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打通蒼龍角脈
徐青在周宅的客院見了周宅的婢女,得知馮蕪要他寫一首詩詞。
還沒成親呢,讓寫就寫啊。
既然人家要,不給也不好。
徐青琢磨了一下,決定開抄。
他取出文房四寶,揮毫落筆,信箋紙浮現了七個字。
字體是莫得感情的館閣體。
練館閣體是科考的一部分,徐青作為職業選手,很有素養,不放過任何一個練習館閣體的機會。
功夫在詩外————哦,不對,功夫在日常細節里。
周氏的婢子都是專門訓練過,不說有秀才的學問,起碼還是有點文學素養,看了紙上七個字,不由著迷。
徐青咳嗽一聲,「拿回去交給你們表小姐。
小婢子驚訝道:「下面呢,沒啦?」
徐青:「時間太短,就這一句。」
小婢子小心翼翼道:「表小姐沒說什麼時候給她,要不姑——徐三元再琢磨琢磨?」
徐青:「你教我做事啊?」
小婢子是個本本分分的老實姑娘,見準表姑爺發了脾氣,只能委委屈屈地告辭退下。
「下面呢?」馮蕪一臉狐疑地看著小婢女。
「表姑爺說時間太短,就這一句。」小婢女嚇得一哆嗦,原封不動地拿徐青的話回表小姐。
馮蕪俏臉微紅,了一口,「呸,什麼表姑爺。」
她倒是沒責怪小婢女,又吩咐她退下。小婢女如蒙大赦,趕緊離開。
馮蕪拿起信箋,瞧著七個沒有感情色彩的館閣體,輕輕低語:
「人生若只如初見。」
要說徐青心里沒她,怎麼能做出這麼妙的句子,若是心里有她,怎麼下面沒了呢?
馮蕪翻來覆去地琢磨這件事,連晚飯都只是草草吃了幾口。到了夜里,
她心里琢磨著,
「不行,我得問他后面的詩句是什麼。」
她乾脆神魂出殼,飄到徐青的客院。
「啊!」
一股灼熱不已的氣息撲魂而至,嚇出馮蕪的魂吟。
徐青同樣神魂出殼,沒好氣地看向馮蕪的神魂。
還好他發現得快,及時收手,不然把女師父的神魂打散,豈不是欺師滅祖了!
「你的武道,怎麼練到這地步了。」馮蕪依舊心有馀悸,她差點被未婚夫打散神魂。真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不知道滅情道歷代祖師會不會被氣活過來。
滅情道最狠的祖師,也沒殺過情人呢。
她要是被情人反殺,這叫啥?
逆練滅情天書?
好吧,最狠的祖師把情人制成了情奴,生則同念,死則同穴,也挺變態的。
「神魂也比你強。」
「你————好徒弟,你要欺師滅祖?」
徐青心中腹誹:「騎還差不多。」
可憐他徐公明,這一世還是童子雞。幸好有梧桐老樹配合他進入陰陽協調的狀態。若不然,徐青的血氣陽剛長期沒有疏導,肯定會出問題。
因為神魂狀態下,情緒很難掩藏。
馮蕪體會到了徐青情緒的微妙變化,禁不住道:「想什麼呢。」
「你這半夜來找我做什麼?」徐青連忙轉移話題。
許久未見,師徒二人本來有點生疏。
這麼陰差陽錯一鬧,反而打消生分。
該說不說,馮蕪很喜歡和徐青相處的狀態。從根子里來看,徐青和馮西風,皆是不拘俗禮的人,所以馮蕪和徐青見面,沒有什麼不自然的感覺。
修煉滅情天書的人,在最后慧劍斬情絲前,實際上情感比常人更加豐富細膩。
若是一開始便講究道家的「十二少」,清心寡欲,渾如冰雪仙子,并不會在滅情天書上有所成就。
「人生若只如初見,下面呢?」馮蕪想起來意,直接詢問。
那是從古文里摘抄出來的,就這一句合適。
「哪里的古文,我怎麼沒讀過?」馮蕪有些不舒服,她又不考科舉,本身也是過目不忘的,閑雜書一樣沒少看。如此妙句,她若是看過聽過,絕不可能沒有印象。
「世間文字,浩如煙海,你沒讀過的不是多了去。我考你一考,流波將月去,下一句是什麼?」
「隋煬帝的詩嘛,潮水帶星來。這昏君的文采是有的,而且此詩不算冷僻。」馮蕪侃侃而談,忽然想到什麼,罵道:「你還想齊人之福啊。」
原來這詩最后一句是「湘水值二妃」,取娥皇女英的典故。
徐青大呼冤枉,他還真沒這樣想。不過紫微星的命格,沒學黃帝御女三千已經算是很克制了。
馮蕪想到自己修的「滅情天書」,遲早要脫身紅塵里,念頭一轉,「我舅舅的表妹,生得國色天香,你要是告訴我人生只如初見的下一句,等你考中狀元,娶她當平妻也不是不行。」
大虞律其實是不認平妻的,民間的平妻,在律法上,依舊是妾。當然也有兼桃兩房,各房一妻,除開律法而言,基本算是平等的。
不過對于掌權者而言,這些俗禮都不算事,歷史上還有并立五個皇后的。
「別說這些有的沒的,既然咱們都修煉神魂,不如交流交流?」徐青心想來都來了,不好好學習一下,也是浪費。
他其實頗有些求知癖。
而且修煉之道,閉門造車總歸是不好的。
只是神魂一道的修煉,他能交流的人很少。
既然馮蕪是此道高手,不如趁機交流一番。何況有共同愛好,方便培養感情。
「我的修煉之法,你確定想知曉?」
「有什麼問題嗎?」
「我擔心你知曉之后,睡不著覺。」
「你這麼說,我更好奇了。」
馮蕪見徐青非要問,倒是沒打算隱瞞。若是連這點坦誠都做不到,也不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了。
徐青聽了馮蕪的大致修行理念,想到前世讀小說里,那些魔門斷紅塵的手段,譬如收個弟子,為了讓其沒有親情羈絆,直接把人全家殺了——」
「你這斬情絲,不會直接把我·——·
馮蕪不屑一笑:「殺情人那是下乘的手段,我熟讀儒釋道經典,自然知曉何為道法自然丶天人合一丶無法無念。豈不聞南華經有言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響注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與其譽堯而非桀也,不如兩忘而化其道。佛宗也有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上乘之境,終究知曉,世不可避,如魚之在水。這世上,可不只是你徐公明一個人是修行奇才。」
徐青聽了少女一席話,心想:「你能說出這番話,確實是修行奇才。我可不是·—.
他有自知之明,沒有青銅鏡以及諸多機緣,他大概率是不如少女天生慧根的。
只是世間良才美玉,終歸是要經歷磨礪雕琢才能成器,
塵世苦海經歷塑造的人,更能經得起風吹雨打的考驗。
所以不經磨難,不歷苦海,不足以成如來。
他說道:「徒兒謹受教。」
馮蕪忍不住一笑,「你這人,不要老是逗我笑。」她復又一本正經,「情緒起起伏伏,對神魂修煉不好。」
「風平浪靜,風高浪急,黑水湖始終是黑水湖。」徐青微微一笑。
「算你說得對,你是真不想告訴我下一句嗎?」馮蕪回歸正題,其實她已經不在意后面的話了。
徐青也清楚,跟女孩子聊天,話題不重要,有趣就行,不必順著她說有時候胡亂打岔,反而讓人覺得新鮮。
男人則不一樣,聊天時,往往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等我考中解元,剩下的內容,全部寫給你瞧。」
「那也行,不過,你真有這麼大的把握?」
「馮先生能幫幫忙,自然是更好的。」
「噗。」
兩人又神魂交流說笑一會兒,然后馮蕪離去。
回到閨房里,馮蕪翻來覆去,有些睡不著,乾脆在房間里,練起八卦掌。好一會,心神平息下來。
少女隨后酣然入夢,夢里出現了女駙馬的片段,
「為救徐郎離家園,誰料皇榜中狀元———」
夢里,徐青不知犯了什麼事,被關進天牢里———·
說起來,她修煉以來,許久未曾做夢過。
「生年不滿百,常懷千歲憂;晝短苦夜長,何不秉燭游———」徐青許久沒有和人聊天這麼高興了。
同樣也睡不著。
于是起來寫字,寧靜心神。
「仙人王子喬,難可與等期。」
徐青目光悠悠,望著窗外明月。他說到底,還是煩心事有些過多了。終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卻也不好。
徐青心情放松下來,在院子里仰觀明月。
月明星稀,東方蒼龍七宿的角宿,卻燁燁生輝。
徐青盯著蒼龍角宿,恍然失神。
此時,地底龍氣翻翻滾滾,一絲絲地涌進徐青的神魂里,
豁然間,識海中,紫微星旁邊蒼龍七宿的角宿點亮。
神魂隱脈中,蒼龍角宿一脈,由此貫通。
如水到渠成,渾無半分室礙。
徐青心中泛起絲絲欣喜之意。
打通蒼龍角宿,雖然沒有紫微星那樣厲害的本命神通補天劫手出現,卻可以修煉蒼龍角宿的道術。
徐青回到房中,識海中角宿大亮,有奇妙的道術之力滋生,覆蓋桃木劍的劍身。
于是,漸漸地桃木劍劍身上,多了一層無形有質的角膜。
這是蒼龍角宿的道術,能角質化法器,使其多一層保護膜,來應對外來攻擊。
如果當日蓮花教大長老在桃木劍上附著一層蒼龍角膜,也不會被林天王將桃木劍轟出裂紋來。
因為林天王那一拳,桃木劍比在白長老手中時,已經受損了一些。
徐青對此,也沒有太多的辦法。
若是遇見厲害人物,桃木劍身上的裂紋,便是這件法器的破綻,容易被人抓住。
現在有角膜保護,防護性提升了一些。
如果能打通整個蒼龍角宿,在玄天觀想法里,便有一門防御性的道術可以修行,那就是紫皇龍鎧。
這是紫微星作為本命星專有的蒼龍神通,連玄天道人也沒修煉過。
玄天道人修煉的是玄武道鎧。
這兩門神通,皆是以保護神魂為主。
但紫皇龍鎧,還帶有不俗的攻擊力。只是相比玄武道鎧,在絕對防御力上,有些許不如。
此外,紫皇龍鎧,還能增強神魂的靈活性,這又是玄武道鎧所不具備的優點。
不過,要修煉紫皇龍鎧。起碼得有顯形級別的神魂底蘊,
有了老馮轉移目光,徐青不用再躲著武定侯丶趙太監等人。
第二天,徐青一大早回到自己在應天府的住宅。
「公子,這是吳大人留下的信。」
徐青心想,老吳這巡按御史一卸任,人走茶涼也太明顯了,應天府連個送行的人都沒有。
徐青沒有去送,不過命蘇憐卿給老吳準備了滿滿當當,兩大箱土特產。
徐青拆開信封,里面是一串名單,乃是老吳在任期間,摸清楚的一些南直隸各府各家豪紳之間的人脈關系。
比如誰家和誰家有師生之誼,或者親戚關系————·
其實按理說,這些人脈信息,應該直接給下一任巡按御史用。
吳巡按為了徐青考慮,故意留著此信,讓徐青交給馮西風,算是給未來老岳父的聘禮。
吳大人務實不行,務虛絕對是一把好手。
其中有幾個重點名字,乃是吳大人同一個戰壕結交出來的好友,但明面上和吳大人往來甚少。
徐青明白,這幾人都是潛在盟友。
能夠陪他打順風局。
至于逆風局?
在官場上,怕是首輔都找不出幾個能陪他打逆風局的。
權力面前,親父子反目的都不少呢。
徐青在信中內容反覆琢磨,直到心中有數,才收起來。他不急著交給馮西風。
好東西要在恰當時候送出去,方可體現出其價值來。
徐青旋即對蘇憐卿說了和周提學商議的事。
「此事明面上由嚴山來組織,私下里,你須得將社員們的態度調查清楚,另外,嶺南方面,蓮花教的底子要重新搭建起來。不過,不能再用蓮花教的名義。我打算對蓮花教進行改組,重新換個名字。」
因為嶺南起義的事,如今蓮花教的名字確實樹大招風,改個名字正好。不知公子打算改什麼名字?」
「紅花白蓮是一家,往后便叫紅花會吧。」徐青緩緩開口。
經過這些日子對蓮花教原本勢力的消化,徐青和蘇憐卿已經在蓮花教掌握了真正的話語權,有不安分的人也剔除掉。
現在改組,不會引起抵抗。
而且是回到嶺南,重新扎下根基。
信仰方面,嶺南的漢人以蓮花教為主,而夷民則是禾山道以及各類本土苗巫丶祭司等為主。漢夷之間的矛盾,同樣十分激烈。
這也是蓮花教起事失敗的一大原因,底層矛盾同樣十分尖銳。
蘇憐卿:「那我也去?」
「不急,你先派人將架子搭起來,我過了鄉試之后,再做具體部署。」
鄉試在九月,距離現在也就兩個月。
嶺南教化之事,乃是徐青謀求「圣德」之氣的一個好機會。他心里有關于此事的謀劃。
其實徐青目前是不想急著會試。
若是南直隸解元身份到手,足夠他施展拳腳了。
畢竟南直隸「解元」,論學歷含金量,已經不輸二甲進士。
此外,京城水太深,他沒有把握之前,不是很想進京。比如前世有個南直隸的唐解元,進京之后,踩了一個大坑,一輩子都沒爬出來。
徐青心里計較得很清楚,會試的事還早,暫時不做具體的考慮。
完全可以審時度勢,再做具體行動。
勢這種東西很微妙。
厲害的人物可以藉助時勢達成目的,而真正的棋手可以為了某個目標去造勢。
兩者的效果或許會差不多,本質卻有區別。
這是他讀史的經驗,英雄造時勢,時勢造英雄。兩者相輔相成。
完全否定關鍵人物的作用,并不可取。
另外,蘇憐卿不親自去,也是對蓮花教原本班子的一個考驗,如果不合格,還能做進一步篩選。
其實這樣做,會降低做事的效率。
徐青心里也清楚,忠誠和效率,往往難以兼得。
這些都是要經過實踐,才能把握好分寸的。而且人心易變,還得不斷總結規律。
世事如麻,猶如天道之變幻莫測。
參悟人事的過程,亦是領悟天道的過程。
人法地,地法天,不外乎如是。
蘇憐卿牢牢記住徐青的吩咐,隨后稟報導:「少夫人昨日收了一個屬下。」
「誰?」徐青沒有糾結稱呼,詢問道。
蘇憐卿將自己得到的情報向徐青凜報一番。
「應天府的原捕頭蘇烈,這人被林天王重傷,然后被天京城的江湖名醫丹溪翁所救—..
徐青聽著蘇憐卿說起此事來龍去脈。
「她一來便能掌握蘇烈這麼一個重要棋子,確實眼光不差。」徐青點頭,說道:「我們的人不用摻合進去,不過你暗中盯著蘇烈,看他到底會不會耍滑頭。」
蘇憐卿:「派韓護衛去怎麼樣?」
韓泰是練骨高手,又有蘇憐卿幫他做了易容的處理,平時帶著鐵面具,
讓他去盯已經功夫大減的蘇烈確實合適。
而且兩人之間有過節。
徐青:「這塊斂息玉符你交給韓泰,命他這些日子好生盯著蘇烈,若是有急事,直接來向我通報。」
「唯。」
天京城,官驛之內。
「爹爹,這幅字畫有問題。」馮蕪俏臉煞白,額頭冒起細密的汗珠。
「青兒,你沒事吧。」馮西風連忙扶著女兒坐下,一臉怒,趙盡忠這老閹狗,竟然跟他玩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