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遲疑不語。
他更喜歡無拘無束的生活。
加入豪門大族,固然有個靠山,有俸祿拿,但也會有一些條條框框,不可能隨意離開。
而且每日陪在李君輕身邊,有些見不得光的事,做起來也不方便。
李伯雄問道:“陳兄弟可是有什么難處,或是要求,不妨提出來。”
“那倒沒有。”
陳棠沉吟道:“只是我這人出身鄉野,懶散慣了,不懂禮數……”
李衍見他為難,便道:“此事不必勉強,聽說你還救過君輕,便是這份恩情,我們也會記得。今后在武安郡若有什么事,可以隨時來李家。”
“多謝郡守大人。”
陳棠道一聲謝,不好再逗留下去,便先行告退。
李君輕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不免失落。
李仲謀想了想,道:“此事倒是我著急了,想必今早校場定品發生的事,讓陳兄弟生出警覺,擔心來到咱們家,會卷入與霍家的爭斗之中。”
提及此事,李伯雄冷哼一聲,道:“那霍子業真夠陰損的,估計看到陳棠與我們三人相識,便讓人換了二石弓,若非陳棠反應快,恐怕已經被射死在校場上!”
李仲謀嘆息一聲,道:“以霍家的勢力,想在這種事上動手腳,防不勝防。只是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他敢換了校場定品的弓。”
“這樣也好,免得因為我們連累陳棠。”
李伯雄點點頭。
李衍卻突然搖了搖頭,道:“此子一身草莽之氣,不喜拘束,頗有前朝江湖中人的風骨,倒不像是畏首畏尾之人。”
“這樣的人,就算不來咱們李家,你們與之結交也不會錯。”
陳棠回到宴客大殿的時候,人幾乎都到齊了。
那位玄天觀的徐通也來了。
白天在梅念之那,已打聽到此人的名字。
郡尉韓瑯也已經到場,正在與那位霍三公子聊著什么。
看到陳棠之后,兩人不約而同的看過來,霍三公子輕笑一下,眼中浮現出一抹嘲弄之色。
韓瑯倒是神色平靜,看了陳棠一眼,便收回目光。
陳棠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沒過多久,郡守李衍便帶著李家兄妹和一眾衙役走了進來。
眾位衙役的手上端著一張張托盤,上面擺放著之前被收走的青銅令牌。
此時,九品青銅令已經印好,準備發放下去。
之后,便是晚宴環節。
衙役按照次序叫名字,便會有人上前,由郡守親自將九品青銅令遞給對方,如此便算是朝廷欽定認可的九品武者!
沒多久,便輪到陳棠。
陳棠如旁人一般,來到郡守面前,準備接過九品青銅令。
“且慢!”
就在此時,旁邊傳來一道聲音。
只見郡尉韓瑯緩緩起身,沉聲道:“李大人,九品青銅令,還是暫緩發給此人較為妥當。”
在場眾人都一臉疑惑。
只有霍子業和玄天觀的徐通對此并不意外。
霍子業幸災樂禍的看著這一幕,還挑釁似的看向李家兄妹,揚著下巴。
徐通倒是神色淡然,笑而不語。
“哦?”
李衍面沉如水,反問道:“什么理由?”
韓瑯揚聲道:“常澤縣發生一起大案,死傷數百人,想必此事在場諸位都已知曉。而此人來自常澤縣,嫌疑很大,我要將他帶回走,羈押審訊。”
陳棠不動聲色,心中一沉。
難道暴露了?
李伯雄皺眉道:“韓大人說笑了吧,陳棠今早剛剛在校場定品,你也在現場。而那場大案,昨夜發生在常澤縣,此事與陳棠有什么關系?”
“有沒有關系,待我審訊之后便知。”
韓瑯道:“也可能是此人作案后,又連夜跑回武安郡參加校場定品。誰能證明他昨晚就在武安郡,你能證明嗎?”
李伯雄冷笑道:“此事與我無關,我為何要證明?”
韓瑯淡淡道:“既然與你無關,就別插手。而且令尊在這,還輪不到你說話!”
李伯雄臉色一沉。
李仲謀腳步輕移,擋在他身前,微微搖頭。
這種局勢,他們站出來確實不合適。
李君輕求助似的看向父親。
李衍緩緩道:“想要抓人,總要有個緣由線索,不是伱想抓誰就抓誰。郡尉職責非同小可,若是任由你隨便抓人,大乾律法豈不如同兒戲?”
“李大人沒聽清嗎?”
韓瑯道:“我剛剛說了,常澤縣的大案,此人嫌疑巨大,需要帶他回去調查。李大人與此人素不相識,如今卻百般阻攔,又是何緣故?”
這話便有些誅心了。
霍子業也趁機說道:“清者自清,這個陳棠若是沒問題,讓韓大人帶回去審問便是。若不是兇手,他怕什么?”
“怕什么?”
李君輕冷冷道:“怕你們嚴刑逼供,屈打成招,怕你們顛倒黑白,栽贓陷害!”
韓瑯目光一橫,冷然道:“李四小姐慎言,便是剛剛那一句話,我便可治你的罪!”
大殿之中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眾多來參加宴會的入品武者,一個個看得瞠目結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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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也隱隱聽說過霍、李二家明爭暗斗,郡守、郡尉之間權力之爭,沒想到,竟已到了這般水火不容的地步!
“韓大人言重了,李四小姐也是一時氣急,情有可原。”
玄天觀的徐通突然開口,語氣淡然。
陳棠冷眼旁觀。
這個徐通絕不可能幫他。
果不其然,徐通話鋒一轉,道:“不過既然韓大人懷疑此人,帶走審訊也在情理之中。”
玄天觀的方士也發話了!
這等于霍家,玄天觀都站在郡尉韓瑯這邊,支持他當眾拿人。
郡守李衍官職再大,民間聲望再高,也擋不住這種聲勢。
更何況,韓瑯還以緝拿兇犯的名義,若是李家再阻攔下去,肯定會引發其他人的無端猜想。
有些對李家虎視眈眈的人,甚至還有可能會借機發難!
陳棠看得清局勢,李家能替他堅持到現在,已是難得。
他恐怕只能跟韓瑯等人走。
若是拔刀相向,沒有半點機會。
這里的高手太多了。
唯一的生機,或許在家里的胖老頭身上!
胖老頭號稱一步云霄,又擅長偷人,沒準能將他從牢里偷出去。
陳棠在李君輕身邊輕聲道:“去通知我家人。”
隨后,他看著韓瑯道:“我跟你們走。”
韓瑯淡淡道:“這不就得了。”
霍子業在旁邊看著熱鬧,撫掌而笑。
徐通的臉上,也流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
“呦,這么熱鬧!”
就在此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道粗獷的聲音,只見一人身披青龍甲,腰懸青龍劍,大咧咧的走了進來,正是青龍司衛尉,蔡。
“忙了一天沒空出來吃飯,餓死老子了。”
蔡來到一處桌案前,也沒管坐在那的人,隨手抓起幾塊熟肉,便往嘴里塞,一邊吃一邊瞪著牛眼問道:“你們這是做啥呢,搞得劍拔弩張的?”
蔡突然闖進來,倒是讓現場的氣氛緩和不少。
“蔡大人。”
眾人紛紛打了聲招呼。
韓瑯道:“常澤縣發生了一件大案,我正要帶嫌犯回去審問,也不知什么原因,郡守大人似乎不太愿意我插手此案。”
李家兄妹聽得臉色一變。
韓瑯這句話,可謂是陰損至極!
李衍剛剛只是阻攔韓瑯隨便抓人,從未阻攔過他破案。
但韓瑯這樣一說,意思就完全變了!
好像李衍與這個案件,有什么牽連一般。
而且,這話還是對著青龍司衛尉講!
青龍司的職責就是監察百官,若真因此來調查郡守,旁人也說不出什么。
李君輕連忙說道:“你別胡言亂語,我爹什么時候阻止你破案了?”
“嫌犯是哪個?”
蔡又問道,嘴一刻沒停,塞滿了熟肉,吃得腮幫子都鼓起來。
“就是他。”
韓瑯指著旁邊的陳棠。
“哦?”
蔡又從旁邊拿起個酒壺來,一邊喝著,就著熟肉往下咽,一邊朝這邊走來,問道:“他為啥是嫌犯,你有啥線索,說來聽聽?”
“我……”
韓瑯遲疑了下,才道:“我是覺得他身上嫌疑很大,想帶他回去審問一下。”
“你為啥懷疑他?”
蔡已經走到韓瑯身前,一邊嚼著嘴里的碎肉,一邊盯著韓瑯問道。
此刻,周圍的人已經隱隱聽出來有些不對勁。
但眾人都默不作聲,靜觀其變。
韓瑯想了下自己之前得到的信息,道:“這個案子發生在常澤縣,而此人恰好來自常澤縣……”
“說重點,常澤縣的人多了。”
沒等韓瑯說完,蔡毫不留情,直接將其打斷。
韓瑯心中惱火,卻不敢顯露出來,沉吟片刻,才道:“此人有作案的能力,也有作案動機。據我所知,失蹤的那位捕頭和縣令,曾害死過他爹。”
蔡點點頭,道:“有點東西,繼續。”
“什么繼續?”韓瑯愣了一下。
蔡道:“他正月十三就已經到了武安郡,今早在校場定品,昨晚怎么會在常澤縣殺人?”
韓瑯連忙說道:“許是此人來到武安郡之后,便折返回常澤縣,今早趕了回來。”
蔡又飲了一口酒,咧嘴道:“可據我所知,他正月十四在城門關閉前,就進了武安郡。”
“這……”
韓瑯一時語塞。
他根本沒收集到太多信息。
青龍司介入之后,那晚的幸存下來的人,幾乎都被青龍司抓走了。
他只是想要借此機會,將陳棠押入大牢,送霍三公子和玄天觀徐通一個人情,哪里了解這些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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