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亞王國的國王看見王子對愛麗兒露出溫暖笑容,邀請她在宮廷里放歌,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哎,畢竟是年少的年輕人,腦子里總是充滿了浪漫的幻想。”
“讓一個身份不明的女孩在我的宮廷里唱歌嗎?真是胡來啊。”
“現在姑且隨便他吧,等埃里克再大一點,回想起現在的經歷,就會知道這份感情有多可笑。”
他不在乎自己的兒子對哪個女人產生興趣,只要不發展成真正的愛戀,一切都好說。
國王清楚,王族的婚姻從來都和愛情無關,就像他和他的妻子——如今的王后一樣。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比愛情重要得多的東西。
在早已安排好的計劃中,他的兒子注定要娶恩德國的公主。
——這當然和愛情無關,完全是地緣政治的考量:西亞王國是依賴海洋貿易和漁業的國家,需要恩德國在大海上稱雄的軍事力量。
在得到王子的應許后,愛麗兒走到了大殿中央:
“我為國王陛下和王后陛下,以及埃里克王子殿下,獻上一曲!”
國王懶洋洋地閉上眼睛,感受午后溫暖的陽光,沒有理會這場鬧劇。
“這個埃里克撿來的女孩,若是唱得有歌女們一半好,我就隨便夸上兩句吧,也讓埃里克高興一下。”國王想,“埃里克已經快16歲了,留給他的青春幻想時光不多了,他很快就該知道,成為一個大人和西亞王國的新王要背負什么。”
王子也向愛麗兒投來了期待的微笑,腦子里已經開始構想出一百種贊美這個失憶女孩的話。
——無論愛麗兒唱得怎么樣,他都絕對不會吝嗇辭藻去夸獎她!
至于父王是否喜歡女孩的歌,王子并不在意。這個世界上,只要他一人喜歡女孩的歌就足夠了。
愛麗兒于是開始唱歌。
當她唱出第一個音節時,國王突然睜開了眼睛。
他覺得靈魂在發顫。
仿佛有冰涼的、清澈的水自上而下沐浴來,洗滌了他的心靈和靈魂
國王又看了一旁王座上的妻子。
——這位西亞王國的王后正目瞪口呆、渾身顫抖,然后國王才意識到:自己正做出的表情,和妻子沒什么兩樣。
愛麗兒唱得很是入神。
天籟之音流淌在宮殿內,在房梁上回轉不休。
所有人都聽得入迷了,無論是王座上的國王和王后,還是只是希望看看女孩一展歌喉就滿足的王子,或是那些自詡有最美嗓音的歌女們,臉上的神情全部都凝固了。
宮殿里的每一個人都聽見了這歌聲,所有人都忘記了原本該做的的事:
有說有笑的王公貴族們,突然安靜了下來,高舉的酒杯定格在了空中;
走廊里打掃衛生的仆役,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掃帚。
端著牛奶路過大殿門前的女仆突然駐足,靜靜聆聽大殿里傳出的聲響;
正為王子的杯中倒入美酒的侍者右手凝固在了空氣中,沒有意識到金杯里的美酒已經溢出。
候鳥在西亞王國的宮殿上方飛掠而過,聽見下方傳來的歌聲,一個個扭轉了飛行的方向,在王宮的上方打轉。
哪怕是相隔數里外的人們,都能看到這樣一幅奇異的場景:上百只鳥兒在西亞王國王宮上方徘徊旋轉。
直到這一曲結束,意猶未盡的眾人才恍然清醒過來。
“抱歉,王子殿下!”
侍者這才發現從杯中溢出的美酒,驚慌不已。
埃里克王子卻根本沒打算責備侍者,他拼命地鼓掌,為這個女孩的歌聲鼓掌。
早在女孩獻唱之前,王子就已經在腦子里編織好了上百條夸獎贊美的話。
可當這女孩真正唱完,他卻一句話都想不起來了。
美麗歌聲的余音,在他的腦海里回蕩,如同橡皮擦一樣把所有的想法全擦去了。
他只能使勁地鼓掌,一直到雙手發痛、發酸、發燙,一直到滾燙的淚水從眼眶中涌出,滴落在鮮紅疼痛的雙手上,滴落到金杯中美酒里,化為一圈圈漣漪。
王子又瞥了眼身側的父王。
這位國王目光呆滯、如若一尊雕塑、完全沒能回過神來。
“怎么樣。她的歌聲很好聽吧?”埃里克王子說。
王子忘記了所有的華麗辭藻——那些人類所創造的文字遠不足以形容人魚公主的歌,不得不用最原始的詞匯來形容。
國王打了個冷顫。
這又何止是好聽啊!
身為西亞王國的君主,他聽過太多優秀歌女的獻唱、太多知名音樂家的演奏,早已對美麗的歌聲麻木。
然而今天,國王才意識到,他以前所聽過的最美麗的旋律,和今天這個女孩所唱的歌相比,就如搖曳的燭光遇見了太陽。
即使是水手流傳的恐怖傳說里,那些美人魚勾人心魂、誘惑船只失事的邪惡歌聲,都比不上眼前的女孩的歌。
“你是從哪兒撿到這個失憶女孩的?”國王顫抖地說。
王子就把當初在海岸邊撿到愛麗兒的事講了一遍。
“能有如此美麗歌聲的女孩,絕對不會默默無聞的!”國王肯定地說,“這片大陸上,所有殊勝尊貴的國王和皇帝,都會搶著讓這個女孩成為自己宮廷的歌女!”
“這真是太好了啊。”國王拍在埃里克王子的肩膀,“你干得太好了!居然能撿回這么一位有世間最美麗歌聲的女孩。”
王子聽著父王的話,一時之間居然覺得,這一幅場景像在夢里一樣,完全不真實。
本來在埃里克王子最初的預料里,只有他自己喜歡女孩的歌,只有他不吝嗇言辭去贊美女孩,而一旁的父王只會冷眼旁觀,最多應和幾句。
如今,卻是父王搶在他之前,去夸耀那個失憶女孩了。
看見兒子發愣,國王又笑著道:
“要好好利用這個女孩的歌聲。
“以后,當外國的貴賓和王族拜訪我們的國家,就讓這個女孩獻上一曲!
“不久后,恩德國的使團就要來了吧。正好和他們聊聊你婚約的事。
“西方大陸上所有的王公貴族們都會知道,西亞王國的宮廷里,有大陸上歌聲最美麗的的歌女!
“這該多值得我們自豪啊!
“那些和我們談判的外交官,聽見這歌聲,都會茶飯不思、睡不著覺——因為這歌哪怕唱完了也會在腦海中回蕩好幾個月。
“聽見這仿佛有魔力的歌聲后,再強硬的談判者,也會稍微收斂一點在談判桌上的爪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