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麥田,越過城墻,百姓數量也更多了起來。
粗麻衣服,麻繩束發,有些壓根都沒穿鞋,赤腳踏足,卻怡然自樂。
房屋都是新建的草木房,一戶又一戶連成街道,中間還夾雜著諸如客棧、驛站等建筑,頗顯活氣。
又可見城中房屋內,人群熙熙攘攘,怡然自樂,卻少見黃發垂髫。
“饑荒死了許多人,現今徐州居民不多,還有不少百姓甚至不知道我們殺了康王,只知道荒了一年,忽然就回了春,就以為是天上神仙撒楊枝甘露。”
郭教頭介紹道:“這一年肖兄弟跑了不少地方,尋找還活著的百姓,將他們拉攏到新春城這一方。”
包連才看了看這村子當中的人,暗暗咋舌:“肖英雄這一路上是救了多少人啊。”
郭教頭嘆息一聲:“想救人,卻也沒想的那么多。當時荒的太厲害了,死的人比活的人多,經常去一個村子,能看到尸體堆的和小山一樣高。
“好不容易找到一些能活下來的,也都大多得了暗病,怕這大荒只持續了一年,帶來的暗傷恐怕卻需要許久才能養好。”
包連才感慨,瞥見了欣欣向榮下的藏著的傷疤。
僅僅一瞧,觸目驚心。
到了中心街,四周依稀可見村子雛形,草廬房子重新翻修,新釘木板,瞧著漂亮。
左辰忽然聽見耳畔旁邊傳來了驚喜的聲音:
“道長!”
側目看向,見身體旁邊金光匯聚。
大光頭、老實臉,一身的金燦寶袈裟,滿目的慈悲祥和人。
“和尚。”左辰見了友人,心頭歡喜。
和尚滿臉欣然,身上功德光輝閃閃耀光。
敘舊許久,談了談盡量,和尚帶著左辰幾人過了新春城。
路上行著,能看到不少的士兵,布甲簡單,衣沾灰泥,不像是從戰場上下來,反倒像是從田里來。
“徐州的新兵除去平常訓練之外,會幫著鄉親們種田打獵,大家之前都餓怕了,總會會多分出些精力在這上面。”
郭教頭介紹。
和尚也跟著笑道:
“能穩穩的吃上飯比什么都好嘞。這大梁若是沒兵欸,這才好嘞。都辦自己喜歡的事情,種地、做衣服,當說書先生,不愁吃不愁喝,這才穩妥又舒坦,才是好日子嘞。”
和尚感慨,愿望樸素。
左辰看到那些正在種田的將士們,也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問向和尚:
“和尚,我交給你的那個麥穗,你研究出來了?”
“研究出來了。”和尚那張敦厚質樸的臉上難得露出了自豪的表情:
“俺帶了不少的農民,研究了老長的時間,總算您留下的寶貝能量產了。當然,道行上這些麥穗還遠遠比不上道長你那稍微晃一晃,就能生出一片麥田的水平,但現今這麥子的產量也夠多了!
“一年能收四次!不怕缺水,不怕旱,也不怕寒冬,只要這么種上幾年,估計全天下都不愁飯吃了嘞!”
見和尚如此興奮,左辰也是替他高興,但他還是提醒了兩句和尚育種和傷地的事情。
聽聞左辰講,和尚也才恍悟過來,嚇出了一頭的金色冷汗:
“俺之前也沒種過這么吃地的種子,竟忘了考慮這件事情,著實多虧道長啊!要不然這么種下去,沒幾年徐州可能又荒了。”
又是陷入沉思,撓了撓自己的大光頭:
“俺也不知道啥樣種子養地,正好這段時間和那些老農們閑下來了,俺們研究研究,整出來個養地的種子,輪番種。”
左辰笑著點頭。
他又看了看和尚身上的功德金光。
幾乎已經徹底凝實,可謂大功德之人。
若是尋常鬼祟見了他,怕是會被當場超度,煙消云散。
如此富德寶光,給和尚正合適。
上了片土坡,遙遙看去,不遠處,一片連綿的亭子正在日頭之下拉長影子。
而在那亭子當中,功德佛光栩栩生輝。
和尚的佛像正在那邊聳立。
“道長,您當時弄的蓮池到了嘞!”
領著左辰幾人前進,很快就到了蓮池位置。
蓮池外面建了圍欄和大院,后方連山,是整個新春城里最大的建筑物。
旁邊還有幾戶小閣小樓,里面有些人住,都是當初左辰挑選出來的有才之人。
若是徐州生了什么大事,需要商討,就皆會聚在蓮池旁邊,坐在和尚給的蒲團上,念徐州大事。
現今這里也成了招待左辰他們最好的地方。
進入涼亭當中,以備功德金光聚成實體和尚立刻就讓自己當初庇護的那些村人們拿出蒲團來,給眾人鋪好。
這些蒲團不算華貴,但卻非常的新,應該是專門準備給客人的。
坐在蒲團上,左辰看了眼旁邊的村人。
雖然是之前和尚村子里的,被鑲嵌進入了佛像當中,受了不少的苦,后來被和尚的功德金光所凈化,現今也已經聚成了實體。
有點類似于城隍。
而他身上此刻則穿了一身郎中衣服,看起來慈眉善目,倒是頗有幾分佛前隨從的樣子。
見左辰看自己,這中年男人臉上也微微泛紅,尷尬的撓了撓頭,像是不怎么善說話:
“道……道長……之前多謝您救命之恩……要不然的話,我恐怕還在佛像里受罪嘞。”
“幫你們的是和尚,我只是舉手之勞罷了。”左辰笑道,又看了看他身上衣服:“你這是做上郎中了?”
“也算是吧。”中年男人不好意思:“我其實沒啥郎中的知識……藥草書也看的不太明白,但重塑的這具身體是有點獨特的能力,外傷的話只需要摸一摸就能治好,我們正好沒什么事情做,就有一半隨著善心師傅去學種麥子,剩下一半進了堂內醫人治療。”
“好事。繼續努力。”
聽左辰這話,中年男人連連點頭,臉上露出了努力得到認可的喜悅。
等到他撤下去之后,和尚也坐到了幾人面前,笑道:“俺這村子的村民現在也都有本事嘞,治病救人,去除怨氣,還有幫著俺一同研究種子的,個個都是人才!”
左辰笑著點頭,又左右看了一圈,問:“肖長成呢?”
“肖小哥現在應該在城外幫著種田呢。”和尚道:“小哥是個閑不住的主,這兩天徐州軍那邊還算是安靜,他安排完訓練之后就跑到城外去了,俺遣人去叫他,估計過一會兒就會回來。”
話音剛落,就聽門外傳來了噔噔的腳步聲,側頭一看,發現肖長成邁著大步子走進了亭子內。
一年未見,這年紀其實不算太大的小伙子卻也被責任刻上了成熟。
他留了些絡腮胡子,身上穿著一套粗布制的衣服,上面還沾著灰,瞧著不怎么干凈。
腳下踩著草鞋,雙手滿是泥垢,風塵仆仆的樣子,顯然剛從田里回來。
目色間卻已經帶上了幾分不怒自威,任誰也不會小瞧于他。
瞧見左辰之后,語氣喜悅:
“道爺!一年不見,你可算是回來了!”
肖長成滿目欣喜,他快步走到左辰身邊,不知道是該擁抱一下道長,還是握握左辰的手。
遲疑了大半天,肖長成覺得自己現在身上全是泥,和左辰太過親密的接觸不太好,干脆打算給左辰跪下磕一個。
這下子可給左辰弄了個呆,他連連動用真炁,把肖長成給提了起來。
啞然失笑,左辰道:“長成啊,你突然跪我,有點嚇人啊。”
“您在徐州做的這些壯舉,別說我給您磕一個了,就算磕十個,磕一百個,也不足為過。”
“你小子,一年沒見,怎么變得這么油嘴滑舌了。”
兩人相視一笑。
肖長成花了點時間去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等再回來時,一身領袖的氣勢也躍然而出。
大大咧咧的坐在蒲團上,準備了一些粗制的大麥茶,泡水品喝,又問左辰:
“道爺,這段時間你都去了何方?可有什么趣事?”
“倒是經歷了不少事。”
左辰想了想,最終還是同肖長成和和尚說了在自己北方的經歷。
還有當時自己所遇到的那滔滔苦海。
畢竟現在的肖長成已經不是個普普通通的農家漢子了,他肩負著整個徐州,是一方首領。
他自然也有資格,也需要知道這世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兩人聽著左辰,開始的時候兩人本還帶著數分談笑之色,但當其聽到苦海滔滔,滅世大劫之時,他們兩個的臉色也驟然變得難看了起來。
等到說完自己這段時間經歷的事情之后,肖長成更是沉默良久,一言不發
倒是和尚手足無措了起來:
“唉!這惱人心的鬼世道怎還有滅世大劫啊!老百姓過自己的安穩日子就那么難嗎?”
他是真的難過,說到這的時候眼圈甚至都有點紅:“道長,這苦海滔滔就沒什么辦法阻止嗎?”
“我還在找方法。”左辰道:“現在已經有一些眉目。”
“那便好那便好。”
和尚松了口氣。
左辰的承諾對他來說,可是要比什么都重要。
談到這里,和尚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自己的腦門:
“對了,道長。前段時間俺也遇到了件事情,說不準對您推苦海有些幫助。”
“什么事?”左辰也是心生好奇。
之前我不是和你說過,當初俺成功德金身的時候,看到了一座山嗎。”
“嗯?”
“前段時間那座山又喚我過去了。”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