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確切的答復后,陳安心里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
這件事也側面提醒了他,現在這年頭,治安遠不如后世清明,今后可不能再犯這種低級失誤了。
畢竟現實發生的事,往往要比小說里還狗血,還不講邏輯。
很可能就因為一個眼神,你瞅我,我瞅你,互相看不順眼就干上一架……
……
出院后,翻斗小區的家暫時是不能回了,好在陳興國先前努力的幾個月,加上網店的收入,完全支撐他們直接買套新房。
母女倆無處落腳,只好先一起跟著。
而且這會兒房價還沒瘋漲,陳安甚至在想要不要慫恿老父親去京里也整兩套四合院。
當然,那多半是一兩年后的事了。
現在先管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才是正事,屆時步步為營,首富不好說,混個吃喝無憂的富二代是絕計沒問題的。
甚至礦二代,煤二代,也不是不能考慮一下……
總之,這年頭遍地都是黃金啊。
陳安在心里如此感慨了一聲,接著沖公交車司機招招手。
“師傅,前面路口有下!”
男孩吼聲中氣十足,穿過層層人墻,抵達司機耳中。
這會兒公交站牌還沒完全規劃完畢,很多時候要去哪,在哪下,純靠人吼。
陳安記得以前小時候臉皮薄,每次坐公交車總是不好意思扯開嗓子喊,便總盼望著有跟自己同樣目的地的人替他發聲。
這樣的情況,一直到公車出了扶手按鈕,按一下就會自動播報‘前方有人下車’才讓社恐的小陳安脫離苦海。
現在當然不會了,即使這一車面包人視線都被他喊聲吸引,他也一樣淡定自若的走下車。
天上飄著雪花,零零散散。
陳安把外套帽子戴上,搓搓手,朝著記憶中的江邊別墅走去。
一路行人稀少,只能看見一間間緊閉的房屋,以及屋頂上厚厚的一層雪。
厚是相對的,畢竟不是北方,即使是歷年有數的大雪,也遠沒到需要停止交通的地步。
因為平陽就沒下過幾次雪。
唯獨是地上走著容易打滑,得穿點防滑的鞋子,或者像陳安一樣,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宛如一只帝企鵝。
印象中,再過一個轉角,視野就會豁然開朗,那棟別墅就靜悄悄立在那里。
是好幾棟聯排,但這會兒都躲家里烤火,四周難遇幾個人影。
陳安是一個人偷偷來的,沒有告訴兩個大人。
一是不想麻煩,二是如果讓他們知道了,鐵定要開車送他,不如自己一個人自在。
約莫走了兩三分鐘,陳安終于到了記憶中那個拐角。
他深吸口氣,不知是不是身體激素的原因,他心理年齡也跟著年輕不少,竟還有些忐忑。
旋即自嘲一笑。
人走就走了,又有什么?
他比姐妹倆清楚的多,她們注定不會長久留在這里。
何況孩童時期的好伙伴,因為大人倉促搬家而丟失聯系的事,難道少了?
也許一開始會覺得難以割舍,但隨著時間推移,總會有新的人取代那個位置。
拍拍有些凍僵的小臉,陳安朝著那棟別墅走去。
這條路他走過許多遍了,但一個人走,倒還是第一次。
以往都是陪著兩個女孩一起,有時白從冬還要撒嬌,不肯自己走,非要他背……
陳安大抵是把她當妹妹之流看的,不覺有什么不妥,也愿意寵她。
就當是每天給他帶零食的報酬了。
而且小女孩撒起嬌來確實可愛啊……總是很難讓人拒絕。
發散的思緒,被面前緊閉著的大鐵門打斷。
陳安皺皺眉,透過鐵門,往院子里瞅了瞅。
一樓正門緊閉,用一個厚實的銅鎖鎖住,院里種植的花草焉著,掛著些微白霜。
再看墻角,那株大槐樹下,藤蔓編織的秋千椅靜靜吊著,偶爾被風吹過,輕輕晃一下。
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是那么安靜。
陳安還注意到,在院子鋪著的鵝卵石路上,還有一些散落的紙張,像是走得匆忙,還沒來得及打掃。
不一會兒,男孩扒在鐵門上的身影,被隔壁的鄰居瞧見了。
是一位貴氣的美婦人。
她顯然是眼熟陳安的,便拿了幾顆糖果走出來。
沖男孩笑道:“怎么,又來找那對小姐妹玩?”
見陳安點頭,她遞了遞手里糖果,順手摸摸男孩的頭。
“那你可能要失望了,前晚上就收拾東西走了,那陣仗可大咧,還來了好多車給她們送行。”
陳安接過糖,露出笑容,“謝謝姐姐。”
聞言,美婦人看了看他,忽然道:“來都來了,要不要到姐姐家里坐坐?姐姐請你吃糖。”
陳安笑容一滯,自是拒絕。
美婦人討了個沒趣,沒好意思久待,又搖著身子回去了。
陳安則佇立在原地,靜靜看著鐵門后的一切。
他臉上沒有失落,只是有些出神。
終究是分別了。
誰能想到,那個大喊著說要給他生孩子的小女孩,最后留下的,卻是一雙哭紅的眼。
也不知下次再見,又會是什么時候。
兒時的記憶想來不會長久,隨著她們慢慢長大,結識的人越來越多,縱使還記得‘陳安’這個名字,但和這個名字所關聯的人,終會一點點模糊吧……
說起來,還真有些期待她們長大后的樣子。
到那時,想起這段一口一個‘陳安哥哥’‘陳安哥哥’的經歷,她會羞于啟齒,還是早已忘懷?
陳安在大鐵門站了好一會兒,直到細雪飄滿肩頭。
他終于轉身,卻在馬路對面,意外的看見兩個熟悉身影。
一大一小。
女人推著輪椅,見他看來,便笑著揮揮手。
“小安,該回家吃飯了。”
輪椅上,女孩裹著厚厚的毯子,雪花落在那頂帽上,如她發絲一般潔白。
女孩黑潤潤的眸子看向他,一句話沒說,卻又像是藏著好多情緒。
在她們身后,一輛黑色桑塔納停靠在路邊,男人倚著車門,安靜抽著煙。
陳安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掠過,忽然露出笑容。
“好,回家吃飯。”
男孩拍拍肩頭的雪,高高應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