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語氣平淡,青年卻聽得心頭一凜。
以他對老者的了解,方才那句‘送他上路’,老者已動了殺機!
老者要殺誰?
他的故人?
青年不動聲色,隱隱猜想到一個可能。
“將軍說笑了,我離開江湖多年,哪有什么故人。”
青年笑了笑,故作鎮定。
“看見就知道了。”
老者說完,當先一步,拍馬進了臨江鎮。
青年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心中忐忑不安,只希望自己的猜的不對。
夜色已深,風雪交加。
街道上除了兩人,已無其他行人。
沒過多久,兩人便來到一處客棧前。
臨江客棧,普普通通的名字。
老者下馬,來到客棧門前,略作停頓。
待得青年跟上來之后,才推門而入。
吱呀一聲。
木門被推開,一股寒風呼嘯而來。
大堂里圍坐火爐正聊得興起的幾人,都不禁打了個寒戰。
“這個時辰還有客人來。”
胡須漢子嘀咕一句。
裘皮大漢看著柜臺前,支著下巴,昏昏欲睡的老板,招呼一聲:“老板,來生意了!”
陳棠側頭望去。
見到進來的兩個人,不禁微微一怔,愣在當場。
前面這位老者,赫然是北伐軍統帥,名震南夏的王孝伯!
而后面跟著的青年,卻是宋武。
這兩人應該在吳江二州的戰場上圍剿玄天教,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緊接著,陳棠似乎想到什么,心中一沉,微微色變。
“拜見王將軍。”
陳棠起身,微微拱手,神色恭敬。
但實際上,他精神緊繃,借著拱手行禮之際,縮短手掌與背后‘萬古’的距離,可以確保第一時間拔刀出來,應對一切變故!
王孝伯毫無預兆的出現在這里,很可能指向一個最壞的結果!
“陳棠,別來無恙。”
王孝伯淡淡一笑,在一旁的長椅上隨意坐下,道:“聽說你在武林大會上很是威風,已是劍閣三榜之首,名副其實的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過了這個年關,陳棠才二十歲。
這個年紀,便已經踏入三品,從古至今,也沒有幾人能達到這般成就。
火爐旁的四人不是江湖人,只是聽說過武林大會,卻不知詳情。
只是聽這位老者姓王,也是將軍,不禁感到有些好奇。
那客棧老板常年在這里接待走南闖北的客人,形形色色的人見多了。
但像老者這般,渾身散發著一種強大氣場,不怒自威,甚至不敢與之對視的人物,他還從未遇見過。
老者和那個小兄弟表面上看,好像是在久別重逢的閑聊敘舊。
可他卻隱約察覺到,兩人之間的氣氛不大對。
陳棠依舊恭敬,道:“三榜之首不值一提,還是王將軍運籌帷幄,京城一戰,親率北伐軍將玄天教一網打盡,才是真正的威名赫赫。”
“你是北伐軍統帥,王孝伯王將軍?”
火爐旁,那裘皮大漢驚呼一聲。
滿臉胡須的漢子皺眉道:“哪有這么巧合的事,不會是假冒的吧?”
這時候,王將軍應該正在和玄天教余孽大戰才對。
他們剛剛正聊著王孝伯,王孝伯就跑這來了?
“不得無禮!”
宋武突然上前,倉啷一聲,腰間長刀露出半截刀鋒,目露兇光,盯著火爐旁的四人,殺氣騰騰的輕喝一聲:“還不快滾!”
那胡須漢
子莫名其妙被罵了一句,聽得心頭火起,正要起身,跟宋武理論理論。
可他與宋武的眼神一碰,他膽氣就泄了。
且不說宋武三品的修為,便是那在沙場中歷練出來的殺氣,便非這些普通人所能抵擋。
“大哥,算了。”
裘皮大漢勸了一句,看了一眼身旁的老婆孩子。
他身邊畢竟拖家帶口,出門在外,盡量別起爭執。
那胡須漢子輕哼一聲,小聲嘀咕道:“我們還沒吃完呢,就不走。”
宋武本意,就是想趕走他們。
見幾人仍不肯離去,正要上前露出點手段,嚇唬一下,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道聲音:“宋武,回來吧。”
“是。”
宋武稍有遲疑,便應了一聲,同時背對著王孝伯,給陳棠使了個眼色,才轉身走了回去。
“我畢竟老了,北伐軍總要有人接手。”
王孝伯神色感慨,道:“年輕一輩中,我最看好的兩人,一個是宋武,另一個就是你。”
說到這,王孝伯停頓了下,幽幽一嘆:“只可惜,你是北乾人。”
話音一落,大堂里的溫度仿佛瞬間降了下來!
那四人圍在
火爐旁,都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客棧老板在柜臺后咽了下口水,有些惶恐,茫然無措。
“呵呵。”
陳棠突然笑了,道:“連我自己對北乾人這個身份,都沒什么感覺,倒沒想到,王將軍對此竟如此在意。”
雖然前身是北乾人,但陳棠對這個身份,確實沒什么認同感。
北乾根本就沒把他當人看,他又算什么北乾人。
更何況,他還只是穿越過來,對北乾就更沒什么感情。
“當然在意。”
王孝伯道:“你出身北乾,我就很難信任你。”
“王將軍雷厲風行,怎會如此糾結。”
陳棠收起方才的恭敬姿態,直接在王孝伯面前,將背后的‘萬古’摘了下來,緊握在手中,道:“咱們干脆痛快些,攤開來說吧。”
“王將軍是來殺我的?”
陳棠懶得跟王孝伯繞來繞去,直接開門見山。
王孝伯啞然失笑,點了點頭,道:“是。”
宋武心中一嘆。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阿離雙手藏在袖子里,悄無聲息的握緊暗影雙匕,眼神逐漸變得冷漠無趣,迅速恢復到鬼隱的狀態。
陳棠問道:“你和夏道自做了交易?”
“聰明。”
王孝伯贊嘆一聲,看著陳棠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欣賞,算是承認此事。
事到如今,已沒必要隱瞞。
陳棠道:“在武林大會上,聽說你和夏道自聯手,我當時還有些意外,如今倒說得通了。”
王孝伯搖頭道:“京城之戰,他只能與我聯手,沒有第二條路可選。但我跟他之間,關于你的交易,卻不是為了對付玄天教。”
陳棠似笑非笑,挑眉問道:“哦,那是為了什么?”
王孝伯微微側身,對著虛空拱手行禮,淡淡道:“我取你性命,替他報殺子之仇。而他會主動辭官歸隱,還政于君。殺你,是為了圣上,為了南夏的江山社稷!”
“嚯!”
陳棠忍不住贊嘆一聲:“王將軍實乃大夏第一忠臣,對當今圣上真是赤膽忠心,天地可鑒!若劍閣排個忠心榜,我敢保證,王將軍必是榜首。”
王孝伯當然聽得出陳棠語氣中的譏諷之意,卻面色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