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事如此隱秘,前輩為何對我如此信任?”
明月散人將這些過往,甚至自己的出身,如此隱秘之事都和盤托出,如此坦然和信任,倒是讓陳棠感到有些意外。
明月散人粲然一笑,道:“你被陛下選中,得其真傳,還身負天下第一大盜的輕功傳承,我對你當然信任。”
“更何況,你在千竹城的一舉一動,我都看在眼中。年紀輕輕,卻有一股豪邁氣概,頗有陛下當年之風采。”
被人當面這樣夸,陳棠是有點不好意思。
畢竟,明月散人詢問他的問題,他始終沒給對方回應。
明月散人道:“其實,就憑陛下傳人的這層身份,我應該聽你差遣的。或者說,至少要跟在你身邊,護你周全,只是……”
陳棠明白明月散人的難處。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跟在武帝麾下的那位誅仙士李越塵已經死了。
如今的明月散人,為了報恩和報仇,只能留在天壺洲。
陳棠沉吟片刻,道:“前輩言重了,我這里倒是知道一個消息,與武帝有關。”
“據我所知,武帝有一位后人,武朝覆滅之后,隱姓埋名。在去年的時候,身份暴露,被乾國朝廷圍剿,后來被一位神秘強者所救,不知所蹤。”
陳棠不能提及武帝的情況,其他人的信息,倒是可以透露一二。
“哦?”
明月散人問道:“可是秦熙殿下?”
“正是。”
陳棠點點頭。
明月散人又問道:“那位神秘強者長得什么樣?”
“這我就不知道了。”
陳棠搖頭道:“當時我也被人追殺,一路逃亡,此事還是后來聽人說起的。”
這件事確實是個謎,直到陳棠離開京城的時候,也沒有打聽到有關秦熙夫婦的消息,好像憑空消失一般,生不見人,死不見尸。
明月散人微微皺眉,喃喃自語:“難道是李邈?”
陳棠問道:“前輩口中這位是另一位誅仙士?”
“嗯。”
明月散人點頭道:“四位誅仙士中,我們三人被選中時,都已各自修煉出內氣,身負各種武學傳承。”
“李邈是唯一得了陛下橫練功法真傳的人,修煉《龍虎丹經》,一身橫練功夫極為精純,肉身強橫,力大無窮,人稱‘龍虎霸主’。”
停頓了下,明月散人似乎有些好奇,突然問道:“伱既然已經得了陛下真傳,也是選擇橫練肉身,內壯臟腑的修煉之路,為何沒有修煉《龍虎丹經》?”
“我下山的時候,還沒來得及學……”
這句話到了嘴邊,陳棠心中一動,又咽了回去。
明月散人這一問,極為自然,剛好聊到此處。
陳棠差點就說漏了嘴。
明月散人眼看著陳棠嘴都張開了,卻突然咬了下舌頭,閉口不言。
“你啊!”
明月散人見狀,又好氣又好笑,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年紀不大,卻如此精明機警,戒心也太大了。”
“嘿嘿。”
陳棠干笑一聲,道:“就當前輩是在夸我了。”
阿離見兩人說的有趣,原本沒有波瀾的眼眸中,微微蕩起一絲笑意。
她似乎覺得不妥,又迅速恢復如常,低下頭來。
明月散人道:“不過,你修煉的這種內壯功法,威力也是不俗,潛力巨大。我曾探查過你的身體,你是五品極境,肺腑異常強大,遠超同階。”
那是自然。
這片世間,恐怕沒有任何一種生靈,比那頭東海巨妖的肺腑更加強大。
“不過。”
明月散人話鋒一轉,道:“橫練之法,卻有一些弱點,在輕功方面,沒有內氣的支撐,無法騰空飛行,也不能在半空中輾轉騰挪,少了諸多變化。”
修煉出內氣,就等于體內憑空多出一種力量。
若是運用得當,內氣高手身在半空中,完全可以借助內氣,橫移開去,或者連續騰空飛躍。
所以,看上去就顯得飄逸瀟灑。
而陳棠完全是靠著雙腿雙足的爆發,直來直去,憑著一部《壁虎游墻功》爬墻翻院,行走天下……
胖老頭雖然傳授給他《扶搖功》,在聽風訣后面,還有疾風訣,隨風訣,乃至一步云霄,但后面都需要修煉出內氣,方能顯現成效。
明月散人沉吟道:“在內壯功法,拳法,刀法上,我無法對你指點什么。但在輕功方面,倒是可以將隱者的《浮光掠影》傳授給你。”
陳棠得武帝真傳,即便明月散人身為宗師強者,也不敢隨便指點,生怕指點岔了。
“浮光掠影!”
陳棠眼前一亮。
胖老頭曾說過,浮光掠影與他的一步云霄,都位列天下十大輕功。
而且在千竹城的時候,陳棠與諸位隱者交手,就見識過《浮光掠影》的威力,殘影重重,令人眼花繚亂,真假難辨。
若非有神照相助,他也抵擋不住。
陳棠問道:“浮光掠影不用內氣也能修煉嗎?”
“可以。”
明月散人道:“隱者的武學功法,講究一擊必殺,瞬間的爆發。沒有太多變化,輕功也是如此。”
“總體來說,浮光掠影描述的是一種輕功技巧,利用光線和自身速度,造成視覺上的錯亂,為刺殺創造機會。”
“每個人修煉浮光掠影,領悟出來的輕功,都不一定相同。像是八尺一族,領悟出來的就是鬼步,而啞女領悟出來的是影分身瞬殺術。”
陳棠與阿離交手的時候,曾見識過對方這種影分身瞬殺術,確實極為厲害,防不勝防。
明月散人另一層身份,是東夷族傳功長老,對東夷族的各種功法早已熟記于心,就在貨艙中,將《浮光掠影》的身法,一字一句的傳授給陳棠。
一些晦澀難懂之處,還特意加以注解。
像是東夷族的這種功法,在很多文字上,都設有陷阱和錯誤。
若非真正的東夷族人,即便得到這種功法,也很容易修煉岔了。
明月散人道:“你可以將《浮光掠影》和《扶搖功》結合一下,取長補短,形成自己獨有的輕功,未必要墨守成規,如出一轍。”
“嗯……”
陳棠應了一聲,若有所思的點點頭。
明月散人沒有打擾,站在門口看了下天色。
天亮之前,他就準備下船離開了。
海船沿著天壺川順流而下,一路上頗為順暢,隨著時間推移,天色漸漸放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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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散人回到貨艙,見陳棠仍在思索,似乎在參悟《浮光掠影》,準備將他叫醒,囑咐幾句便離開。
隨著明月散人走過來,帶動一陣微風。
就在此時,陳棠身形一動,整個人仿佛融入微風之中,瞬息間來到阿離的面前,又迅速退了回去。
阿離微微一怔,瞳孔收縮。
在她的視線中,陳棠剛剛一來一回,竟在半空中拉扯出一道道殘影,如同鬼魅。
身法之快,就連她都沒能反應過來!
“啊……”
阿離看向明月散人,輕輕發出一聲,表達自己內心的驚訝和不解。
剛剛的一幕,明月散人也看在眼中。
只不過,他畢竟是宗師強者,在他的視線中,能清晰看到陳棠的身法軌跡,并無殘影。
陳棠剛剛的一進一退,是將《扶搖功》和《浮光掠影》融合在一起,進入神照狀態下,突然爆發出來的一招。
神照狀態下,陳棠的動作本來就相對更快。
再加上扶搖功,浮光掠影的融合,不到半天時間,便被他參悟出一種如同鬼魅般的身法!
這其中的關鍵,還是入神坐照。
只是,陳棠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將兩大身法融合,還是讓明月散人大感意外。
“陛下果然沒看錯人。”
明月散人稱贊一聲,問道:“你這手輕功叫什么?”
陳棠想了想,道:“就叫捕風捉影吧。”
畢竟是他融合兩大輕功,配合神照創造出來的身法,大概意思對就行。
明月散人沉吟道:“我無法離開天壺洲,保護在你身邊,今后就讓啞女跟你去南夏吧,以她的本事,能幫你解決不少隱患。”
“啊?”
陳棠愣了下,下意識看向阿離。
阿離神色平靜,似乎早就知道此事,并不意外。
明月散人道:“啞女,今后你跟在陳棠身邊,要竭盡全力保護他的安全,一切事宜,以他的命令為準,知道嗎。”
阿離點頭。
陳棠皺眉,有些疑慮,問道:“阿離名義上畢竟是前輩的弟子,若是她失蹤,前輩那邊不會有什么麻煩嗎?”
“沒事。”
明月散人搖頭道:“對于這位傳功長老而言,此事再正常不過,隱者洲的人早就司空見慣。他的傳人中,全部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若是啞女一直活得好好的,反倒容易引起懷疑。”
陳棠不禁回想起,明月散人之前沒說完的話,心中對阿離,又多出一絲同情。
明月散人道:“見過阿離真容的人不多,但到了南夏,以防萬一,她最好還是做些偽裝,盡量不要被人認出來。”
說到這,陳棠心中一動,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有件事,不知前輩可知道其中內情?”
陳棠將葉雨時追查南夏、北乾失蹤嬰兒之事,潛伏在貨船上,一路來到隱者洲的事,講述了一遍。
按照葉雨時所言,這些嬰兒被隱者組織訓練成隱者,隨后又暗中送回南夏,執行一項秘密任務。
但具體是什么,她沒能查出來,就被眾多隱者一路追殺,險些喪命。
明月散人沉聲道:“這個任務的目標,主要是針對南夏的武林。”
“南夏武林?”
陳棠疑惑。
明月散人道:“南夏武林中,江湖各大幫會門派是一股極為強大的勢力,甚至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可以與朝廷抗衡。”
“這么厲害?”
陳棠有些驚訝。
他曾聽胖老頭提過,南夏江湖勢力很大,武林鼎盛,卻沒想到,江湖勢力竟然達到與朝廷抗衡的地步。
明月散人道:“朝廷和江湖算是兩個世界,雙方互有顧忌,相互制衡,井水不犯河水。一般來說,雙方各有默契,盡量避免發生沖突。”
陳棠還是有些不解,問道:“南夏武林中,各大幫會門派林立,落在各地,如同一盤散沙,如何能與朝廷抗衡?”
明月散人道:“因為南夏武林中,有一位化境大宗師。”
“南夏劍宗!”
陳棠脫口說道。
武帝曾說過,天下九宗中,有一位就是南夏劍宗。
煙雨村外那位龍虎衛,也曾提過這位化境大宗師。
當年武帝南征,抵達夏江,正是這位南夏劍宗出面,正面擋住武帝的刀鋒,才使得夏江一戰,武帝落敗而歸。
當然,這其中還有其他一些變故。
“不錯。”
明月散人點了點頭,神色復雜。
讓陳棠有些意外的是,夏江一戰,武帝落敗,明月散人重傷墜江,險死還生。
但提及此人,明月散人的眼神中,卻沒有什么憤恨,倒是敬佩更多一些。
明月散人道:“當年神州北部淪陷,部分夏人南遷,在夏江以南延續夏國一脈,但實際上,當時阻力重重,南方各大門閥世家,各方勢力都蠢蠢欲動。”
“是沈家當時的沈茂弘,人稱赤龍居士,出面籠絡江東士族門閥,合縱江湖各大門派,才得以平定四方,使得夏國得以延續,在江東立足。”
陳棠不明白剛剛說到南夏劍宗,怎么又突然提到沈家。
但他還是問道:“前輩說的沈家,就是瑯琊閣沈氏?”
“不錯。”
明月散人道:“這位赤龍居士,被稱為南夏立國基礎的社稷之臣,也正因為如此,沈氏在南夏才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當時南夏甚至有傳言,沈與夏,共天下。”
“夏,便是夏朝的皇族。”
陳棠暗暗咋舌。
瑯琊閣沈氏,來頭這么大。
可是天壺洲沈氏這一脈,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聽說,似乎像是發生了什么變故。
明月散人繼續說道:“后來,當時南夏的朝廷中,赤龍居士為相,而兵權在沈氏另一脈沈敦的手中。久而久之,遭到朝廷忌憚,意圖削弱其兵權。”
陳棠點點頭。
這種情況下,夏朝皇帝肯定是坐立不安。
明月散人道:“不曾想,元帝這個舉動,反而招致沈敦的抵觸,進而引發一場叛亂,后來被稱為沈敦之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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