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結束了。
當晨曦灑落,天地間的黑暗被驅散。
有大齊士兵在天門關上穿梭著,收集尸體,打掃著戰場,腳步匆匆,神色都很凝重,無人在高談闊論。
周清站在天門關上,此時他已經清理過自己,倒是不再像昨晚一樣,渾身都是敵人之血了。
他看向北方,那里是草原的方向,一片蒼茫。
與天門關內不同,那里很遼闊,視野之內,沒有高山,也沒有裂谷。
天門關附近,是枯寂的黃土,還有的部分是黑色,沒有任何綠意,只有昨夜大戰留下的尸體,血跡,以及被各種力量破壞留下來的痕跡。
那些痕跡在黃土上,顯得異常的明顯,零落慘像。
天門關遠方,則漸漸出現了綠色,地面開始被青草覆蓋,那里便已經進入草原范圍了。
其實在很早的時候,天門關下面也是青草如茵,生機勃勃的。
但一場接一場的戰斗,各種力量的波及,讓這里最終變成了一片死地。
任何東西剛出來,便會被掃平。
像修行者的血液與尸體中,都蘊含著死氣,無盡的死亡,常年的煞氣籠罩,徹底改變了這里的環境,讓這里再也長不出東西了。
太陽升起,為世間萬物帶來了生機,但昨晚上逝去的生命,卻永遠的無法再回來了。
諸葛英月走了過來,對周清說道:
“師弟,走吧,回去休息吧。”
“嗯。”
周清點頭,和諸葛英月一起下了天門關。
諸葛英月問道:“感覺如何?”
“很殘酷。”
周清如實回答,這是他最直接的感受。
雖然昨天晚上,他表現英勇,大殺特殺,但這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并不是每個人都如他一樣活了下來。
在昨晚,周清也看見了一個個人族將士的倒下,那些正在被處理的尸體中,屬于人族將士的不少,損失并不小。
有的人,在周清剛剛登上天門關時還在警戒著。
有的人,在周清最開始彎弓搭箭時,還在勸導著他,讓他不要亂來。
相對來說,算是熟悉的面孔,可轉瞬之間,就已經戰死在天門關上。
尸體都冷了。
在戰場上,生命是如此的脆弱。
在昨天晚上,蠻族收兵后,周清看著遍地都是尸體的天門關,說不出是什么感覺。
哪怕他得到了天眷的收獲,哪怕他斬敵極多,可稱功勞不小,但也沒有什么高興的情緒出現。
只有沉默,看著天門關上景象的沉默。
在人族的歷史上,在以往的歲月里,一直都有這么一群人堅守在這里,抵御蠻族,以命戍邊。
他們的死亡轟轟烈烈,但卻也無聲無息,天下間絕大多數人都不會知道。
以往的周清,也沒有具體的認知,但昨晚一戰,他清楚了。
“是啊,很殘酷。”
諸葛英月點頭,“你應該知道,觀中有一道不是規矩的規矩,每一位真傳弟子最少都要來邊境歷練一次。”
“用意正是在此。”
“在寒州的邊緣,從來就沒有安定過,玄都觀是大齊國教,是寒州之首,玄都弟子,不能看不見這些,尤其是玄都真傳。”
在玄都觀的教育下,又親自來過邊境,親眼見過這些場面的玄都弟子,自然都是會明白一些東西的。
比如……蠻族,我之仇寇!
諸葛英月看了周清一眼,接著說道:
“師弟,一些東西你看見了,放在心上,不要忘記,那就夠了,但不必多想,不必過多的糾結乃至陷入迷障中。”
“我們做我們該做的,然后盡力去做就好,在還身處邊境戰場期間,多殺一個蠻族,便是一份貢獻。”
至于更多的,別說是個人,就算是整個人族,也無能為力。
周清明白諸葛英月的意思。
“我明白。”周清說道:
“在這里,也就是……力所能及。”
“師弟這次的表現很好,可是大大的給了蠻鷲軍一場痛擊。”
諸葛英月又說道:“你的箭術,當真是出神入化,神奇莫測,沒有想到師弟你還是一個神箭手。”
“以前湊巧練過箭術,還要多謝師姐的焚寂弓。”
“這弓是我當初在一座遺址內得到的,見其不俗便把它帶走了,可惜在我手上,一直發揮不出用武之地。”
諸葛英月道:“如今到了師弟手上,才等來了最合適它的人。”
焚寂弓,確實不俗,拿到此弓后周清的箭矢威力有了一個明顯的提升,他感受深刻。
周清手掌一翻,一件內甲出現在他手上,這是他以前的戰利品。
“諸葛師姐,這是一件下品真器內甲,我以此甲與你交換焚寂弓,如何?”
同一品級時,弓的價值,一般來說是比不上甲的,但這把焚寂弓周清親自用過,知道它的不凡。
此弓中蘊藏有一股寂滅之力,對于生靈的殺傷力非常大。
只要沾上那股寂滅之力,就會被壞了生命力,瞬間降低其實力發揮,損及根本,并且難以去除,非常特殊。
此外,這股寂滅之力還非常的爆裂,一點就炸,可以輕易擴散到被射中之人的全身,端是恐怖。
能讓諸葛英月這樣出身的人,在不用弓的情況下得到此弓后,還一直收藏著,足以看出此弓的非凡。
“師姐,焚寂弓貴重,我若是白要此弓,那真是良心難安。”
周清說道:“師姐你也不想看見我因為此事,一直難受下去吧?”
諸葛英月啞然,還是收下了內甲。
以她的出身,一件神弓其實不算什么,但也確實沒有理由白送給周清,畢竟雙方才剛認識不久。
她如果非要白送,反而不妥。
周清又問道:“師姐,天門關上你臨時贈弓于我,應該別有用意吧?”
當時他專注于射殺蠻族,沒有什么反應,但此刻一切平息,回想一下當時的場景,便察覺到了諸葛英月行為的深意。
“一些小心思。”
諸葛英月答道:“師弟你可能不清楚伱的表現有多好,如果那樣的手段可以大規模推廣,對大齊來說具備非常重大的意義。”
假如有大量高手都能讓箭矢發生虛實變化,那么守衛玉門關的擔子就減輕了很多。
周清一個人便能射殺不少蠻鷲軍,如果有幾百上千個周清這樣的人在空戰時隔空支援,那些蠻鷲軍估計都無法跨過第一道防線,登上天門關。
這對守關以及減少傷亡來說,都具備無比重大的意義。
“如果讓一些人誤會師弟你的箭術,只是因為那副弓,可能會因為引發一些問題。”諸葛英月接著說道:
“其實我并不是擔心有人會因為這樣的一副弓而劫殺師弟,以你現在的實力與地位,沒人敢在軍營中對你動手。”
玄都第九真傳在軍營里因為一件極品元武兵就被人劫殺,那就太搞笑了。
大齊估計馬上要滅亡了才能發生這樣的事情。
“我只是怕某些人會以某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以不妥當的方式,從師弟手中借弓。”
“雖然那只是一件極品元武兵,并不珍貴,但如果發生這樣的事情,那總是令人不愉悅的。”
周清默然,完全能理解諸葛英月的意
屬于周清的東西,要以一些理由讓他借出去,試圖破解,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一種冒犯。
但換個角度想,這其實倒也不算什么大事,想借弓研究一下周清的手段,用在以后對付蠻族上,這可以理解。
一件元武兵,對周清來說也沒有多珍貴,不是說不能借,借也便借了。
后面他們自然會明白弓很正常,不正常的是人。
但如果借的方法出現了問題,那難免會讓人不舒服。
比如反手就給你扣一頂帽子下來。
諸葛英月在規避的,也就是這些。
她深知,這個世界上腦子有問題的人,真的不少。
周清搖頭說道:
“那是一門箭術,但沒有辦法推廣的,修煉的門檻很高,需要心靈的力量才能入門。”
“心力?”
諸葛英月訝然,停步看向周清。
“師弟修出了心力?”
“堪堪入門。”
周清點頭,“師姐也知道這種力量?”
“聽說過,是一種非常神奇且神秘的力量,世上少見。”
諸葛英月很驚訝,遠比她以前聽說周清的事跡后還要驚訝。
“師弟竟然修出了心力……你應該提前和宗門說的,這是不小的事情。”
“……我不太懂這些,只知道自己掌握了一種很奇怪的力量。”
玄都弟子又不是什么事情都要和宗門報告。
我今天煉成了一顆丹藥,昨天修成了一門道術,你想說,玄都觀也不想聽啊。
“師姐對心力很了解?”
諸葛英月搖頭,“不是很了解,但這種力量真的極其少見,古來罕有,我只用說一件事情,你便明白我為何會如此驚訝。”
“在諸圣書院供奉的諸圣之中,有一位圣人,正是心圣,這位圣人,傳說中正是心力一道的大成者。”
“心圣?”
周清聞言,也有些驚訝了,沒有想到竟還有這樣的一位圣人。
“諸圣之中,文圣為首,但這位心圣神秘莫測,游離于諸圣之外,隱隱獨尊,在諸圣書院的記載中,心圣也是神秘的,且地位很高,有一些只鱗半爪的記載表明,似不遜色于文圣。”
“諸圣書院里面有心圣傳承?”
“只有一些心力傳承,沒有心圣傳承,諸圣書院中,浩然氣常有,但心力修行者,亦是少見無比,古來寥寥。”
心力傳承和心圣傳承,兩者的區別,那可就大了去了。
心眼,心箭術都是心力傳承。
“沒有想到,心力竟然能和一位圣人扯上關系……”
還是一位地位似乎不亞于諸圣之首的圣人。
文圣之名,周清來到玄都觀后在典籍上看見過。
傳說中,這位是浩然氣的開創者,第一個大成者。
只此一點,就能知道他的地位了。
心圣……
周清陷入沉思,但很快便反應了過來。
“心圣是心圣,和我沒有什么關系,我只是剛剛踏入心力的門檻,想這些,太遙遠,太不切實際了。”
這一位心圣的存在,的確向周清展示了心力的恐怖上限,但他又不是心圣,也沒有得到心圣傳承。
上限歸上限,但現實是現實。
在如今這個時代,難不成還能走到諸圣的高度?
不可能的。
諸葛英月說道:“但這種力量,的確值得重視。”
浩然氣也值得重視,但畢竟諸圣書院那里代代都有不少人修成浩然氣,可心力不一樣,太罕見了。
物以稀為貴嘛。
我只是初步修出了心力,并且沒有進一步修煉的方法,只能在箭術上利用它。”
周清說道:“這種力量,目前對我來說只能在特定的時候起到輔助的作用。”
心箭術和心眼都需要心力的支撐,但它們都是技法,是如何利用心力的秘術。
周清并沒有系統性修煉心力的傳承,現在他的心力……全靠自然增長。
沒錯,這種力量和浩然氣一樣,是會自然增長的,只是提升的幅度很微小,短時間內都不會察覺到的那種微小。
又或者是在主動使用心力后,等消耗的心力恢復過來,也能讓它的總量增加一些,這也算是一種鍛煉。
這種增長是不穩定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增長到極限,遭遇瓶頸。
或許心力的潛力真的很大,但沒有對應的傳承,也是事實。
沒有傳承,沒有修煉方法,那潛力……什么都不算。
就算身具涅槃骨,你不修煉那也依然只是一個凡人,一個皮肉境武者一拳就能打死你。
“宗門倒是有幾門心力傳承,但非常可惜,自立觀以來,便沒有幾個人能修成。”
諸葛英月沉吟,又說道:
“師弟你這次在邊境戰場肯定會立下不少功勞,等回山后可向宗門申請。”
“有如何進一步修煉心力的傳承嗎?”
秘術技法,只能利用心力,附帶些許鍛煉心力的效果,真的想要提升修煉,還需要功法傳承才行。
“具體的我不太清楚,需要等師弟你回宗后去承道峰查看。”
“但我聽長輩說過,玄都觀中,有一門絕世級別的心力傳承,是觀主從外面帶回來的。”
“絕世傳承?”
周清心中一震,玄都觀還有這樣的東西?
但隨即周清就不去想了。
以他現在的心力造詣,就算有絕世傳承,榨干了自己也催動不了啊……
正如尋常修行者不可能有足夠的力量去施展絕世神功一樣。
一路交流,終于回到了玄都營地中,周清回了自己的營帳。
“呼……”
看著干凈整潔的營帳,仿佛之前在天門關上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似的,但這終不可能。
周清心念一動,喚出了金手指。
天眷:六
看見這道信息,周清眼角微跳。
殺了一晚上,到頭來只得到六點天眷,有一種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零杠五的感覺……
六點天眷,代表著昨天晚上有十二個境界在洗髓小成以上的蠻族侵略者死在了周清手上。
周清昨晚真實的殺敵數量,當然遠不止十二個,但沒有辦法,符合條件的蠻族人太少,他殺的更多的蠻族人,都是境界在洗髓小成及以下的。
昨天來襲擊的蠻鷲軍中,洗髓小成以上的人,自然不止十二個。
但周清他們這次,也不只是他一個人在戰斗啊。
更多的蠻族高手,是死在了其他人手上,周清沒有辦法分身,只能兼顧一片區域,盡可能的擊殺他附近區域的蠻族高手。
離他較遠的蠻族,等他解決完身邊的敵人再看時,已經死在別人手上了。
他不可能讓諸葛英月他們別動手,放著等他來。
“一個晚上六點天眷,這還是我初展心箭術,打了蠻鷲軍一個措手不及的結果。”
周清心中暗暗思索,“按照這個例子,后面就算每天都能收獲六點天眷,最理想的結果,這個月結束時頂多也就能得到一百七八十點天眷,可以加速五六個月的時間……”
想到這里,周清搖了搖頭,五六個月的時間,不夠,和他的預期不符。
并且,
以后也一直像昨晚一樣,那一百七八十點天眷,這也是根本不可能的,理想結果,終究只是理想,不是現實。
蠻族不可能天天都來進攻,連續血戰三十天,這別說蠻族了,天下間任何一族都頂不住。
同時還要考慮到蠻鷲軍中的洗髓小成以上的武者數量,以及其他種種變數。
并且,周清也不希望蠻族日夜不停的進攻,雖然他能因此收獲天眷,但是如果真的發生這樣的事情,那邊境就會太慘烈了,不知道等戰爭結束時會死多少人。
他雖然不是圣人,但也不會因為想要得到天眷,就暗戳戳的期盼蠻族的進攻再猛烈一些。
那太無恥了。
也就是說,如果以昨天晚上的情況來推演這個月的情況,他得到的天眷點,絕對不會很多。
“不行,要想想其他的辦法。”
周清立馬就開始思考其他的方法,不能等著蠻族進攻時才去收割蠻族性命,獲取天眷。
這太慢,是在浪費這個珍貴的金手指。
必須求變!
略作思考,周清心中已有準確的想法。
“殺顯圣洗髓境的蠻族,天眷來的太慢了,根本攢不了多少,要想快速積累天眷,就要對蠻族尊者動手!”
一個尊者,哪怕只是獨修一道,也能給周清提供五點天眷,十倍于一個顯圣境或者洗髓境的修行者。
他昨天晚上一整夜的收獲,就比殺一個尊者多一點。
所以該對誰動手,顯而易見。
哼,蠻族尊者,指揮戰爭,操控戰爭神器,惡行累累。
已有取死之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