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九龍總區,陳文展辦公室。
陳文展將眼前這沓資料合上,他瞥了眼坐在自己對面的中年男人,臉色極為難看,冷冷說道:“呂律師,這是什么意思?”
“陳警司,我是來幫你的,不然我不會帶這沓資料來見你,而是帶ICAC的人來見你。”
呂欽權笑著說道。
“我只是在沒有經過警隊批準的情況下用了幾名未建檔案的線人,就算ICAC的人來找我,我最多也就是寫份檢討,調職去二線部門。”
陳文展沉默片刻后,緩緩開口說道。
“陳警司,你用盡心思騙這些人幫你破案立功,用了十多年時間才當上警司,你舍得去二線部門養老嗎?”
呂欽權淡淡說道。
聽到呂欽權的這句話,陳文展沉默了。
陳文展很清楚,他有那么多違規操作在前,一旦呂欽權真的把事情捅到ICAC,他陳文展根本無法解釋。
那個時候,他在警隊的仕途絕對要到此為止,這對于陳文展來說,是根本無法接受的一切。
他違規操作,他巴結上司,他舔著臉加入霍天任和卓景全搞的那個所謂的互助會,目的就是想要往上爬,如果他現在倒下,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淪為一個笑話。
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鐘后,陳文展才開口問道:“這些東西,你是從哪里拿到的?”
“陳警司,五年時間,如果出現一次巧合、幾次巧合,還能說得過去,十幾次巧合,只要用心去查,藏不住的。”
“當然,最關鍵的是,時任黃竹坑警察學校校長卓景全。”
呂欽權緩緩說道。
“卓sir?他為什么要……”
陳文展的眼神里,全是震驚。
五年前,陳文展不過是個總督察,他自然沒有能力把陸耀文這些人的檔案提走,全靠當時卓景全幫忙,只是他萬萬沒想到,最后卓景全居然會賣掉他,明明他也違規操作了,為什么他要曝光自己?
“陳警司,你為了升職傍上卓景全,卓景全自然也會為了升職傍上其他人,你猜猜看,卓景全為什么短短五年時間,就能從黃竹坑警校校長調任刑事處處長,又從刑事處處長調任行動處處長。”
呂欽權打斷了陳文展的震驚,回答了他的困惑。
行動處,也被稱為港島警隊第一處,往上提一級,就是行動與支援處處長,而歷任行動與支援處處長,一定能升任警務處副處長。
也就是說,如果不出意外,卓景全未來保底也能當上警務處副處長。
五年時間,從黃竹坑警校校長這么一個閑職搖身一變,成為行動處處長,陳文展不用腦子想都能知道,卓景全背后支持他的勢力有多大。
只是這樣的勢力,真的要對付誰,還需要找自己這么一個警司幫忙嗎?
還是說,這個呂欽權只是在框自己,他背后的人,只是用利益交換的方式從卓景全手里獲得了他們想要的東西,然后……
想到這里,陳文展看著呂欽權開口說道:“你想讓我做什么?”
“陸耀文。”
呂欽權緩緩說出了這三個字。
陳文展的眼神猛的一縮,湊到呂欽權面前,低聲喝問道:“你的老板是誰?”
“陳警司,這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問題,我知道你手上有很多陸耀文的黑料,把那些東西交給我,然后你就可以高枕無憂。”
呂欽權看著陳文展,輕聲說道。
一個小時后。
呂欽權眉頭緊鎖,將手上的紙張放下,看著陳文展開口問道:“就這些?”
“就這些。”
陳文展點頭說道。
“陸耀文跟了你五年,你手上就這么點黑料?這些東西拿出去,法院最多判陸耀文社區服務三個月。”
呂欽權一臉不信。
“真的就這些,陸耀文在四個月之前,就是普通馬夫,而且做事很規矩,連交稅都不會差一毛錢,他在黑道崛起是近四個月的事情。”
“說來也奇怪,陸耀文這四個月仿佛變了一個人一樣,做事滴水不漏,好多時候我都是被他耍的那個。”
陳文展搖頭說道。
“這么點東西拿給我老板,他肯定不會滿意,陳警司,能不能再請你幫幫忙?”
呂欽權的話雖然很客氣,但語氣卻非常強硬,絲毫不容得陳文展拒絕。
“你想讓我怎么幫你?”
陳文展眉頭微皺,開口問道。
“你能不能單獨約陸耀文出來見面?”
呂欽權反問道。
“能是能,難道你們要……”
陳文展的瞳孔猛的一縮。
“本來想著讓陸耀文進去蹲個幾年,但既然他沒有這個福氣,那就只能出此下策了。”
呂欽權的嘴角微微揚起。
“這個忙,我幫不了你們。”
陳文展的臉色勃然一變,他知道,如果自己答應呂欽權做這件事,他這輩子都要被眼前這個律師,還有這位律師的老板拿捏。
“陳警司,按照你的履歷,最多再往上走一步就到了頭,如果你答應幫忙,這張邀請函,就是你的。”
呂欽權說話間,從公文包里掏出一張邀請函,推到了陳文展的面前。
陳文展只看了這張邀請函一眼,心臟就不自覺的開始加速跳動。
因為這是一張港島賽馬會的邀請函。
賽馬會,現在也叫英皇御準港島賽馬會,是港島最大的俱樂部,也是所有達官顯貴與豪門富豪都會加入的俱樂部。
賽馬會對于新會員的吸納,要求非常的嚴格,必須要兩名以上會員邀請,并且在所在行業有突出貢獻的人才能受邀加入賽馬會。
能成為賽馬會的會員,就是一種身份的象征,對于陳文展這種想盡一切辦法往上爬的人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的誘惑。
陳文展顫顫巍巍的拿起眼前這張紫金色的邀請函,看著上面賽馬會的會徽,眼神之中全是糾結。
他想踏入這個高層圈子,尋找機會,飛黃騰達,但想要這個機會,需要自己用一輩子的‘自由’來換,又猶豫了起來。
“陳警司,能不能給我一個答復?”
看著陳文展這幅模樣,呂欽權嘴角的笑意更甚,他最喜歡看陳文展這種自詡高人一等的人在面對誘惑時,糾結的模樣。
這會讓他更有快感。
如果不是需要盡快給自己老板一個回復,呂欽權可以看一整天。
“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考慮。”
陳文展仿佛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才將賽馬會邀請函放下。
“陳警司,我的老板耐心不好。”
呂欽權淡淡開口說道。
“一個星期,不,給我三天時間考慮。”
陳文展沉吟片刻后,開口說道。
“好,陳警司,我等你電話。”
呂欽權將自己的名片放在陳文展的辦公桌上,同時伸手拿走了那張賽馬會的邀請函。
陳文展看著那張被拿走的邀請函,眼神之中全是不舍與糾結。
十分鐘后,西九龍總區門口,坐上轎車的呂欽權撥下一個號碼。
“老板,陳文展說他需要三天時間考慮一下。”
電話接通后,呂欽權回答道。
“做大事而惜身,見小利而忘義,難成大器。”
聽筒里,一個男人聲音傳出。
如果鄧威在這里,一定可以聽出來,這個男人就是他口中的立哥。
當天傍晚,上環,港奧碼頭。
一名體型勻稱,一臉陽光的俊朗男人走出了碼頭,來到一座電話亭內,撥下一個號碼。
“老板,我到港島了,剛剛出碼頭。”
電話接通后,俊朗男人開口說道。
“我在君度酒店幫你開了房間,保險箱里面有錢以及目標的照片,密碼三個1三個6,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等我的命令行動。”
聽筒里,一個男人的聲音傳出。
“好的,老板。”
俊朗男人將話筒掛回到公共電話上,隨后攔下一輛出租車,前往君度酒店。
電話那頭,陸耀文放下話筒,拿起一旁的照片,笑著對童恩說道:“童恩,知不知道鋼絲球的花語?”
“啊?鋼絲球還有花語?”
童恩一臉懵。
“鋼絲球的花語是隱忍與富貴,這個黃庭恩出手勾了七次女人,全部成功,希望這第八次,他也能成功。”
陸耀文手中照片上的男人正是剛剛與陸耀文通話的俊朗男人。
既然能用妹仔勾男人,那自然可以用姑爺仔勾女人,素素這個女人一看就是久旱未逢甘霖,作為連浩龍異父異母的兄弟,陸耀文自然不能看他老婆受苦,特意花高價從濠江雇來一個頂級姑爺仔,看看能不能滋潤素素這顆枯樹。
“老豆,這是濠江那邊能力最強的姑爺仔,如果他勾不成功,估計只有你親自出馬了。”
童恩笑著說道。
“我親自出馬,就怕連浩龍把我斬死。”
陸耀文搖頭笑道。
“說不定到時候素素會幫你擋刀呢?”
童恩臉上的笑容更加放肆。
“童恩,你是想讓我試一試你的翅膀是不是硬了吧?”
陸耀文一把將童恩攬入自己懷里,笑著問道。
“嗯,來啊!”
童恩挑釁般朝陸耀文眨了眨眼睛。
一個小時后。
童恩硬了的翅膀徹底軟了,雙手搭在陸耀文的雙肩,整個人如同一只樹懶一般,賴在陸耀文的身上。
另一邊,黃庭恩來到陸耀文幫他開好的房間后,第一時間打開了密碼箱,在看見里面整整齊齊擺放著的兩疊港鈔后,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拿出一疊鈔票在鼻尖一嗅。
“港鈔的味道就是香!”
黃庭恩輕笑一聲,隨后又拿出了保險箱里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中年女人,勉強算是風韻猶存,而在照片的后面,寫著兩個字:素素。
“素素姐,謝謝你,幫我賺了八十萬港鈔。”
黃庭恩在素素的照片上‘深情一吻’,笑著說道。
另一邊,油麻地警署反黑組辦公室。
“下班咯。”
盯著一張肥臉的黃樹初笑著說了一聲,隨后就開始收拾東西。
“初哥,急著回家看女兒?”
何永杰笑著問道。
“是啊,我家老三前幾天同我說,想去吃肯德基,最近一直加班,今天說什么也要帶她去了。”
黃樹初笑著說道。
“尖沙咀的那家薯條更脆一點,旺角的這家雞翅更香一點,千萬不要帶她去油麻地這家,薯條是軟的。”
何永杰立刻給上了自己的建議。
“那就去旺角打包雞翅,去尖沙咀打包薯條,在回家吃。”
黃樹初立刻發揮了自己的‘聰明才智’。
“那你等著薯條軟吧。”
聽著黃樹初與何永杰之間的對話,雷美珍搖頭笑了笑,隨后快步離開了辦公室。
“珍姐,外面三十七度,你還穿長袖長褲啊?”
看著雷美珍離開的背影,何永杰有些好奇的問道。
“我不怕熱。”
雷美珍自然不會告訴何永杰,她昨晚被連浩東折騰了一個晚上,手上、腳上全都是紫色的掐傷。
幾分鐘后,雷美珍坐上了自己的轎車,并沒有急著關門,而是第一時間打開了自己轎車的空調。
這時,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坐上了她的轎車,正是李向東。
“先生,你是不是坐錯車了?”
雷美珍看著眼前這個陌生男人,開口問道。
“雷美珍,昨晚連浩東找你了嗎?”
李向東開口第一句話,就讓雷美珍的臉色猛的一變,她下意識的摸向自己的腰間,同時低聲喝問道:“你是什么人?”
“幫你的人。”
李向東淡淡說道,接著,不等雷美珍開口,他繼續說道:“你同事都下班了。”
聽到李向東這句話,雷美珍快速拉起車門,同時低聲問道:“你想做什么?”
“我說了,我想幫你。”
李向東一板一眼的回答道。
雷美珍深深的看了眼李向東,隨后啟動轎車,快速離開。
十幾分鐘后,雷美珍將車拐進一條小巷內,接著立刻拔出自己腰間的點三八,頂在了李向東的頭上,厲聲喝道:“你到底是誰,你怎么知道我和連浩東的事情?”
“你們港島警察在接收培訓的時候,教官沒有教你們,槍口不能頂著東西嗎?這樣很容易滑槍……”
說話間,李向東的頭猛的一擺,同時右手抓住了雷美珍持槍右手,輕輕一扭,就讓雷美珍的手槍脫手,不過三秒鐘的時間,點三八已經到了李向東的手上。
“雷美珍,我說過了,我是來幫你擺脫連浩東的控制,重新做回一名正義警察的,你想一想,如果我真的要害你,還需要和你說這么多廢話嗎?”
李向東一邊說話,一邊將點三八還給雷美珍。
“你覺得我會信你的話嗎?”
雷美珍接過手槍,冷冷說道,只是眼神比之前,少了幾絲警惕。
“你只能信我的話,除非你愿意在連浩東手里繼續沉淪,直到萬劫不復。”
李向東看著雷美珍,一字一句,緩緩說道。
聽見李向東的這句話,雷美珍沉默不語,足足幾分鐘后,才開口說道:“你打算怎么幫我?”
“不急,我們需要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現在只能辛苦你繼續忍辱負重幾天。”
李向東淡淡說道。
第二天,下午,耀文電影公司。
‘鈴鈴鈴’
陸耀文抓起手機,按下了接聽鍵。
“文哥,我是詹姆士。”
聽筒里,詹姆士的聲音傳出。
“詹姆士,你應該是今天入職CIB吧?”
陸耀文笑著問道。
“是的,文哥,我上午入職之后,立刻就按照你的吩咐去翻查線人資料,西九龍總區O記建檔的線人一共有二十七個人,殺雞組的建檔的線人一共二十九人。”
聽到這里,陸耀文其實就已經有了答案,如果他在這個名單里,那詹姆士已經說出來了。
“文哥,這二十七個人的名單和二十九人的名單,我都已經用你給的照相機拍了照片,等會我下班,會把底片送到老地方。”
港島是世界三大諜都之一,不曉得多少間諜在這里活動,一些間諜的裝備,比如偽裝成手表的微型照相機,想要買到手并不困難。
“文哥,你讓我查的那個案子,案卷應該統一被運到了總部存放,明天我會過去查閱。”
詹姆士繼續說道。
“好,辛苦你了,詹姆士。”
陸耀文淡淡說道,接著,陸耀文似乎想到了什么,繼續問道:“你們CIB是不是有個叫劉建明的高級督察?”
“是的,文哥,你認識他?”
詹姆士有些好奇的問道。
“不認識,只是聽過這個人。”
陸耀文淡淡說道,接著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后,陸耀文走到窗戶旁,看向西九龍總區所在的方向,冷冷說道:“陳文展,連線人檔案都不舍得建一個,你是真的該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