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缺錢是有點,但也沒那么緊迫就是。”
正月假期的前一天。
JR鐵道會社的職員辦公室里。
此時,我和美雪前輩,正堂而皇之地,聊著私事。
還是關于我要外出兼職,這種會對公司產生一定不利因素的,私事。
“是真白妹妹生病了嗎?還是有什么其他的情況?”
“啊,不是不是....”
而樂于助人的她,一聽說我有點缺錢,就把辦公椅又湊近了點,仿佛忘了這里是公司一般,抬起那雙澄澈而天真的眼眸,深深地看向了我。
不過。
令我沒想到的是,原來她也這么喜歡睦月真白的嗎?
畢竟犬飼硝子是我的同事,也是她的同事,她先問的,竟是睦月真白有沒有生病,而不是犬飼硝子。
但關于為什么會缺錢這件事,也就是關于那個神秘匯款人的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而且即使說了,我想,也沒有人會相信吧。
所以,我也只能含含糊糊地說著:
“是因為....”
可支支吾吾了半天,卻始終編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
可能是我在心底覺得,對職場女精英撒謊,很容易暴露出馬腳吧。
可我們的單馬尾前輩,看到我如此糾結,就瞇著嘴,拍拍我的肩膀,真就像個大前輩似的,安慰著我道:
“春希,不用勉強自己說的。”
她說這話時,從那個語氣里我感受不到絲毫的不安,甚至會覺得——
她這人,好可靠啊。
如果我是女生,肯定會很想嫁給像美雪前輩這樣的人吧?
可惜。
我是男的。
這碗飯,怕是吃不下了。
“多謝前輩的理解。”
我很理所應當地,對她的理解表達了感謝。
可她卻又驀地低下了頭,就連剛剛那雙還閃著微光的眼眸,也在此時,好似透露出了些許的迷惘。
“美雪前輩?”
我疑惑地道。
“啊,沒事沒事。春希,我說。要不我借你吧?你需要多少?我總覺得你沒必要去做兼職呢。”
而剛剛那個還很靠譜的大前輩,現在卻又變得像個陰晴不定的小女生似的,在我的面前,甩了甩單馬尾,用手心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故作歡笑地道。
而看著她那張臉的我,總覺得,此時的她跟犬飼硝子剛重逢時很像,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不過,一碼歸一碼。
她的提議,無論怎么說,都不是很有建設性。
因為我此時缺的并不是一筆錢,而是一筆可持續性的收入。
而且是必須能填補家庭開支缺口的長期收入。
“美雪前輩,我不是說了嗎?我暫時不缺錢,只是收入不大夠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雖然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現在說的話很抽象,但對方是深城美雪的話,應該是能理解的吧。
而她也只是眨巴了下眼眸,就立刻反應過來似的,念叨著這樣啊....
就又把辦公椅挪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把手放在鼠標上,嘀嗒嘀嗒地點起鼠標,然后沒多久,不遠處課長辦公桌上的打印機,就自顧自地打印起來了。
“是誰啊?這張申請表——我不同意!工作太清閑就說一聲,我這邊有的是活兒!”
可不出所料的是,原本還搗鼓著電腦的佐藤課長,一看到自己打印機里彈出了那么一張申請表,就氣不打一處來似的,舉著那張表格,對辦公室里的手下,如此呵斥道。
“美、美雪前輩,你怎么直接打印了,還打在佐藤課長那里....我們不應該先做個情緒鋪墊再跟他說的嗎?”
很明顯,那是深城美雪打印的表格。
而在東京這種地方,當你要提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時,最講究的就是情緒上的循序漸進。
不能一下子把不合理的要求說出來,而是要先說清楚理由,給對方做好心理準備,先獲得對方的認同,然后再慢慢地,把自己真正的目的說出來。
這才是成功率最高的路子。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那個職場女精英,深城美雪竟連這么簡單的道理都不懂,直接把表格打印到了佐藤課長的辦公桌上。
好奇怪。
“沒事沒事,你就放心把這件事交給我就是了。我先過去,等下我喊你了,你再過來。”
而我們的美雪前輩。
看到那個佐藤課長在那里發飆,也毫不畏懼似的,就那樣堂堂正正地走過去,跟雷厲風行的那個他,有說有笑地聊了一會,才又回過頭,對我眨巴了兩下眼睛。
那應該是,在示意我過去吧?
可我一想到那個注重效率的佐藤課長,會如何把我劈頭蓋臉地臭罵一頓時,就又不由得心情有些沉重。
如果我是他,肯定也不希望自己的手下領著月薪,還去別的地方打零工吧?
這種事,怎么想都很荒唐。
“春希,沒事的,過來呀。”
而就在我踟躕不前的時候,沒想到,那個美雪前輩竟又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抓住我的胳膊,就要把我往佐藤課長那里拖。
于是,我也抬起頭,看向了那個嚴苛的課長——
沒想到,他看到我和美雪前輩這樣,竟在點頭微笑....
不是。
難道他有精神分裂之類的疾病嗎?還是說雙重人格?
剛剛還在發飆的人,現在就笑了?
是不是有點瘆人?
不過即使再瘆人,此時有美雪前輩當靠山,我好像也就沒那么慌了。
就這樣,在辦公室里,在大庭廣眾之下——
我就被那個她,公司里的吉祥物,牽著手,帶到了佐藤課長面前。
“咳哼。春希啊,聽說你最近工資不夠花,想外出做兼職是嗎?”
“....是的。”
“哎呀,你別這么緊張嘛。是在為未來買房結婚之類的做準備嗎?”
嗯?
怎么可能?
本來,我是打算就拿著深城美雪當擋箭牌,跟著點點頭就讓這件事過去了。
可沒想到,那個中年男人卻莫名其妙地聊起了家常。
在東京,這類話題一般都是在居酒屋里面聊的,這大白天的,在辦公室里聊這些,無論怎么說,都是不大正常的。
“佐、佐藤,你干嘛要跟他聊這些....”
而我身旁的美雪前輩,聽到他這么一說,竟又驀地把那小巧的臉,染成了櫻桃色。
不過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這家公司的氛圍,原來這么輕松的嗎?
這還是我認知里的,那家死氣沉沉的公司嗎?
“....啊哈哈。沒有沒有。我就有點好奇春希將來的打算嘛。男人喜歡攢錢也是好事啊,美雪。”
可那個平日里跟人講話,只會擺出一對死魚眼,仿佛在他的世界里只有效率二字的男人,今天竟然有說有笑的。
甚至就連內容,都是些特別私人的話題。
我這是穿越了嗎?
難道說,我在不知覺間,穿越到了平行世界里的另一家公司?
“他,春、春希喜歡攢錢跟我有什么關系嘛。佐藤,你、你可別亂說話呀!”
而那個讓佐藤說話氛圍徹底改變的女人。
自稱企業文化代表人的深城美雪,也跟著佐藤,打趣似的反駁了他。
原來她那天,并沒有在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