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煙霧繚繞，桌子上的煙灰缸里堆滿了煙頭，趙維漢嘴里叼著一根香煙，抽煙抽的牙齒有些發酸，坐在對面的榮臻也是一根接著一根。
“翕公，要不給長春那邊發一個電報？”
趙維漢看了一眼時間，飛機都出動兩個多小時，正常情況再有一會都該在東塔機場降落，可是長春那邊卻遲遲沒有電報傳來，任誰心里都得發慌。
“再等等，再等等！”榮臻不耐的揮了揮手。
戰前的作戰計劃是有幾套預案的，趙維漢自認為將各種突發情況全部考慮進去，甚至專門考慮了長春東北軍各部的具體情況。
但真正到了實操階段，趙維漢本人又不在長春，架設在南滿鐵路沿線的電話線又被切斷，難不成還真要通過電報進行微操？豈不是成了老蔣？
戰場的情況只有一線的指揮官才是最了解的，老蔣在北伐軍當總司令的時候，就頻頻展現他的軍事指揮才能，只有被微操的人才知道這種痛苦。
到時候打贏了還好說，要是打不贏，趙維漢沒準就榮獲微操達人的稱號，史書上要給他大書特書一筆。
“長春大捷！”
“長春大捷！”
蕭滌五手中拿著一份電報，一溜煙的進了榮臻的辦公小院，臉上的喜色壓抑不住。
“榮長官，趙特派員，吉林副司令長官公署通電全國，長春大捷！”
“通電全國？”趙維漢聞言一皺眉頭，一旁的榮臻原本略帶喜色卻又轉瞬間消失。
按照正常的流程，吉林副司令長官公署應該向東北邊防司令長官公署匯報。
越級上報是大忌，當然張作相是東北軍中的元老，他也可以直接向張少帥匯報，但怎么也不能少一份發給長官公署的電報。
通電全國是向全國各地的郵政局和報社明碼通電，偏偏長官公署提前不知道這一情況，這說明什么？
張老作相這事辦的不地道啊，剛撂下筷子就忘了是怎么吃上的飯？趙維漢心中吐糟了一句，又看了一眼署名人是張作相。
當初申沁通電的電文末尾署名的是榮臻和趙維漢，但張少帥提前是知道的，并且他本人不愿意在全國通電上署名。
“哼哼！”榮臻臉色難看的哼唧了兩聲，張作相就算無視長官公署，將他面子放在地上踩，他也沒有絲毫的辦法。
趙維漢笑著打了一個哈哈，對著蕭滌五說道：“讓電訊處給吉林副司令長官公署發一份電報，要求長春方面上報一份總結報告！”
“是，我立刻去辦！”蕭滌五興奮的勁頭過去之后，倒是品出來一些不對勁。
待蕭滌五走后，趙維漢笑著勸慰道：“翕公，這算不了什么，沈陽和長春本來就是兩回事，豈可一概而論？”
“輔帥心中有情緒很正常，您心中因為此事心中有情緒也正常，但總不能影響了大局，是不是？”
榮臻道：“這場仗且得打呢，遼寧是第一戰場，吉林是第二戰場，以后的事誰也說不準！”
“敬淵，你說副總司令事先知道嗎？”
趙維漢聞言搖了搖頭：“不好說！”
九一八之后，原本張少帥的命令是讓德高望重的張作相在沈陽主持大局，但后來因為趙維漢而改變了命令，最終的命令是榮臻在沈陽，張作相在長春。
趙維漢這個特派員的任命也很有意思，協調遼吉黑熱四地軍政要務，其實主要協調遼、吉兩地。
張作相本人之前肯定是不愿意留在沈陽這個火坑里的，但是張少帥背著張作相來了一個釜底抽薪，暗中授意趙維漢整了一個關外軍官的聯名請戰書。
目的是防著主和派，但最直接的當事人卻是張作相，等張作相從錦州到了沈陽之后，趙維漢才告知了張作相最新命令。
從趙維漢的角度來看，事以密成，言以泄敗，必須快準狠，張少帥這事辦的沒毛病。
關鍵直接當事人是張作相，與張大帥之間的情義，不是親兄弟而勝似親兄弟，當初張大帥在皇姑屯被炸身亡之后，是張作相力排眾議推舉張少帥上位。
張作相不愿與日軍交戰是事實，這導致兩者之間存在分歧，但張作相到底會不會固執己見不好說，張少帥也不敢賭。
張少帥前前后后這一舉動，相當于劉禪防范諸葛亮，而張作相眼中趙維漢與榮臻等人充當的是離間的角色，張作相當時在沈陽接到命令的時候就心寒了。
后續趙維漢與張作相通過電報溝通過程之中也沒察覺出來，也可能是張作相不愿同趙維漢這個小輩計較，但榮臻就不一樣了。
趙維漢心中清楚，榮臻心里再膈應也沒辦法，還能找張少帥告一狀，這不是讓領導難辦嗎？
......
旅順，關東軍司令部。
“司令官閣下，駐長春第三旅團旅團長長谷部照發來電報！”參謀長三宅光治呈上一份電報。
關東軍司令官武藤信義看過電報之后，臉色變得極其難看：“八嘎呀路！”
“戰術指導？現在知道請求戰術指導？擅自下令與東北軍在長春交火，難道就沒有考慮過后果？”
“三宅君，你什么看法？”
武藤信義直接看向三宅光治，他甚至懷疑這個家伙提前是知情的，否則第三旅團怎么有膽子違背命令。
三宅光治聞言暗暗叫苦，當即表態道：“司令官，長谷部照應該剖腹自盡！”
“這個蠢貨即使是剖腹自盡也無法洗刷身上的罪責，他打亂了我在滿洲的部署，他是大日本帝國的罪人！”武藤信義怒道。
“嗨！”
本莊繁卸任之后，石原莞爾和板垣征四郎這些了解東北情況的關東軍少壯派軍官幾乎被一網打盡，三宅光治因為了解情況而得以留任，沒想到這才幾天的時間，第三旅團拉了一坨大的。
按照長谷部照匯報的情況，第三旅團第四聯隊無一人返回滿鐵附屬地，且長春東北軍已經將附屬地包圍。
從公主嶺增援的日軍生死未卜，恐怕兇多吉少。
“支那人的飛機屢次對我軍造成致命殺傷，已然成為心腹大患，如不能將其摧毀，勢必影響接下來戰爭的走向！”武藤信義氣憤地拍了一下桌子。
道理誰都明白，但關鍵是怎么解決問題。
三宅光治道：“如果讓鳳凰城、旅順兩地的飛行編隊執行轟炸任務，那應該怎么去隱瞞行動？”
“我軍飛行員并不了解滿洲的地形地貌，只能沿著鐵路線飛行，滿洲畢竟處處都有支那人，恐怕到時候沒到奉天，支那人就已經提前得知消息。”
武藤信義聞言默然，他自認為日本陸軍航空兵的技術要超過支那人飛行員，但問題是雙方將會面臨空中激戰，而日本陸航目前只列裝了八百余架飛機，損失一架小鬼子都心疼。
這個老鬼子現在既想來個狠的，但又不想下血本，偏偏東北空軍時時刻刻產生威脅。
1941年，蘇德戰爭爆發，德國空軍以閃擊戰的方式轟炸蘇聯西部66個機場，一舉摧毀1200余架飛機。
這是一個經典戰例，一方面是小胡子用條約麻痹了鋼鐵慈父，另一方面德國空軍有這個實力。
然而日本連一個獨立的空軍都沒有，武藤信義又沒有小胡子的果敢和決心。
“司令官閣下，或許可以請海軍航空兵協助！”三宅光治建議道。
武藤信義眼前一亮，好主意啊，要是能讓海航獨自執行轟炸任務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