是如此,不過,周平安到底是何方神圣?
他既然投身林家,態度卻又不似下人,發自內心的那種強大的自信,那種天塌下來,都感覺無所謂的態度,實在是假裝都裝不出來。4
魏大嘴有一句話倒是誤打誤撞的說對了,周平安很不簡單,身份有古怪。”
說到這里,主仆幾人,陷入沉思。
小翠兩人也明白了自家小姐為何如此做法,并不從明面上去接洽。
有些時候,一動不如一靜。
事情嘛。
緩之則圓。
不急。
默默觀望,任其自然發展,方為最好。
……
“斬浪刀基礎十三式刀法,真說起來,也沒什么了不得的訣竅……”
“重要的,就是與柔水八式配合,集全身力量匯聚刀鋒之上。
每一刀出手,以刀為臂,用出斬浪勁。”
林子奇緩緩說道。
這時,未曾通過的護院和家丁,已然散去。
幾位供奉也不好多呆。
與小九丫頭,前腳后腳離開。
演武場一側,顯得幽靜了一些。
只余下周平安、唐林兒,包括剛剛通過柔水試煉的五個護院在內。
學習斬浪刀訣。
刀法招式,是次要的。
甚至可以稱得上簡單粗陋。
就在基礎十三式上面,生出細微變化,也就是手型和身形的配合。
實在乏善可陳。
倒是運刀手法,聚勁奧秘,這才值得大說特說。
林子奇很會用刀,斬浪勁煉到了極高深的境界,還博得一個“斷浪刀”的美名,卻是不怎么會講課。2
“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說得眾人一頭霧水。
然后,他可能也覺得自己不是很合格的教頭人選,干脆,埋頭演練。
“筋骨力,氣血力,以及肌膚力量,三力合一,融合成勁,殺傷力何止倍增。
這就是煉勁階段,會被稱為武師的原因,與普通武者,再不是一個層次。”
“有的武學法門聚力尖銳,穿透奇強。”
“有的武學,卻是橫練肉軀,力大無窮,防御厲害。”
“而我林家斬浪勁,也有自身獨特之處,與別家武學不同。
根本要點是學會[疊力],勁道重疊,如潮如浪。
刀勢圓滿,甚至能斬出九重刀勁。”
“當然,如此境界,你們也不用去強求。
如我這般,也只能斬出三重勁,就這,已經很好了。
真遇到同級強手,我這三重疊勁出手摧刀,不弱于人。”
說到這里。
林子奇,攔腰作勢,順手推刀。
其速不快。
腰部筋骨肌肉,以及雙手肌肉,像是潮浪一般涌動著。
那道波紋,到達刀柄之時,刀身猛然嗡鳴炸響。
閃電般斬了出去。
身旁一根豎立在空地上,胳膊粗的鐵柱,上半截轟然飛出,被一刀兩段。
“看看刀痕吧。”
周平安湊過去一瞧,就發現,鐵柱斷裂處,并不是光滑如鏡,而是有著魚鱗般的切割細紋。
似乎不是斬出一刀,而是斬出了三四刀。
‘是了,他剛剛催動刀身之時,身體內部筋肉有著數次發力,竟似與[潮汐吐納法]的波紋有些相似。’
周平安若有所悟,有些地方卻沒有想明白。
“刀訣就教到這里了,慢慢體悟,天賦高者,數月時間,或許能掌握此刀。1
悟性一般的話,練刀半年到一年,也能摸索出點竅要了,這個強求不得,需要靈機一動。”
說到這里,林子奇再不想多說下去了。
揮手讓眾人離開。
如果有人回頭,就能看到,林子奇望向周平安背影的目光,有那么一剎那,變得極為陰寒。5
血衣樓的殺手就是你找來的吧
轉瞬之間,又化為平靜。
至于魏大嘴,不知道是受了震傷,要去養傷,還是實在沒臉見人,躲起來了。
反正,直至周平安幾人學完斬浪刀訣,也沒見到此人出現。
“周兄,你學會了嗎?我感覺好難啊,三個月時間,都不一定能學到運力手法。
也不知猴年馬月,才能成為煉勁武師?”
唐林兒哀嘆著。
面色發苦。
周平安搖了搖頭,他現在已經徹底明白了,唐二狗是真的狗,是個心機BOY。3
跟他說話,得多長幾個心眼才行。
當下也是滿臉苦惱:“唐兄三個月就能學會嗎?厲害!
我感覺先前連聽都沒聽懂——怕是練上一年刀,能學會運刀手法就不錯了。
唉,畢竟以前沒有根基,也不會使刀……”2
兩人訴了一陣苦,說了一會世道艱難。
轉頭分開。
對于對方所說的話,更是當成了個屁,一句都沒信。
至于“斬浪刀”的上位刀法,林家招牌“伏波刀法”與“伏波勁”。
任誰都沒提。
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有天知道。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