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棠正在與葉雨時商議,離開隱者洲的一些安排,突然聽到樓下傳來一陣吵鬧。
沒過多久,伴隨著一聲巨響,影子樓微微晃動,像是有人破門而入。
陳棠和葉雨時對視一眼,心生戒備。
兩人并未第一時間下樓,而是站在樓上,朝大堂方向窺探。
只見一位白衣男子手握折扇,頂端的利刃還沾著鮮血,神色輕佻,面帶笑容。
在他的身后,站著兩個灰袍男子。
而馮鐵匠坐靠在柜臺前,打造好的弓箭放在柜臺上,一手按在上面,另一手捂住胸口。
陳棠兩人的方向,看不清馮鐵匠的前面。
但在他的衣擺已經被鮮血浸透,坐下的地面上,已經淌了一大灘血!
陳棠微微皺眉。
云娘擋在白衣男子和馮鐵匠之間。
就在此時,那兩個灰袍男子似有所覺,突然朝二樓陳棠兩人所在的位置看過來!
好敏銳的感應!
陳棠、葉雨時二人心中一凜。
這兩個灰袍男子是高手!
具體修為境界,卻看不出來。
“風獒,為何傷人?”
只聽云娘問道,語氣冰冷。
風獒打開折扇,血珠飛濺,輕笑一聲:“這老東西不識抬舉,我已經拿出了誅殺令,想試試他的弓,他還在這跟我擺架子……呵呵呵,我看他是活膩了,就好心送他一程。”
馮鐵匠橫了風獒一眼,微微喘息,恨聲道:“你小子不守規矩!”
“哈哈!”
風獒大笑一聲,朝著馮鐵匠吐出舌頭,嘴里發出‘哈哈’的喘息聲,好像真如一條瘋狗般,道:“我就是不守規矩,你能奈我何?”
“長老們會讓我償命嗎?”
不等馮鐵匠說話,風獒便自顧說道:“不會,你就是一個打鐵的。只要這次我抓住玉笛仙子,殺掉陳棠,完成任務,這點小過錯根本不算什么。”
“不守規矩的人,總會付出代價!”
馮鐵匠咬了咬牙。
風獒拍著胸脯,裝作害怕的樣子,道:“你們聽聽,多嚇人。老東西,你能讓我付出什么代價?你無兒無女,也沒朋友,連個弟子都沒有,誰會為伱報仇?”
“我的背后有長老會,你有什么?哈哈哈哈!”
說到后面,他裝不下去,肆無忌憚的大笑起來。
云娘忍不住冷笑一聲,譏諷道:“原來瘋狗也不是真瘋,見誰都咬。咬人之前,還要看看對方有沒有靠山,好不好惹。”
“狗終究是狗,仗勢欺人罷了。”
似乎被戳到了痛處,風獒漸漸收起笑容,扣了扣耳朵,道:“云娘,你說話可真難聽。”
就在此時,陳棠從樓上走了下來。
葉雨時跟在他身后。
風獒見到陳棠二人,眼前一亮,從懷中拿出誅殺令,在云娘眼前晃了晃,道:“云娘,這里不能動武,看來得勞煩你將這兩人逐出影子樓了。”
“他們已經付了今日的房費。”
云娘淡淡的說道:“在明天日落前,沒人能趕走他們,這是老娘的規矩。”
實際上,誅殺令下,影子樓應該第一時間配合,將刺殺目標驅逐出去,不能給目標提供任何幫助。
但云娘這個說辭,也勉強說得過去。
風獒對云娘還是有些忌憚,沒有與之針鋒相對,微微聳肩道:“沒關系,我等得起。不過,明天這個時候,云娘你就沒有理由再收留他們了。”
“這是自然。”
云娘淡淡道。
以她的權力,能給陳棠二人多爭取出來這一天一夜,已經是極限。
誅殺令
一出,她若是光明正大的幫助二人,等于是公然背叛隱者組織。
陳棠下樓之后,看都沒看風獒三人一眼,直接來到馮鐵匠身邊坐了下去。
馮鐵匠胸前的鮮血,紅的刺眼!
陳棠只是平靜的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
“你來了。”
馮鐵匠抬頭看了陳棠一眼,由于失血過多,臉色略顯蒼白。
葉雨時上前,握住馮鐵匠的手腕,渡過去一縷內氣。
陳棠看向葉雨時,露出詢問之色。
葉雨時搖了搖頭。
胸口的幾刀都是致命傷,已經刺破臟腑。
馮鐵匠能堅持到現在,還是依仗著內氣精純,打通六條經脈,生命力強盛。
“年紀大了,精力大不如前,打造的還是慢了些。若是能早一些,你就能早些離開了。如今誅殺令已到,你恐怕活不過明天。”
馮鐵匠將手掌下的弓箭推向陳棠一邊,道:“不過,弓箭已經打造好了,還是要交給你。”
陳棠看著柜臺上的弓箭,問道:“你最初不是盼著我死,好接手這兩件裝備嗎?”
“當然。”
馮鐵匠笑了笑,眼皮已經變得有些沉重,道:“我現在也盼著你死,不過,只要你沒死,我就得將弓箭交給你。這是我老馮的規矩,無規矩,咳咳……”
馮鐵匠咳著鮮血,大口喘息著。
“不成方圓。”
陳棠順著說了下去。
馮鐵匠點了點頭。
“云娘,給……給我倆打兩碗酒來……”
馮鐵匠已經快不行了,每說一句話,都要歇一歇,喘一口氣。
他顫顫巍巍的從懷中摸出兩枚銀幣,放在柜臺上,道:“白天約定好的一醉方休,老馮只能陪你喝一杯了。”
陳棠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卻沒能說出來。
“不用。”
云娘眼眶微微泛紅,回到柜臺前,將那兩枚隱幣推了回去,道:“這杯酒,我請你們喝。”
“呵……咳咳,云娘難得大方一回,要得,要得。”
馮鐵匠一邊笑,一邊咳。
“算我一個。”
葉雨時突然說道。
云娘點了點頭。
武戟柳瘦二人也拿出酒碗,道:“老馮,我們也陪你喝一杯。”
“好!”
馮鐵匠聞言,好似又多了幾分精神。
云娘倒了六碗酒,分別遞給馮鐵匠、陳棠、葉雨時,武戟、柳瘦,自己端起最后一碗。
馮鐵匠顫巍巍的端起酒碗,看著酒水里倒映出來的那張憔悴蒼白的臉龐,不禁自嘲的笑了笑:
“我老馮為隱者打了一輩子的鐵,守了一輩子規矩,沒想到,最終栽到一個不守規矩的小崽子手里。這鬼地方,果真沒什么意思,死了也好。”
“這杯酒,算是為我送行吧。”
說完,六人舉碗對碰,仰頭共飲。
哐啷!
酒碗墜落在地上,碎成幾片。
馮鐵匠手臂垂下,靠在柜臺前,垂首長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