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數不對!”
陳玉書立即頓住了腳步,緩緩地轉過頭,看向了大通鋪床上。
十月金秋,月色還顯明亮,加上大門敞開著,透過月光,他也能夠看到大通鋪之上的情況。
他默數著,從大通鋪床頭到床位,共有七個身影。
七個人!
但他記得很清楚。
昨日整個通鋪內,包括他,也就只有七個。
如今他還站在床沿邊上,加上他,則是八個。
那么,多出來的一個是誰?
他十分清楚,藥鋪內今日,可沒有新人加入。
“最邊上的是秦杰,瘦瘦高高,平時也是很沉默的一個人,緊接著是徐浩,在這里住的最久,但性格有些跳脫,因為樁功入門的緣故,有些看不起我們這樣的新人,認為新人中,有大部分都無法在三個月內將樁功入門,然后……”
陳玉書心中念頭飛快閃過,目光猛地一凝。
第二個,不是徐浩。
第三個才是徐浩。
第二個,是一個臉色看起來無比蒼白的‘人影’,此時正曲卷著身子,以一種側臥的方式,靠向了徐浩。
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徐浩的動作與他一致,都是向里面曲卷著身子,遠遠看去,就好像重疊了一般。
兩人靠的很近。
此時的徐浩,正在酣睡,只不過睡得并不安穩,面無血色,閉著的眼珠一陣轉動,帶動著眼皮子亂竄,像是陷入了噩夢之中。
而那道身影,雙手摟著徐浩,腦袋緊緊貼著,從陳玉書的目光看去,甚至能夠隱隱看到那道身影,嘴巴在張合著什么,像是在說話,又像是,在吞咽著什么。
忽然,那身影一滯,很明顯就能夠看到‘他’的嘴巴閉上,然后緩緩地轉動腦袋,向著陳玉書的方向望去。
陳玉書心中一驚,幾乎本能的移開目光,雙腳高低一動,像是在脫鞋,然后身子往床沿靠去,一手摸著床沿,做出向床上躺下的動作,最后真的躺了下來。
那‘人’,全程看著,好一會兒,才重新低下腦袋,嘴巴再次一張一合了起來。
“躲過去了?”
陳玉書暗松口氣。
緊接著,當真有些無奈了。
又遇鬼了。
沒想到短短時間內,自己竟已經接連遇到了三個。
想到之前,鐘伯所說的,只有‘神’足之人,才能看到鬼,如今他越發確定,自己應該也算是‘神’足之人了。
之前沒有這種狀況,或許是因為他‘記憶覺醒’的緣故?
而通過這幾次遇鬼,他也算是總結出了一定的經驗。
那就是當他‘看’向對方的時候,對方必然會有所察覺,這等存在,像是對人的注視,十分敏銳,而且往往會對能夠看到自己的人感興趣。
就比如之前,那剛剛橫死的小石村江三,最后之所以向他撲來,就是因為他能夠‘看到’對方。
顯而易見,這個時候也是如此。
他的注視,立即就被那‘鬼’察覺到了,直接就將目光往他所在的方向看去,若他沒有及時移開,并做出上床的動作,那么極有可能,這‘鬼’就會將目標轉移,放在他的身上。
“只是不知徐浩,怎么招惹上了這家伙?是今日,還是昨天之前?”
昨夜,他是一夜睡到天亮,所以并沒有察覺。
而如今,他是半夜醒來……想到剛才還在它身邊走了個來回,他心里就有些發毛。
關鍵是現在,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走,就又要經過它身邊,剛剛躺下又離開,‘鬼’這個東西,雖然不見得能夠保留前身多少記憶,但并不是徹底的懵懂無知,稍有‘智慧’一點,懂得思考,就會立即察覺到不對勁。
要是因此,從劉浩身邊離開,轉移到他的身上,豈不是糟了?
他可沒有為人奉獻自己的高尚情操。
“不能走。
但這東西在這里,誰能睡得著?
除也除不掉……”
陳玉書心中煩躁,忍不住又將目光往那邊移去。
或許是躺下來的緣故,他看不到那鬼的身影,當然對方也看不到他的目光,但他還是能夠看到,那‘鬼’一直摟著徐浩,露出的半邊腦袋一動一動的。
他能夠想象到,對方此時正大口張合,吞食著徐浩氣血,‘生氣’的模樣。
這情景,太滲人了。
半夜中,一只鬼在摟著一個人在不斷吸食‘生氣’。
任誰見了都心中發毛。
時間,漸漸流逝。
中間,也有人起夜。
這時候,陳玉書就會特別關注那‘鬼’。
但那‘鬼’,好像就只對徐浩感興趣,其他人不管鬧出多大的動作,從它身邊走過,他都沒有理會,一直緊摟著徐浩,不動分毫。
甚至就連徐浩身邊,睡在第一個的秦杰,也起來了一次,也沒能驚動到它。
它好像只對徐浩感興趣,并無意找其他人的麻煩。
當然,其他人,也沒有,或者說根本看不到它。
“如此看來,或許我只要不被它發現,自己能夠看到它的事情,就能夠安然無恙?”
陳玉書遲疑著,心想這對他來說,應該是一個好消息……吧?
下半夜,在雞鳴聲叫之前,陳玉書突然注意到那身影慢慢放開了摟住徐浩的手臂,緩緩地起身。
“要離開了?”
陳玉書精神一振,沒敢肆意注視,只以眼角的余光觀察著。
他注意到對方起身之后,向著大通鋪內的所有人看了一眼,連忙閉上了眼睛,兩息之后,他再緩緩睜開。
這個時候,對方也下了床。
但并沒有從房間里離開,而是沿著床鋪走著。
一步,一步,
直至走到了他所在的床鋪邊上。
陳玉書的呼吸猛地一顫。
什么情況?
找自己來了?
他懵了。
難道它一直知道自己在看它?
渾身僵硬起來。
硬著頭皮繼續看去。
卻看到對方已經弓下了身子,一晃之間,消失無蹤。
走了?
他忍不住撐起身子,目光掃視著。
周圍,再也沒有了那道‘鬼影’。
它真的離開了?
還是說,它一直在這?
陳玉書這時候是真睡不著了,又不敢躬下身子,往床底下看去。
因為他真怕,自己彎下腰的時候,剛好與‘它’的視線,對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