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籠罩下的小王莊并不安寧，一根根火把照亮著這個莊子，每個人心中都有各種各樣的情緒。
憤怒，恐懼，害怕，傷心……
案發現場，周清陷入了疑惑之中。
在這件事情發生前，一切都很正常的莊子，也很正常的村民，沒有發生過什么古怪的事情。
局限于在這一小片空間的熊腳印，不翼而飛的惡熊。
提前被撕裂的部分衣物，卻又連帶衣物的吞咽。
諸多因素疊加到一起之后，就給人奇怪的感覺，很奇怪。
這件事情能夠被上報到秦都管那里奇怪，事情本身也很奇怪。
周清看著案發現場，這里除了那幾個凹陷下去的熊腳印以外，還很亂。
和那些正常的地面相比，這里猶如有人在地上翻滾扭打過一樣，但卻也沒有其他的東西留下。
雖然極有可能是一頭熊妖所為，但并沒有所謂的妖氣殘留。
在他的感知中，這里沒有妖氣，沒有死氣，也沒有殘余的魂魄，也沒有鬼魂。
案發之后他來這里的時間已經算快了，哪怕交給鬼神司的其他人，也不會比他快多少。
因為這個案子本來就是才剛剛報到秦都管那里的。
若不是痕跡擺在這里，那誰也不會認為此地發生了命案。
其他人注視著周清，目光中有著好奇，沒有打擾他的思考。
過了一會兒之后，周清看向王根正，問道：
“王隊長，如果在邊疆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不知軍中會如何處理？”
“派遣大量的人手，以現場為中心向四周搜查，如果能找到兇手，那就直接格殺。”
王根正答道：“找不到的話，那大概率就是蠻族所為，只能在戰場上報仇了。”
“我聽說蠻族的修行方式和我們有所不同，不知道具體有什么區別，王隊長知道嗎？”
“知道一點。”王根正說道：
“蠻族也有武者，有修士，不過在那里任何一類修行者的修行，都和妖族與蠻獸有關。”
“他們能借助妖與獸的力量，我們與蠻族士兵廝殺時，經常看見他們進入一種猶如野獸般的狀態，非常兇殘。”
“甚至有的蠻族士兵，最極端的情況下會出現獸化，變成半人半獸的樣子。”
“得到的蠻族士兵尸體上，也全都紋著一些特殊的紋路，據上面的人說，那里面蘊含著蠻族的力量，是以獸血為原料，配合蠻族秘法紋刻上去的。”
“更多的，我就不太了解了。”
蠻族從外表上看，和人族是差不多的，其實血脈也類似。
但有人研究過，和人族相比，蠻族的血脈之中多了一些別的東西，就是這些東西，讓他們和人族出現了區別，所以才是蠻，和人族為敵。
聽了王根正的解釋，周清點了點頭，“聽上去的確與眾不同。”
王根正說的肯定是真的，這種信息沒必要作假。
但不全面，不一定百分百正確，也是一定的。
他所說的，想來只是以他的層次能夠了解到的東西。
周清又問道：“王隊長為何會退伍呢？”
現在王根正年紀大了，但他退伍已經二三十年了，剛退那個時候，可還是正值壯年的。
王根正嘆了一口氣，“倒也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在一次和蠻族的作戰中，我所在的隊伍大敗，戰友死傷慘重，我活了下來，但自身也受到了創傷，只好退下來了。”
周清聞言，沉默一會兒稱贊道：
“你們都是英雄。”
戰場給人帶來的創傷，顯然是無比巨大的，不止是肉身上的傷勢，對心靈也很摧殘。
“守土衛國，應盡之責，談不上英雄。”王根正搖頭，又問道：
“周大人，接下來要怎么辦？”
“接下來就不麻煩王隊長了。”周清看了看四周。
“王隊長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我一個人在小王莊里面走一走，看看能不能發現什么，會花費一些功夫，不浪費王隊長的時間了。”
“我也需要一個人想一想。”
王根正沉吟片刻，點了點頭，“那好，周大人是修士，感知敏銳，如果還有什么疑點，一定能發現的。”
“如果有事，周大人可以讓莊子里的人來通知我。”
“好。”
周清隨意選了一個方向就要離開，但臨行前停住了腳步，問了一個問題。
“受害者的殘余血肉，王隊長收斂在什么地方？”
“她們家里，小草家就在……”
王根正給周清指了一個方向。
周清點頭，看著王根正，突然笑了起來，把手伸向了這位老兵，呈握手之姿。
“感謝英雄的配合。”
王根正一愣，這個世界并沒有這種禮儀，但他也能看出周清的意思，也沒有猶豫，伸手相握。
“只希望能快些找出害人的妖怪。”
“我必定盡力。”
周清轉身，帶著一根火把，大步離去。
王根正也舉著火把，隱于夜色中。
臟腑境是可以夜視的，只不過這樣的時候舉一根火把，不只是照明，也是告訴其他人你的身份。
不然的話，妖怪剛剛害了人，總感覺黑暗中好像隨時會冒出來什么臟東西一樣，怪害怕的。
周清走的不快，精神力擴展而出，限定在了自己感知最精確的一個范圍內，任何東西都不會錯過，仔細的探查著。
“草原蠻族……老兵……”
說實話，周清是有些懷疑王根正的。
如果這個村子之前一切正常，沒有任何奇怪之處，沒有遭到外禍，那最有能力在這里行兇的人是誰，顯而易見。
剛才王根正的話中，有一句周清是記下來了。
草原蠻族，能像野獸一般兇殘，甚至可以直接獸化。
一位邊軍老兵如果得到了這樣的手段，也不奇怪。
其實草原蠻族，周清聽陸清墨說過的，這位王隊長說的信息周清也知道，甚至在更上層的信息上，知道的比他還要多。
他那樣問，也有試一試的意思，現在看來，王根正很坦誠。
當然，只是輕微的懷疑，不是已經認定了。
王根正對小王莊的貢獻很大，這里的人都尊敬他，服他。
外人對他的評價也很高，所以他犯事的可能，客觀來看是挺小的。
周清也只是正常的懷疑，畢竟他來查案，當然要去懷疑任何人。
如果查案還相信每一個人，那也就沒有必要查下去了不是嘛。
而在剛才的握手中，周清也倒并沒有發現王根正體內有什么異常的力量，都很正常，所以這種懷疑倒又淡了幾分。
一路走過，周清都沒在莊子里發現什么異常的地方。
最終他來到了一座亮著微弱燭火的農家小院外面，這就是兩個受害者的家。
里面隱隱傳來了哭聲，斷斷續續，十分傷心。
站在外面，周清將整座院子盡收眼底，陰陽眼本能的發動，卻沒有發現周圍有任何魂魄存在的蹤跡，一切都屬于陽間。
“已經徹底魂歸幽冥了么……”周清呢喃。
這樣一來，通過詢問游魂來得知事情的真相，那便行不通了。
這個世界的道術修行，是不能夠把已經歸入幽冥的魂魄喚回來的，起碼周清現在做不到。
想要讓人死后魂魄留下來，就只有在他剛死之時，就立馬動手將魂魄拉出體內，以道術令其滯留人間。
要么一開始就別讓魂魄走，走了就沒辦法了。
自主化作鬼魂，是另外一種情況。
而傳說地動之時，幽冥與人間會出來裂縫，鬼魂會從幽冥降臨到人間，那又是另外一種情況了，原理與真相是什么，不得而知。
反正，人世是很難干涉到不知是否存在的陰世的，陽間的歸陽間，陰間的歸陰間，是兩條平行線，只要特殊情況下會偶爾相交。
或許黃泉境的高手有那個能力，但周清不是黃泉境。
周清走進院子，門是開著的。
他的出現，也引起了院子中人的注意力，里面有四個人。
兩個大人，一男一女，觀其生命氣息該有五十多歲，外表看上去已經比較蒼老了，還有兩個十歲左右的孩子。
四人都很哀傷，眼睛通紅，哭過不止一次。
“我是從中天城鬼神司里來的。”周清說道：
“來處理這件事情，找出兇手。”
他說完，那個婦人便跌跌撞撞的跑到他面前，直接跪了下來，哭嚎不止。
“大人，你一定要幫幫我們，為我的女兒報仇啊，我給伱磕頭了……”
婦人連連哀求，還想磕頭，周清趕緊把她扶了起來，連連安慰，讓她放心。
“我就是為此來的，不論是什么東西做的，是什么來歷，我都不會放過它，這是我的責任。”
受害者的父親也走了過來，扶住了婦人，勸慰幾句，讓她先去照顧孩子。
“這位鬼神司的大人。”
“我姓周。”
“周大人，你有什么事情，我們都配合你，只求找出那個兇手。”
周清聽他說話條理比較清晰，氣質也有些文雅，估計應該是識文斷字的。
“老伯，我剛和王隊長聊過，他說最近村子都很正常，你家還有小草姑娘他們也沒有和人有什么恩怨沖突，對嗎？”
“是這樣……”
男人就要回答，但卻被那個婦人帶著哭音的話打斷了。
“怎么沒有！最近那姓王的小子一直在糾纏小草她們，甚至還動手動腳，小草她們都哭了好幾次！”
周清一聽，追問道：“糾纏？這是怎么回事？姓王那小子是誰？”
“還能是誰，王定蠻！”
這個名字，周清知道。
在鬼神司給他的任務信息之中，就有這個名字，他正是王根正的兒子，也是一名武者。
而王定蠻和受害者的事情，王根正剛才也提過一嘴，不過倒沒有用糾纏這個詞。
“還請兩位仔細和我說說，是怎么回事。”
男人神色悲戚，開口說道：
“王定蠻看上了小草，想娶她，但小草不同意，而那小子性子頑劣了一些，所以便一直纏著小草，有些時候，還不顧男女之別，主動去拉扯小草。”
“其實王定蠻已經成親了，我們也不同意這件事情。”
旁邊的婦人又說話了，聲音中滿是討厭。
“那王定蠻，仗著自己是王隊長的兒子，平常就凈不做好事，人憎狗厭，整天和一群小混混來往，去城里面亂來。”
“回到莊子里也到處欺負人，王隊長給他擦了多少次屁股，臉都給那個不孝子丟光了！”
周清微微點頭，這下他明白為什么王根正不用糾纏這個詞了，太丟臉。
王定蠻就是典型的紈绔子弟，這一點他知道。
鬼神司給的任務信息中，小王莊所有的武者包括他們的家人都有介紹，王根正家，自然是重中之中。
這位王隊長是真真的好人，七里八鄉都很尊敬。
小王莊哪家出了什么事情，遇到什么困難，他都會站出來搭把手，能幫的就幫，不吝錢財。
還會以自己的身份，去官府那邊給小王莊爭取一些好處，讓這里的人日子都漸漸好了起來。
莊子里的小孩，都能去他那里學武，他每個人都會教。
誰說起王根正，不尊稱一聲王隊長，不豎一根大拇指。
所以周清才會只對他有輕微的懷疑，實在是他的名聲太好。
但與王根正的好名聲相比，他的兒子王定蠻，那就是盡是惡名了。
明明有一個英雄父親，但這個兒子明顯養歪了。
鬼神司的信息中清晰記載，那王定蠻和中天城中一些家族的紈绔交往甚密，沒少干混賬事情。
有背景，有實力的紈绔會做些什么，都不用多說就明白了。
為了這個兒子，王根正可謂是操碎了心。
但凡是王定蠻闖了禍，王隊長都要舍了這張老臉，去低聲下氣的賠禮道歉。
周清來到小王莊之前看見那些信息后，心中對王根正的可惜之處，便在這里。
典型的老子英雄兒子狗熊，攤上這么個兒子，王根正可以說是英明都毀了。
周清問道：“王定蠻昨天也糾纏過你們的女兒嗎？”
“他昨天不在小王莊。”
“不在？”
“對，王定蠻好像已經離開小王四五天了。”
“去了哪里？”
“有人看見他和城里面的那些狐朋狗友騎馬離開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今天也沒見人。”
離開四五天了……
周清沉吟，又問了這對夫婦一些問題，主要便是小草姐妹和王定蠻之間的事情。
之后，周清取出安瑯制作的安神香，給死者上了兩炷，然后便離開了這里。
周清想了想，繼續在這個莊子里面走了走，偶爾遇見了人，他也會拉住他們，表明自己的身份，然后詢問一些問題。
別人眼中的小草姐妹，別人眼中的王定蠻，別人眼中的莊子是什么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