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觀。
陳棠跑到玄天觀外面的時候,日蝕之象早已過去。
他這一路跑來,所見之人,俱是跪伏在地上,惶恐不安。
像是他這般無所顧忌,在內城中穿梭奔行的再無二人!
陳棠沒有理會其他人驚詫錯愕的目光,沖進玄天觀,直奔祭天臺行去。
“君有失德,臣下專之,故有日蝕之咎。”
玄天教主的聲音響徹在玄天觀的每個角落,雄渾厚重,陳棠還沒看到人,就聽得清清楚楚。
或許是有人詢問,何以會出現如此天象,玄天教主才有這番回答,明顯指向元青山。
“天垂象,見吉兇,人主有過,天降不祥,此乃大兇之兆。”
玄天教主的聲音,不斷傳開,響徹云霄。
陳棠聽得大皺眉頭。
“日者,太陽之精,人君之象;君道有虧,招致天怒,黎民百姓必將陷于水火之地。”
玄天教主的這番話,再度指向元青山!
此刻,陳棠已經跑到祭天臺外,遠遠就望見百官跪伏在地上。
祭天臺上,杜氏雙膝跪地。
只有元青山和玄天教主相對站立,氣氛緊張。
玄天教主猶如一座巍峨山岳,淵渟岳峙。
即便元青山高昂著頭,在玄天教主面前,氣勢上仍弱了許多。
突然出現的日蝕天象,對他的打擊太大了!
元青山幾乎可以想象得到,從今以后,再想要推行新政,難如登天!
由新政帶來的民心名望,也會因為日蝕天象的出現,迅速崩塌瓦解。
元青山想過,新政觸及到玄天教的利益,對方一定會反擊。
可他沒想到,玄天教的出手,是如此可怕。
這一招太狠了!
陳棠看著祭天臺上有些無助的元青山,心中一嘆。
這種情況,他也無能為力。
難道讓他憑借三寸不爛之舌,上去跟百官講解什么日食形成的原因?
誰會相信?
就算有三兩個人相信,乾國各州的百姓,誰又會相信?
就連什么太尉宇文茂,戰神慕容道業此刻都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頭都不抬一下。
元青山堅持半響,心中升起一陣深深的無力感,暗嘆一聲。
這種感覺,就像是他掙扎折騰許久,眼看有些起色,對方一個巴掌拍下來,將他打得粉身碎骨。
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終將功虧一簣。
日蝕之象。
難道這真是天意?
終于,元青山低下頭來。
他躬身拱手,低聲問道:“請教國師,如何才可平息天怒,化解不祥?”
玄天教主沉聲道:“按照古籍所載,有兩種辦法,可平息天怒。”
“請國師明示。”
元青山說道。
玄天教主道:“其一,便是獻祭十萬人牲!”
陳棠聽得心頭一震。
人牲,可不是什么活人和牲畜。
而是指祭祀時,人像牛羊這些牲畜一樣,被供奉給上蒼。
人牲人殉,就是用活人,來作為祭祀的犧牲品!
陳棠不知古籍中,是否有類似的記載。
關鍵在于,玄天教本就善于此事,精通天象,不論他說什么,都會有很多人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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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青山道:“請國師明示第二種辦法。”
玄天教主盯著元青山,緩緩說道:“第二種辦法,便是失德人君,獻祭于天,以息天怒!”
元青山皺眉。
陳棠臉色一沉。
玄天教主終于露出鋒利的獠牙!
他看似給元青山準備了兩個辦法。
但其實,只有一個。
玄天教主知道,以元青山的仁義,絕不可能獻祭十萬人牲。
乾國大牢里的死刑犯,都沒有這么多。
所以,元青山只能選擇第二個辦法。
自裁。
“國師慎言!”
元青默實在聽不下去,站起身來,沉聲道:“皇兄自登基以來,厲行節儉,寬厚仁慈,何曾有過失德之舉?”
玄天教主輕哼一聲,道:“此乃天象,上天明察秋毫,有德之君修德而無咎,暴亂之王行酷而招災,豈不然哉?”
“一派胡言!”
元青默冷笑一聲。
“大膽!”
玄天教主目光一凝,出聲大喝,聲如洪鐘,震天動地!
即便站在遠處的陳棠,都感到心臟咯噔一下!
玄天教主眼神湛湛,聲音中透著無盡威嚴,一字一頓的說道:“元青默,你身為魏王,口出狂言,不敬上天,該當何罪!”
在古代,即便是皇帝也不敢公然藐視上天。
畢竟,皇帝號稱天命所歸。
玄天教主搬出‘不敬上天’這么大一個罪名,扣在元青默的頭上,明顯已經動了殺心!
“國師息怒,青默只是一時沖動,有所失言,并非其本意。”
元青山深吸一口氣,突然說道:“獻祭十萬人牲,朕辦不到。”
“朕還有未完大業,今日獻祭于天,心有不甘。但朕愿以血罪己,請示上天,望上天平息怒火。”
陳棠心中暗贊一聲。
元青山的這個應對,已經算是難得了。
眼下形勢所迫,他只能妥協。
但妥協的同時,卻守住最后一道底線。
既沒有選擇獻祭十萬人牲,也沒有獻祭自己。
元青山選擇以血罪己,昭告天下,平息天怒!
玄天教主眼神閃爍了下。
元青山的這個反應,甚至讓他生出一絲欣賞之意。
在這種形勢下,還能臨危不亂,死中求活,想出這個法子。
只可惜,這個人不夠聽話。
玄天教主收起最后那一絲憐憫之心,沉聲道:“皇帝,想要以血罪己,來欺瞞上天,只會招致更大的禍事!”
“本座可斷言,一個月之內,乾國必有天譴降世!”
元青山皺眉問道:“什么天譴?”
玄天教主搖搖頭,冷冷的說道:“既然圣上不忍心獻祭十萬人牲,上天震怒,死的就不是十萬人牲,而是百萬,千萬的黎民蒼生!”
“到時候,圣上要記住今天的選擇!”
元青山心神一震。
“日蝕之象,不止是人君失德,還有臣下專橫跋扈,這些人都在其列!”
玄天教主的目光,掃過元青默、慕容道業等人,最后又看向遠處的陳棠。
百官回想起這段時間以來,新政之下,麒麟司確實抓了不少勢力的人,涉及極廣,確實稱得上專橫。
那個陳棠,廢了太子少保,殺了太子太保,也當得起跋扈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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