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羽翩然的話，李炎眼睛一瞇，問道：
“萬神盟？”
聽著很拽的樣子，哪兒冒出來的？
羽翩然深吸一口氣，似乎被束胸弄得很不舒服，迅速說道：
“那五妖自詡正神，掌控大齊，大齊有司天監、宣政院，還有各路軍鎮鎮邪除祟，我等真神信徒示弱難以抵御，不得不報團取暖，這萬神盟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一個神教、神會結盟，互相幫助的組織。”
“只是天下成百上千的教會、宗派，都入了萬神盟，日久天長，這萬神盟所掌握的資源和力量，都已經極為恐怖，甚至能夠暗中和朝廷抗衡，被稱為‘夜朝堂’，這萬神盟的盟主，也被喚做‘夜天子’。”
李炎嘴角一咧，說道：
“夜朝堂，夜天子，端的是威風！這五大神廟掌控之下，萬神盟竟然還有這等威勢，實在是令人咋舌。”
羽翩然嘆一口氣說道：
“圣子有所不知，這五大妖神所掌控的是大齊，萬神盟卻遍布天下諸國，所以它的力量才會如此龐大。”
李炎接著問道：
“既然如此，咱們羽化會之前為何沒有入盟？若是入盟了，想必也不會如此狼狽。”
羽翩然的臉上現出赧然之色，說道：
“圣教之前的勢力過于弱小，又有圣女分裂，內部都一片混亂，并沒有入萬神盟的資格，反倒是那血靈神教，一直都屬于萬神盟的一員……說起來，這次萬神盟和我羽化會聯系，一半是因為圣教近來勢力大漲，大半卻還是因為圣女鬧出來的動靜太大，已經到了萬神盟不得不重視的地步……”
李炎微微點頭。
這倒是正常。
葦子鎮的羽化祟案，幾乎是引得整個大齊震動，就連朝堂之上，這也已經成為了相黨和清流一黨相互攻訐的重要籌碼。
這萬神盟除非都是瞎子，否則不可能不重視。
至于這血靈神教，能夠成為萬神盟的成員，倒也是正常，畢竟從血靈神教對于竹海縣的掌控、本身的強大執行力以及對官府的滲透來看，血靈神教絕對是地方上的邪教翹楚。
羽翩然接著說道：
“若是入了這萬神盟，我羽化會將得到萬神盟內部的資源支持，同時萬神盟所屬的教派，從此之后不可在明面上對我羽化會做出不利舉動，哪怕是傳教，也要各憑本事，不可強取豪奪……另外，這萬神盟內部是有職位的，若是做的好了，哪怕羽化會的人，也可以成為萬神盟內部長老，統管其他教派的事務。”
聽到這話，李炎不由眼睛一亮。
這搞出萬神盟的人，是個人才啊。
萬神盟的高層，顯然也都是一些信仰觀比較靈活的人，徹底打破了內心的道德枷鎖，搞明白了邪教這玩意兒其實就是一門生意。
自己信誰不重要，引導別人信誰，很重要。
按照羽翩然的意思，這萬神盟更像是一個集團公司，下面有諸多教派，就相當于諸多的分公司，平時大家良性競爭，真有誰那邊出了什么事兒，集團公司也能出手幫扶一把，而且在日常的很多活動中，都會獲得較大的便利。
這里面最大的好處，就是萬神盟內部的教派不能相互攻伐，只能靠辯經爭取教眾。對于這些暗中發展的邪教來說，能夠有一個安穩的環境，就已經強過百倍。
當然，代價就是要出讓一部分對自身教派的管理權，屬于主權讓渡。
聽起來很公平。
不過真正到了具體執行的時候，這些邪教教派自然不會那么乖乖聽話，這個時候就需要萬神盟高層有強有力的執行者了。
“萬神盟行事，狠辣異常，上位者權勢極高，一旦有所不尊，立刻就會降下懲罰，甚至被直接滅教都有可能……”羽翩然心有余悸地說道。
大家都是邪教，所以這萬神盟對各個教派的了解，比朝廷要深得多，甚至在很多教派內部都安插了自己的內應。
想要使壞，甚至可以直接將某個教派的消息透露給朝廷，驅虎吞狼，坐收漁利。
而這萬神盟的高層，特別是那位盟主，據說已經超越了登階十二品，是凡世真仙的級別！
萬神盟高層中更是各種人才輩出，高手如林，甚至將各個教派的精英都吸收了進去，這才有如此威勢。
被萬神盟看中，福禍相依。
“圣子，這萬神盟現在并不知曉你就是清河縣司天監監師，你看是否要將這消息如實相告，避免誤會？”羽翩然飛快說道。
她這次冒險潛入清河縣城之中，一是為了確定李炎的安全，二就是和李炎商量這件事。
羽化會圣子就是清河縣司天監監師，這件事實在是太過隱秘，一旦泄露，定然會給李炎帶來殺身之禍，只是若不告訴對方，這萬神盟也同樣會對李炎出手，實在兩難。
李炎淡淡一笑，說道：
“大祭酒不必緊張，這滅殺司天監監師李炎的要求，是誰提出來的？既然萬神盟是由如此多的教派組成，那都可以談。”
大組織的一個特點就是妥協性。
任何由人組成的大組織、大系統，都有內部系統性損耗也就是內耗的通病，很多決策最終都可以各種商量妥協，并不是沒有絲毫余地。 羽翩然深吸一口氣，說道：
“這次萬神盟派來了一位七品掌燈使，從竹海縣而來，據說和血靈神教那位神秘的教主關系匪淺，當初圣教在竹海縣被血靈神教打得大敗，也和這位掌燈使的支持有關，這除掉監師李炎的要求，就是這位掌燈使提出來的。”
羽翩然現出一絲苦笑：
“萬神盟之中的這些使者，都是說一不二，極為強橫，所以本座也在猶豫，到底是否要入這萬神盟……只是若不入萬神盟，定然會被這萬神盟記恨，后面就不好說了……”
李炎點點頭。
強制加盟是吧？
當下說道：
“加，為什么不加？這萬神盟既然對圣教有好處，那就該入，一切為了圣教，我自己的安危不足掛齒。”
羽翩然不由心中又是一陣慚愧。
圣子為了羽化會嘔心瀝血，甚至不惜自我犧牲，而她其實已經拜了祂神，實在是……
“這位掌燈使出自何派？現在何處？”李炎問道。
羽翩然立刻說道：
“這掌燈使，就在城外驛站之中暫住，得知了圣子天生神選的消息，點名要見圣子，只是此人態度倨傲，本身是觀想境后期的強者，實在……不好相處。”
此時她自己并未發覺，不知是因為對李炎的愧疚，還是懾于李炎自身所散發出來的莫名威勢，她已經隱隱以李炎馬首是瞻。
頓了一頓，羽翩然的神色再次凜然，再次壓低聲音說道：
“這掌燈使，復姓公孫，單名一個眸字，是新進崛起的千眼神教祭酒，據說那千眼神教多次得到其神明的神諭神賜，這些年來飛速擴張，儼然已經是整個安定郡最大的教派。”
李炎不由眼睛一亮，說道：
“如此，倒要見見他！”
正說話間，馬車已經到了司天監衙門門前停了下來，羽翩然立刻伸手在李炎掌心輕輕寫了幾個字，隨后壓低斗笠，侍立在旁。
李炎下了馬車，看也不看羽翩然，在一眾隨從的簇擁下大踏步進了司天監衙門。
等到李炎的背影消失，羽翩然這才迅速離開，消失在人群之中。
司天監衙門中，敖勒和崇云二人一臉焦急的迎了過來，連忙詢問李炎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
昨晚察覺到那血靈神教祭祀法陣的氣息之后，他們二人意識到李炎絕對有莫大危險，想要沖去那不染寺之中救援，卻發現自身被那法陣威壓所懾，根本無法動上分毫。
整個清河縣城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而當那血霧散去之后，兩人卻發現那幾個被他們守護的少年乃至整個司天監衙門的很多文員，都被那法陣吸了氣血，陷入昏迷之中。
一陣心急如焚的救治之后，正準備立刻去不染寺查看情況，李炎卻自己回來了。
“昨夜那丁有德、蕭楚才等人包藏禍心，想要將我煉成人丹供他們服用，卻沒想到那袁俊是血靈神教教主，布下法陣接引那血靈邪神降世，只是最終卻引來了一個百臂巨口的邪神，活吃了血靈邪神，又將禪院中的眾人都抓進了幽冥之中……”
“最終反倒是我因為身上的那幾滴儒圣道韻，沒有被邪神抓走，那宣政院院判牛麻則是差點被他師父蕭楚才煉成丹藥，昏迷之下，僥幸逃過一劫。”
李炎飛快概述一番，聽得敖勒和崇云二人咋舌不已。
昨晚竟然如此兇險，大大超出了他們的意料。
甚至可以說，那葦子鎮的羽化祟案，也不過如此。
李炎微微一笑，說道：
“這事兒也不能說全無好處，起碼這七個被乾德戕害的少年，以后就徹底安全了。”
想要讓這幾個少年死的，無非就是不染寺、宣政院和整個清河縣的主官。
找麻煩的人都被解決了，麻煩自然也就沒有了。
正說著，就聽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響起，那捕頭趙蒙生帶著幾名捕快飛快跑了進來，對李炎說道：
“李大人，昨夜那邪教法陣專吸人氣血，城中百姓多有氣血虧空者，特別是貧寒百姓，本就身子弱，更是不堪，這十幾萬人已經算是受了大災了，急需藥材醫治，只是這縣里的府庫一直虧空，實在……無錢又無糧……”
按照大齊律法，此時李炎這個僅存的正七品已經算是整個清河縣的最高長官，自動接管這清河縣城的政務。
好在官雖然都死光了，吏卻是不缺的，沒了官，很多事情推行起來反而簡單了許多。
只是趙蒙生想要救人的時候卻發現，無錢無糧，府庫之中空空蕩蕩，不知都去了何處。
李炎微微一笑，說道：
“這個好辦，縣令、縣丞、主簿、縣尉等等各位主官都已經殉職，說不得要去他們家里慰問一番，這些大人都是清廉愛民的好官，這次因公殉職，和血靈邪教同歸于盡，著實感人，不過那血靈邪教想要栽贓陷害，定然已經在他們家中堆滿了贓物，咱們去把贓物取了，保全各位大人的名聲就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