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流光轟然撞在了界域外包裹著的灰色巨石之上,無數碎石、塵埃爆裂飛散!
緊接著便是渾黑色的界域——
巨大的渾黑界域之上,被瞬間撞出了無數道凹凸下去的痕跡!
玉壺界中,頓時傳來了一陣雖驚不亂的沉喝之聲:
“敵襲!”
“快!”
幾乎是同一瞬間,渾黑色界域表面,一座巨大的玉壺虛影驟然浮現而出!
然而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玉壺虛影表面,一點點細微的光華無聲落在其上,隨后竟是迅速蔓延。
光華所過,如同腐蝕一般,這玉壺虛影竟是紛紛破裂,無聲墜入界域之中……
巨大的轟鳴聲中,無數流光穿透了搖搖欲墜的玉壺虛影,再度撞擊在了界膜之上!
這一刻,玉壺界內的修士終于出現了驚慌的情緒!
幾乎是同一時刻,從玉壺界的背面,一道道修士的身影極速飛出,頂著道寶和界域形成的屏障,迅速便欲要組織起反擊。
然而雙身界早已籌備了多年,海量的陣法、道寶、符箓……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傾瀉向所有從界內飛出來的修士!
咻咻咻!
當先飛出的一尊合體前期修士,甚至都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便瞬間消泯在了滿眼的流光之中。
隨后這些流光毫不停頓,繼續沖向他身后的玉壺界修士……
虛空之中,祥云浮動。
應元道主立在祥云之上,靜靜地注視眼前這一場單方面的屠殺。
淡漠的眼眸中,倒映著絢麗璀璨的光亮。
“一個、兩個……”
身后有修士,默默地記錄著所有被集中消滅的玉壺界修士氣息和其所施展的力量強度。
隨后一位主管情報的蠟黃臉修士恭敬走到應元道主身側,低聲道:
“確認了,都是真實的玉壺界修士,并非偽裝。”
“看來應該不是餌。”
應元道主沒有任何的動作,依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
以他的修為境界,自然能夠看出這些沖出來的玉壺界修士,無一是假的,或是偽裝。
但他依舊不急不躁,靜靜地等待著,平靜道:
“再看。”
“是。”
身后的雙身界修士們,仍舊在無休止地釋放著積存已久的力量,符箓、法器、道寶……從玉壺界中飛出來的身影,無論修為高低,幾乎都被瞬間淹沒。
在海量的煉虛、合體修士組成的沒有任何一絲躲避空間的傾瀉下,個體已經變得微不足道。
除非有渡劫層次的修士,或許能夠有所轉機。
但玉壺界修士們也并不是蠢貨,很快便不再有修士飛出。
渾黑色的界域也迅速充盈起來,開始布置防守。
只是玉壺界最大的防守力量‘寶光玉壺’在一開始便被雙身界破解,玉壺界大半人手也被長盈道主帶走,在幾乎傾巢而出的雙身界全力進攻之下,防守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即便是堅韌無比的玉壺界界膜表面,在雙身界修士們持續不斷的合力進攻之下,竟也隱隱出現了一些被撕開的跡象。
也許是察覺到了玉壺界界膜表面有破開的可能,玉壺界中的修士們不得不再度飛出,嘗試著打亂雙身界的進攻,這一次,玉壺界修士也顯然是拿出了真正的底蘊,數十位合體修士迅速飛向四方,分散火力。
同時四道合體后期修士,各自祭出一件上品防御類道寶,從界域背面飛出,悍然朝著雙身界這邊殺來!
“玉壺五老……”
雙身界這邊,主管情報的修士面色微變:
“他們不是跟著長盈一起走了么?”
應元道主負手而立,靜靜注視著這四人,滾金大氅在周圍勁浪之下獵獵作響。
聲音平靜:
“因為長盈與本座一樣,向來多疑,不可能不留一手……不過這也正說明了,長盈果真是走了。”
即便前方四尊合體后期修士連袂而來,應元道主卻仿若未見,微微側首,詢問道:
“通知瀆圣界了么?”
蠟黃臉修士連忙道:
“方才已經通知了,不過距離太遠,即便用了秘法,但也需要一點時間。”
應元道主輕輕點了點頭,目光若有所思。
前方的玉壺五老已經沖殺過來,也無需多言,雙身界修士也立刻有數十道身影迅速圍了過去,雙方搏殺起來。
在雙身界修士悍不畏死的進攻之下,玉壺五老甚至都沒能來到應元道主的面前,便已經渾身受創,岌岌可危。
雙方的底蘊經過這么多年的積累,除非真的超塵絕世,否則個人的力量在這漫長時間積累下的底蘊面前,終究還是顯得孱弱無比。
應元道主漠然地注視著玉壺五老在雙身界修士們狂轟濫炸之下,一個個倒下。
遠處,伴隨著雙身界修士們無休止地進攻,玉壺界界膜之上,也終于被轟出了一個微小的口子。
這小口子,就仿佛是大河決堤的前兆。
幾乎是轉眼之間,這個微小的口子便被雙身界修士迅速轟開,隨即也露出了界域之內的天空、白云、陸地、河流、驚慌失措的玉壺界修士……
“殺!”
立在界外虛空祥云之上,仿若天兵天將的雙身界修士們,伴隨著一聲喝令,浩浩蕩蕩沖入了玉壺界界內!
界域之內,接連的爆炸之聲和驚人的光亮,迅速淹沒第一批闖入的雙身界修士。
但這點損失,對于幾乎是全員出動的雙身界修士而言,終究算不得什么,很快便有更多的雙身界修士闖入,廝殺在一起。
這是一場完全不對等的屠殺。
以多擊少、以強凌弱、以有備攻不備……
慘叫聲、爆炸聲、廝殺聲、慟哭聲……
在雙身界修士的簇擁下。
四周殺戮聲不止,應元道主緩緩走入了界域之中。
感受著這個陌生界域給他帶來的些許變化,感受著不同于貧瘠的雙身界那適宜培育靈植、靈材的優良環境,平靜的內心中,此刻終于掠過了少許的波瀾:
“玉壺界……果真是界亂之海中,最受造化寵愛的界域啊。”
“雙身界和這里比起來,除去分身可復活的規則之外,幾乎一切都不值一提。”
這也是雙身界修士與玉壺界、瀆圣界爭雄的唯一依仗。
就在這時。
應元道主卻忽地心有所感,抬頭朝著遠處的天邊望去。
目光微瞇。
那是一朵平平常常的云。
云上,有一座平平常常的院子。
他沒來過玉壺界,但他對這里卻熟悉無比,是以只是看了一眼便認了出來:
“這是長盈的院子……”
院子慢悠悠地飛來。
仿佛玉壺界內發生的這場生殺大劫,于它而言,沒有半分關系。
下方生靈涂炭,猶若人間煉獄。
天上云卷云舒,花開花落。
“道主……”
看到這院子,蠟黃臉修士隱隱有些不安,看向應元道主。
應元道主微微皺眉,低聲道:
“去找寶光玉壺。”
說罷,緩步踏空走向了那座云上的庭院。
他沒有直接落入庭院之中,而是落在院門前,抬手輕輕推開了院門。
入目,便是院子盡頭處的一間關起來的廂房門。
停頓了下,他隨即走向了房門,門沒有上鎖,他略作遲疑,隨后還是緩緩推開了房門。
‘吱呀’。
酸得掉牙的推門聲響起。
光線照落在門檻前的屋子里,隱隱變化著迷離的塵埃。
應元道主卻驀然怔住。
一個穿著普通布鞋、發白靛藍布衣的清瘦長須老者正提筆立在不遠處的窗前桌案上,寫著什么。
似是察覺到有人進來,他提筆的手微微一頓,緩緩轉過頭,隨后對著應元道主微微一笑,如同和老朋友打招呼一般,帶著幾分慈和:
“江道友,來了啊。”
“你怎么在這……你在等我?!”
這一瞬間,應元道主汗毛直立!
腦海中,隱隱意識到了什么!
廂房被瞬間爆開!
應元道主的身影瞬息撞飛而出,與此同時,凝重無比的聲音傳遍了整個界域內所有雙身界修士的耳中:
“所有人速速退出此界!”
紛亂爆開的廂房之中。
一道清瘦老者的身影緩步走出,微微仰頭,看向轉身欲要逃走的應元道主,淡淡一笑:
“道友來一趟不容易,還是留在這里,陪老夫喝喝茶水吧。”
上方,被轟開的界域洞口極速愈合!
與此同時,一座巨大的玉壺虛影,從天而落,罩向了所有人!
雙身界修士們奮力攻向那玉壺虛影,卻只是在那虛影之上擊出幾點微不可見的波紋,根本無法撼動!
應元道主抬頭看向那罩來的玉壺虛影,神色微變:
“寶光玉壺,它不是被……”
他猛然意識了什么,扭頭看向院子里的那道清瘦身影,神色凝重:
“寶光玉壺一開始就被你收起來了……”
“所以你布下這個局,死了那么多人,就為困住我們?”
“這又有什么意義?”
雙身界修士并不畏懼這種險境,來這里的,都不過是分身,即便打不過,只要雙身界還在,便可以一死了之,耗費一些時間,重新在雙身界中復生。
雖然會損失帶來的大量寶物,但只要人在,便都不是問題。
所以他不明白,長盈道主犧牲這么大只為了將他們困住的意義在哪。
清瘦老者卻淡淡一笑,說出了一句讓應元道主心神劇震的話:
“君不聞,彼以此興,必以此亡?”
“一個老舊的手段,又豈會永遠有用?”
“你……”
應元道主霍然間明白了什么,神色變化,吃驚、凝重,這之中卻又帶著不解:
“你想要攻打我雙身界?”
“可你如今身在此處,而雙身界雖沒有你們玉壺界的寶光玉壺,可也不是你們能夠輕易打下來的……”
雙身界中,還有他的本體,以及這里所有修士的本體。
也就是說,除去一些寶物之外,雙身界內的實力和眼下玉壺界中的實力幾乎沒差。
這般情況下,玉壺界偷襲雙身界,便與硬碰硬沒什么區別。
這也是他得到消息之后,便敢于帶著雙身界修士前來攻取玉壺界的原因。
只要雙身界在,他們便可以大膽去嘗試。
所以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長盈道主到底要做什么。
清瘦老者卻只是輕輕一笑:
“道友不妨在此處耐心等待,很快便見分曉。”
說話間,他的身影一點點變淡,仿佛融入了這界域之中。
只是在徹底消失之前,他忽地又開口提醒道:
“江道友可不要輕易在此處自戕,否則萬一雙身界那邊的本體沒了,道友可就沒有機會了。”
應元道主面色驟沉,伸出手,卻又終究沒有對自己動手……
同一時刻。
雙身界。
這是一座極為奇特的世界。
像是兩顆雞卵交疊,形似上下一般大小的黑色葫蘆。
孤懸在茫茫的界海虛空中。
此刻,本該出現在瀆圣界附近的海量玉壺界修士,正嚴陣以待,遠遠隱匿。
這里修士的數量,比起出現在玉壺界中的雙身界修士竟還多了近半。
玉壺五老中,僅剩的黎中平,此刻便立在一尊清瘦老者的身旁,眼中帶著一抹悲色,聲音低沉道:
“道主,應元道主那邊已經動手了……”
似是聽出了黎中平心底的悲愴,清瘦老者輕嘆了一聲,幽幽道:
“我們要做的,是界亂之海自古未有之事,幾位師兄和那些孩子們,都是這個過程中,無法避免的損失……師弟,你應該能明白師兄的苦心吧?”
黎中平緩緩點頭,神色有些木然:
“是,中平知道,必要之時,中平也可以為之而死。”
清瘦老者微微沉默,隨后嘆息了一聲,長身而起。
環顧四周修士,沉聲道:
“諸位,隨我攻破雙身界!”
“玉壺!玉壺!”
伴隨著修士們興奮和激動交織的聲音,巨大的洪流,沖向了遠處那如葫蘆一般的界域……
沒多久之后。
破開的雙身界內。
傾倒的山峰、肆虐的河流,尸橫遍野。
有雙身界的,也有玉壺界的修士。
坍塌的宮殿前。
滾金大氅跌落在地,氣息衰落到極致的應元道主強撐著立住,身形筆直,只是卻難以置信地看著面前不曾有半點變化的清瘦老者,目光越過了清瘦老者,看向了一個籠罩在陰影中的身影:
“你、你竟然……難怪,看來我敗給你不冤……”
清瘦老者神色平靜,微微搖頭:
“你不是敗給我,你是敗給了你自己。”
“你明明猜到這是一個局,但你以為有雙身界這個憑恃,便可以放心去冒險……須知彼以此興,必以此亡。”
“呵呵……”
應元道主勉強牽動嘴角,想要說什么,雙眸卻終究一點點黯淡了下去。
感受著應元道主身上生機的消泯。
清瘦老者輕嘆了一聲,自語道:
“咱們要不了多久,便能再見了,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件事……中平,中平。”
無人回答。
直至一個問字輩弟子小心上前道:
“道主,黎師叔他方才、方才已經傷重不治……”
清瘦老者微微一怔,眼中掠過了一抹悵然,隨后很快便又恢復了平靜,安排道:
“將此界內所有上品道寶都收集起來,另外……就地安排身隕修士的真靈在此界轉世。”
“自今日起,雙身界,便是我玉壺界所屬!”
“是!”
興奮和激動的情緒瞬間將所有的悲傷都一掃而空。
天空中,回蕩著玉壺界修士們歡喜的聲音。
“……所以玉壺界不可能攻打瀆圣界,照長盈此人的性子,盯上了雙身界還差不多。”
猶如一輪彎月的瀆圣界之外,渡劫寶筏前。
甘雄隨意道。
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飲而盡,隨后贊不絕口:
“好好好,這茶水的味道倒是從未嘗過……”
兩人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一方茶桌,茶桌上有一爐茶水,茶香四溢。
兩人便就著茫茫虛空景色,圍爐相談。
雖顯寒酸,但在此處,兩人卻都放心。
因著在大海市里,共抗滿道人的交情在,又或許是王魃的實力令甘雄另眼相看,甘雄對三界彼此間的秘辛倒是并不遮掩,放下茶水道:
“應元這人,看著心思多,實則和長盈比起來,卻還是嫩了不少,不過靠著雙身界可以源源不斷復活分身的本事,敢打敢拼,倒也沒吃過什么虧……長盈這老小子,說實話,我也看不懂他的心思,總感覺玉壺界的人,遮遮掩掩,神神秘秘,不過玉壺界內的環境,可謂是得天獨厚,比起咱們瀆圣界和雙身界來說,都要強出不少。”
王魃坐在對面,聞言微微皺眉,有些疑惑道:
“既然玉壺界的條件比瀆圣界和雙身界都要好,那玉壺界的實力,按說不該僅是眼下這般吧?”
界域之間的一點優勢,也許單看并不明顯,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即便是微小的優勢,都會被放大。
更別說按照甘雄的說法,玉壺界比他們的優勢強的不止一點半點,在大海市開啟時,收割的資源也是最多。
這么多年下來,依照王魃的看法,玉壺界早該有能力推平瀆圣界和雙身界了。
甘雄聞言也有些皺眉道:
“這點,老頭子我也有些奇怪,不過三界這么多年來反正都是這么過來的,多半是玉壺界自己也有什么難言之隱吧。”
王魃微微點頭,這倒是也有可能。
正說話間。
甘雄忽地微微一怔,身后的血月界域之中,驀然飛出了一道壯漢身影,神色微有些慌張和凝重,迅速飛到了甘雄的身旁,低聲耳語了一番。
甘雄面色大變,不可思議道:
“你沒聽錯?應元真的有說,玉壺界要來攻打咱們瀆圣界?”
壯漢連連點頭:
“我沒聽錯,雙身界這邊傳來的消息就是這樣的。”
甘雄面色凝重,霍然起身,左右來回走動,眉頭緊鎖,卻驀然看向壯漢,沉聲道:
“不對!”
“玉壺界真要是對瀆圣界動手,那這個消息,絕對不可能會讓雙身界知道……長盈他又在耍什么花招?”
壯漢面露茫然。
王魃聞言,卻在一刻隱隱間猜到了什么,心神一震,出聲道:
“甘道友,會不會是雙身界和玉壺界雙方已經打了起來?應元道主想要將瀆圣界也拉下水?”
甘雄聞言,眉頭不禁越皺越緊,隨后猛地抬頭,看向壯漢:
“去,立刻動用……”
他微微一頓,似是意識到王魃在旁,猶豫了下,卻還是道:
“激發在玉壺界的暗子,問清楚情況!”
壯漢一愣,連忙點頭。
隨后轉身便迅速回到了血月之中。
甘雄卻還是有些擔憂,只是強自鎮定,坐回了茶桌前,看向王魃,解釋道:
“也就玉壺界相對容易安排暗子了,不過這些暗子自己往往不自知,等閑也不能動用,一旦動用,這暗子也便廢了。”
王魃聞言微有些意外。
沒想到這種事情,對方竟然也會和自己說。
不多時。
方才的那位壯漢便神色慌亂地匆匆飛了出來,也顧不得王魃在旁,急聲道:
“玉壺界的人,正在攻打雙身界!”
甘雄身軀一震,眼中爆發出了一抹驚人的光亮:
“被老頭子說中了!”
“玉壺界果然不可能越過雙身界,先來打瀆圣界!”
王魃卻是凝重道:
“敢問戰況如何?哪方占優?”
壯漢面色為難地搖搖頭:
“那邊的暗子只來得及傳來這個消息,便死了,應該是正在和雙身界交手……”
聽到這話,王魃和甘雄都不由得微微皺眉。
情況不明,他們便很難判斷該如何處理。
“不管如何,三界共存,才最有利于我瀆圣界!”
甘雄神色凝重:
“我這便過去,決不能讓任何一方占了另一方。”
瀆圣界的情況,注定了無法稱霸。
所以維持三界的格局,對瀆圣界來說,便是最有利的結果。
王魃卻微微皺眉,總覺得其中似乎有什么被忽略了。
正在此時。
他和甘雄幾乎是同一時刻,都有所感應,驀地抬頭,朝著極遠處的盡頭處望去。
茫茫虛空,幽暗晦澀。
一艘艘大船在他們凝重的目光中,橫空而來。
大船之上,旌旗招展,隱隱可見玉壺界的圖案。
甘雄和王魃面面相覷:
“玉壺界的人……他們不是在攻打雙身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