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李炎出現，眾人反而全都是松了一口氣。
李炎這個司天監監師，本身在職權上能夠調動縣衙的一眾捕快衙役，因此更適合在此事之上發號施令。
一旁的牛麻此時深吸一口氣，強壓住內心的激動，上前說道：
“小……李大人，剛才已經探明，在驛村周圍廝殺的那些邪教妖人亂民，留下了兩萬多具尸體，已經倉皇而逃……三千平妖營，已經全軍覆沒，郡守宋開達宋大人……戰死！”
聽到這話，李炎不由全身一顫，眼神之中滿是驚愕之色，喃喃道：
“怎地……怎地會如此慘烈！？”
他的面色此時變得煞白，隨后咬咬牙說道：
“柳師呢？還有申屠大人呢？”
敖勒此時迅速說道：
“柳師和申屠大人都已經往郡城而去，郡守宋開達戰死，想來……想來會有不少紛爭……小李哥，我們怎么辦？”
李炎嘆息一聲，說道：
“死了這么多人，要先把尸首處理了再說，這里面如此多的邪教妖人，若是任由這些尸體留在野外，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會鬧祟……好在現在是寒冬臘月，倒是不必擔心尸體腐爛發臭引發瘟疫的問題……”
聽到這話，城墻上的眾人全都下意識地點點頭。
這么多的尸體聚在一起，一旦生邪祟，那絕對是驚天大邪祟，指不定能把什么邪神給引來。
大齊的歷史上，就曾經有過類似的記載。
到時候這清河縣必然是生靈涂炭。
李炎隨后看向一旁的牛麻，面色肅然，說道：
“牛大人，值此驚天變故之際，還望牛大人放下門戶之見黨派之爭，勠力同心，共渡難關。”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
“無論你我之間是否有所齟齬，我等都是清河縣人，也當為本地的父老鄉親做些正事。”
牛麻微微點頭，同樣正色道：
“請李大人放心，既然是我清河縣逢此大難，本官自然不會袖手旁觀，你我二人之事，等此間事了，再做清算。”
隨后朗聲道：
“滅祟緹騎聽令！暫聽司天監監師李大人調遣，帶隊出城，清理尸體！”
在他的身后，一眾清河縣宣政院的滅祟緹騎百戶總旗立刻齊齊應聲：
“喏！”
牛麻隨后深深地看了李炎一眼，眼神之中閃過激動之色，隨后帶著一眾滅祟緹騎下了城墻。
看到牛麻的眼神，李炎心中不由打了個突。
牛牛這眼神怎么突然這么熱情？
難道是想到了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
只是此時也來不及多想，心里惦記的還是自己那些建筑材料。
當下親自率領數百名捕快，又在城中招募了數千民夫，在全城范圍內征集了大量馬車驢車，還有拉柴用的木板車，浩浩蕩蕩出了縣城，朝著驛村方向而去。
等到了驛村看到眼前一幕，眾人不由全都倒吸一口涼氣。
就見厚厚的積雪之下，是一個個在荒野之中凸出的人形。
每一個，都是一具尸體。
放眼望去，幾乎漫山遍野都是！
就連牛麻和之前出來探查情況的敖勒崇云等人，此時也再次感覺到深深的震撼。
“發財了……這下發財了……這朝廷得發多少燒尸銀？”
看著眼前一幕，趙青山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
按照以前在義莊的規矩，燒一具尸體，起碼要有三錢銀子的燒尸銀。
眼前這些尸體最少也有兩萬多，就算取個整只算兩萬，那加起來也得有六千兩巨款了。
絕對是大大發了一筆。
這次出來收尸，趙青山他們這些義莊出身的親隨也都跟了出來，畢竟接下來主要工作就是焚尸，少不得要用到他們。
只是隨后趙青山從專業角度評估了一下，不由面露難色：
“大人，這……這也太多了，咱們義莊里面才幾個爐子？哪怕全縣所有義莊加班加點，連著燒一年，這也燒不完啊，爐子都得燒塌了！”
義莊平日里處理的都是一些普通的橫死尸體，夏天淡季十天半個月不一定能有一具，冬天旺季，也不過是三五天能來一具，除非遇上鬧祟，那就另說了。
這幾萬具尸體，排著隊燒，都得燒到明年冬天還能剩不少。 李炎當下說道：
“如此多的尸體，怎么能拉回義莊去燒，當然是要就地焚尸，這驛村已經被屠戮殆盡，成了荒村，就在村中焚尸吧。”
隨即指揮眾人，就在這驛村旁挖出幾條長百步、寬十步、深五步的焚尸溝，準備就地焚尸。
眾人不由都是微微點頭，明白特事特辦，這次也不必想著什么剖尸鎮祟之類的了。
一切從簡，先燒了再說。
牛麻此時在一旁默默看著，隨后指揮手下的滅祟緹騎，上前幫忙挖溝。
原本他還想著，若是這些尸體都要被運回義莊之中焚燒，他回頭還得去偷偷把那些人灰給弄出來。
現在李炎直接下令開挖焚尸溝就地焚尸，倒是方便了許多。
這哪是焚尸溝，根本就是建筑砂石礦。
眼見這天寒地凍的，普通的民夫想要挖溝實在有些困難，牛麻當下自己親自上陣，將上衣脫了，露出滿是肌肉的精赤上身，手持一柄鐵鍬，默不作聲地掄起鐵鍬開挖。
眼見連院正牛大人都已經親自上陣，那些滅祟緹騎之中的一眾武官此時也不敢耽擱，紛紛同樣拎著鐵鍬，加入了挖溝大軍。
這些滅祟緹騎一邊挖溝，一邊在心中暗暗感嘆，這牛麻牛大人，拉攏人心實在是一把好手。
僅僅是拎著鐵鍬挖挖溝，在場這些雜役民夫，不都得對牛大人感恩戴德，認為牛大人愛民如子，沒有官架子？
這當官實在是一門學問，也難怪人家牛大人升得這么快。
學吧。
眼見挖溝如火如荼的進行，李炎當下又命人將這些尸體分門別類，各入各溝。
官家的兵士將領，自然不可能和那些邪教妖人亂民埋在一起。
而普通的兵丁，自然也不配和官老爺埋在一起。
三千平妖營的普通兵士一條溝，那些將領官僚一條溝。
邪教妖人之中的普通亂民埋在一條溝里，祭司、頭目埋在一條溝里。
至于郡守宋開達宋大人和他身邊的幾名入品的官員親隨，自然要單獨挖個小一些的坑埋一起。
官就是官，哪怕為了除祟焚尸埋灰，那也得分出個三六九等來。
看到李炎如此安排，牛麻倒是松了一口氣。
普通兵丁的血肉人灰，和那些入了品級的武者和術士的血肉人灰，那自然是不同品級的建廟材料。
原本他還想著，要是這些人灰全都混在一起，也是個麻煩。
現在分開了燒，反倒方便得多了。
倒是無形中幫了他的大忙。
很快，一條條壕溝已經挖好，眾人在李炎的指揮下，將這些尸體拋入壕溝之中。
每當鋪上一層尸體，就撒上一層火油。
在一眾義莊專業人士的引導下，如同腌咸菜一樣，將尸體一層層碼上去。
用了差不多大半天的時間，等到全部碼好之后，立刻從八面點火，熊熊大火立刻騰空而起！
如此多的尸體被點燃，其中的脂肪油膏借著風勢迅速燃燒，發出“噼里啪啦”的油脂爆裂的聲音。
黑色的煙柱扶搖直上，直沖天際。
滾滾濃煙之中，帶著一股焦臭惡臭，中人欲嘔。
總共八條壕溝，此時全部被點燃，映照得這黃昏都是一片透亮，在場眾人則都是面色凝重震撼。
李炎同樣心中感嘆。
這種幾萬具尸體同時點燃的場景，可不多見。
甚至連宋開達等幾個官員的尸體，也在李炎力排眾議之下，同樣被澆上火油點燃了，此時正燒成一片暖洋洋的火堆。
就在這時，人群中一個身影悄然靠近他的身后，低聲說道：
“圣子，萬神盟傳來消息，那公孫眸說今晚要立刻見你，我看來者不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