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尉大人希望,爾等兩方勢力以和為貴,到時點到為止,既分出勝負,又不傷人命,豈不是好。”
顧大石都頭,一板一眼的說著。
貌似誠懇。
更多的給人一種感覺,他是在背書。
記性或許不錯,但是,卻背得磕磕絆絆的,說到中途,憨厚方臉還隱隱有些泛紅。
“顧都頭所言,我等應下了。”
周平安笑著點頭,面色沒有絲毫異樣。
“到時若是技不如人,讓我們退出青羊城,也無二話。”
顧大石轉頭看向林懷玉。
似乎沒想到,周平安只是聽了一耳朵,順口就答應下來,就像是答應去哪里吃飯一樣,完全沒有覺得他以供奉的身份,直接作主有什么不妥。
林懷玉面色依舊清冷。
只是輕輕端起茶盞,低眉垂目,一句話也沒說,顯然并無異議。
本來這事,就不該她一個千金小姐出面接見外男。
奈何,來青羊另辟基業之后,家里實在沒有份量足夠之人,能夠接洽此事。
也只能由她這位主事人,親自面見衙門來客。
算是給了對方一些面子。
“如此甚好。”
見到林懷玉端茶送客。
顧大石倒也知趣,只是尷尬笑了兩聲,抱拳告辭。
……
“看出什么了沒有?”
良久,等到顧大石已經出了林府,林懷玉才收回目光,眉頭輕蹙,似乎有些不解。
“緩兵之計。”
周平安篤定回答。
別的把握他沒有,但論及看人,他沒怵過任何人。
尤其是在五感極致提升之后,能看到更細微的層面。
更能基本上感應到,對方是不是說謊。
顧大石雖然是個面癱,笑起來都有些僵硬,從內到外都像是個老實人。
無論再老實的人,心里其實都是有著各種波動的。
關鍵問題,還不在對方隱瞞了多少東西。
而是縣尉田守義派出這位一見之下,就讓人比較放心的步軍都頭出面,其中意味著實深長。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顯然,那位縣尉大人,已經與百草堂達成了某些交易。
此時不過是時機尚未成熟,先派人以言語安我等之心,出手之日不遠。”
“如何破得此局?”
林懷玉握著茶杯的手,輕輕顫了顫。
緊皺的眉頭,反而漸漸舒展開來。
若非十分清楚她的性格,周平安還以為她不相信呢。
不過,此時就明白,這位三小姐,此時心里可能已是殺機大熾。
無事之時,自然與人無傷。
一旦被逼到盡頭,她永遠不會缺乏一顆與敵偕亡的決心。
“我想知道,如果三小姐正面對上城衛軍,有幾成勝算?”
“四成,或許三成。”
林懷玉默默估算了一下,不太確定的回答。
怕周平安不太清楚,又解釋道:“主要是軍陣難纏,又有強弩攢射,若是分心應對,就會空耗氣力……
當然,真若是尋到機會,先行數招之間斬殺田守義以及他身邊的兩個都頭,就有九成把握擊潰軍陣。”
“如此一來,硬來是不行的了。”
周平安以自身的實力,稍稍代入其中,想像著自己被許多條槍對準同時射擊,更有同等級稍弱一點的對手纏著的情景……
也就明白了,在換血和煉臟這個層面,還遠遠做不到力敵千軍,更別說什么萬人敵。
朝廷既然占了正統,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若是江湖俠士,輕輕松松就能對付大軍,這天下膏腴之地,億萬生民,無數資源,全都會被宗派拿到手里。
那還有朝廷什么事?
事實上,當日被裹挾在紅蓮亂軍之中時,周平安也曾見過強弩攢射的場面,這東西雖然不能及遠,數量也不太多。
但是,那位強橫囂張的烈炎神使,卻也只能用手中雙戟撥開,并不敢以身體硬扛。
如果大陣擺開,箭矢如雨,再有高手牽制,不是強上幾個等級的高手,的確是很難脫身。
最好的結局,就是拼掉軍陣大部分有生力量,力戰而亡。
那天,田守義在長街之上,并沒有撕破臉,也沒有號令眾人圍攻,接了林懷玉一式伏波刀,估計也是想要正確評估一下她的實力。
結果證明,林懷玉的實力的確是遠在他之上,但想殺他,也不是三招兩式就可以得手。
現在呢?
不太好說……
周平安雖然不明白,為何這位田縣尉非得圖謀林家,但此時寧可多算,不可少算。
就當最壞的情況來處理。
“前院有人前來報喜,說是在鬼哭崖一帶山洞之中,尋到了數株陰靈草。
只可惜,旁邊有尸魈傷人,采藥師中有幾人一個不慎,被其傷到,此時正來求援。”
周平安沒有再討論百草堂和城衛軍,轉而說起前院發生的事情。
他耳目靈便,隔著二進房屋,也能聽得清清楚楚。
“周兄是想,親自帶隊前往?”
林懷玉立刻就醒悟到,周平安想說什么。
“是了,當日得了陰陽和合丹的事情,能瞞過田守義,卻是瞞不過鄧元化的。
陰陽叟并不是什么深居簡出之人,也不會拿著那個丹方不去尋求百草堂藥師動手煉藥,因此,鄧元化肯定會知道,丹方被我們得手。”
理清思緒之后,林懷玉眼神愈亮。
“而且,那人一直以來,就生怕我調理五氣,一步踏入五臟境……
作為對頭,他更是明白,前段時間,林家與百草堂,爭奪炎陽花的事情,我手里并不缺少這項主材……
有鑒于此,若是我們大張旗鼓,前去采摘陰靈草,他定然會設法阻攔。”
“沒錯,眾所周知,身為藥師又心急突破,三小姐小心起見,必然會抓緊時間親手配制輔藥,調理氣血,此時最好不得輕動。”
周平安輕笑道:“如此,讓我這個剛剛立下大功,身手強橫的首席供奉出馬,豈非就是水到渠成。”
“以鄧元化恨你入骨的心理出發,難得看到你落單在外,絕對忍不住動手,想先行除去威脅。
而他并不知道,我已然悄悄的早就練成和合丹,先行一步突破五臟境界。
當然,更想不到,我會悄悄的改形易貌,提前埋伏。”
“我看小雪心思細膩,又極為熟悉三小姐起居習慣與神情姿態,只是個子稍矮了一點。
不過也沒關系,只要把足底墊高就行。
由她假扮,坐鎮府里,不動手的話,輕易不能分辨。”
“正是如此。”
兩人相視一笑。
默契與心。
三言兩語之間,就決定了下一步行止。
人無傷虎意,虎有害人心。
周平安一向推崇先發制人,后發而制與人的斗爭理念。
既然已經刀兵相向。
就不能奢望敵人的仁慈與大度。
僥幸之心是要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