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澤并不是一個真正莽撞的人,他確實在很多時候都表現得非常粗豪,那是因為,恰到好處的直率,能夠讓他處在有利的地位,不管是面對敵人、下屬還是同僚。
所以他喜歡自己這樣直來直往的性格表現,稱不上是偽裝,可作為一個統兵大將,他也不會忘了反復警省,保持一份清醒。
他的《黑沙碎體刀訣》,可以說是完美的體現了他的這種性格。
被這種刀氣擊中的事物,往往不是留下一條簡單的劈斬痕跡,而是會變得千瘡百孔,支離破碎。
刀氣如同一股黑色的沙暴,狂霸凌厲,摧枯拉朽的毀滅自己的目標。
可是,這股氣勢龐大的沙暴本質,是細微的黑色砂礫。
史天澤淬煉肺部,修成宗師之后,能夠把功力凝結成鐵砂似的細小硬銳形態,即能大氣磅礴,卻也無孔不入。
他在全力攻擊敵人的時候,別人如果想要反擊傷到他,那么就要先面對不知道多少粒黑沙刀氣的消磨、偏轉。
毫不夸大的說,這是一種在發出最強烈的攻擊時,同時展現出自己最強防御姿態的巔峰刀招。
‘不管孟昭宣現在這種狀態是真是假,我都直接當他仍然具有十成功體,上手就發揮出我的最強姿態!’
史天澤在心里是這么告訴自己的,他的信心也完全付諸在自己這一刀之中,殺氣昂揚而酣暢。
然而,人的行為,一向不是單純靠心智來支配的。
感官的反饋和心智的判斷,總是在同時影響著人的行動。
即使是再怎么磨練自己的心性,也沒有辦法徹底抹消這種偏差,最多只能將之縮小。
比如一位千錘百煉的拳手,可以用自己的拳頭擊碎石塊。
有一天,把一筐豆腐和一筐石頭放在他面前,讓他分別使出全部的力量去擊打。
即使二者都不會對他的拳頭造成傷害,即使他已經使用相同的招數,用相同的心意去揮拳,最后實際呈現的力量,仍然是有差別的。
史天澤最近一段時間聽到的所有消息,以及他親自見到孟昭宣之后,在精神、聽覺、視覺之中,全部都只感覺到一個虛弱的老朽之人存在。
這種感知,跟他心里的“孟昭宣”形象是天差地別,甚至完全割裂的。
所以就算他心中知道自己該用全力,他的見聞,也導致他不能徹底達到那種面對強敵的緊張和爆發。
這就是“知”和“見”之間的障礙。
孟昭宣的那一刀,就砍在這層障礙之上,斬在這二者的縫隙之中。
那半月形的狹長刀罡,甚至沒有人看到是怎么產生的,已經在黑沙中爆發出來,勢如破竹,來到史天澤眼前。
刀光表面的金色光澤,在此過程中被黑沙磨滅殆盡,但卻沒有讓它的速度減緩、鋒芒受損。
反而讓它的速度更快,更加鋒銳,更加純粹,透出一種不存在半點雜質的銀白光輝。
少昊者,西方之神,金精之主,又名白帝!
史天澤臉上的黑色汗毛,被冰冷的刀光照亮,根根分明。
白光的映照下,能清楚地看到,他的瞳孔在劇烈的晃動收縮,肺部也在劇烈的壓縮,壓榨出最狂暴的一波功力。
黑色細沙般的刀氣,簡直是從他全身的毛孔中擠壓出來,將他化作一個徹頭徹尾的鐵砂巨人。
而他手上那把寬大的黑刀,更在這種刀氣的注入下,顯得沉重了不止十倍。
千方和尚扭頭看去時,所看到的,就是一個突然膨脹的黑砂巨人背影。
機關閣樓殘存的部位,本來還相當于有大半層的高度。
那黑砂巨人一膨脹,顯得好像比殘墻高出了一倍,而且還在瘋狂放大。
霎時間,殘存的閣樓,庭中的假山,假山旁的竹林,竹林外的院墻,全都被襯托的渺小起來。
不對!近大遠小,那個黑砂巨人并不是在持續膨脹,而是在剛一膨脹的時候,就已經倒射而來,才會使人眼中產生這種錯覺。
千方和尚心頭一凜,身影向側面閃開十丈開外,轟鳴之聲終于傳到耳邊。
只見史天澤的身影成一條直線撞擊過來,摧毀沿途所有的阻礙,腳底下磚石俱碎,塵埃迸射,如同倒踩著兩條土龍。
當他的身體,從千方和尚原本的位置掠過時,黑白光影的急劇交替,讓千方和尚的眼皮一縮。
在那個黑暗的身影前方,正是一道純凈無比、銀白璀璨的光芒。
史天澤雙臂推刀,就是為了扛住那一道銀白色的半月刀光。
刀光和黑刀交鋒的區域,不斷震顫,迸射出大量的火星。
那一刀,把他劈出機關閣樓之后,撞穿了三道院子,直接撞回了煉丹爐所在的這片庭院。
砰!!!!
銀瓶乍破,流光飛散,那道半月形的刀罡,終于在持續的對抗震顫中,破碎開來。
滿空飛散的銀光尚未熄滅,遠在閣樓之中的孟昭宣,已經破空而至。
他的頭發和胡須之間,依然摻雜著微黃顏色,臉有病容,人在半空,極速而來,反而更顯得身形有些單薄,不像一個領兵的將軍。
但當他抬手之時,不管他長成什么樣子,神態氣色如何,所有人都只會覺得,那是最威嚴的一副神態。
世上若有持刀的天神,就一定該是這個樣子。
假如哪個天王神將不長成這樣……
那就是,神,錯了!
孟昭宣揮手的速度超過聲音,刀光破空的尖嘯,卻還是更先一步的傳遞到所有人耳邊。
那是他的刀意和氣勢刺激人產生的幻聽耳鳴,遠比真正空氣中所能產生的聲音更加尖銳。
是一種好像要把所有人身心撕裂的蜂鳴!
“孟昭宣——!!”
史天澤發出劇痛的狂吼,仰面朝天,右臂高高掄起自己的大刀,向前砍去。
但在他抬起這把刀的時候,刀身已經斷成兩半,左手手掌也突然迸發一股血水,胸口更是出現了一條豎直的血線。
那一刀的鋒芒,斬斷了他的配刀,劈掉了他半個手掌,還砍在了他身上,入肉寸許,幾乎將他開膛破肚。
要不是他內臟之中也正在壓榨大量功力,向外迸發,抵消了部分威力,恐怕這一刀,已經切開了他的胸腔。
當年巴蜀一戰,他的刀法,雖然在孟昭宣的刀招中慘敗,留下了心病,卻也沒有在身體上受到這么嚴重的打擊。
但在這一時刻,他的“知”和“見”,終于沒有了半點隔閡,徹底的在生死之間達成了統一。
斷掉的那半截刀頭,尚未飛遠,就在空中碎成了大蓬的鐵屑,被他手中持著的半柄斷刀牽引,混入無數鐵砂般的刀氣之內。
真實的鐵屑和半虛半實的鐵砂,拉伸成一把長達十丈的黑色刀芒,凄厲的掃向空中。
孟昭宣手上迸發出的銀白色刀罡,向下掃來,與黑色的刀芒交錯,鋒刃對鋒刃,碰撞在一起。
當!!!!
倘若身上沒有傷,史天澤至少可以跟孟昭宣斗到上百個回合。
但是現在,在兩刀對撞的一瞬間,史天澤右臂的衣袖就炸碎開來,露出一條條暴起的青筋,血液在青筋中激烈的晃蕩。
他胸前的傷口,左掌的創口,受激之下,噴出大股的血霧,染紅方圓大半丈的地面,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地面染紅的瞬間,高空中也有一團空氣,突然被染紅。
赤紅色的功力噴薄而出,短暫的凝結成一個半人高的血色骷髏頭,骷髏頭后方,則是一雙暗金色的手掌,突然分化成三十六道掌影,以不同手勢,不同方位,轟殺過來。
“沒料到你,真是大錯!”
孟昭宣吐字之時,單憑一只左手,已經接下三十六道掌印,身影卻也被壓到地面。
他的右手,在這個過程中,從下垂漸變為上揚,銀白色的刀罡依舊跟那黑色的刀芒,交錯對拼。
而他左掌翻飛間,如一把舉世無雙的寶刀,猝然出鞘,直劈完顏千方的脖子。
千方和尚面色赤紅,眼神高度關注,面對這樣的孟昭宣,他在震驚之后,取而代之的竟是極度的振奮,掌法無懈可擊,愈發出神入化。
孟昭宣和李秋眠等人,有預料過禁軍、朝廷,乃至扶搖山之中存在臥底,卻都沒有想到,龍茶神僧本人就是假的。
即使是在完顏千方暴露之后,他們也想不懂,身為大理國師的一方神僧,到底是腦子里存了什么樣的念頭,才會把一個金國女真皇室收留在身邊,甚至放任他成長到了宗師境界。
其實,或許就是因為完顏千方對武功的那一點赤誠。
當年完顏千方去挑戰龍茶神僧的時候,金國還遠沒有覆滅之危,他大可以養尊處優,享盡威權,卻不遠萬里,去爭奪一個“天下第一掌”的名頭,這一點武道爭勝之念,不可謂不純粹。
可惜就是太純了,以至于這么多年,他還是想打死龍茶,證明自己的掌法已經更強。
說出去可能沒有人信,這完顏千方在打死龍茶之前,都沒有想過要假扮對方,也還沒有跟蒙古人勾結。
他是在打完之后,覺得自己了結了一樁心愿,才想到金國已滅,自己似乎該有更大的事業可圖。
若能順順利利,殺一個無力還擊的孟昭宣,當然是好,但若能搏殺一個猶有戰力的當世刀神,哪怕是圍殺,對完顏千方來說,也不失為平生一大快事。
兩只暗金色的手掌,不分先后,轟在孟昭宣左臂的手肘和手腕處。
孟昭宣的一斬之力,被那兩只金掌分而承擔,本該碰撞出個不分上下。
可是那兩只暗金手掌擊實的瞬間,已感受到孟昭宣手臂上的力道收放變化,反而借這兩掌之力,驟然移位而去。
他的身法快若無影,但更難的一點卻是,他在左手勁力變化的同時,突然收走了銀白刀罡。
說收就收,毫無預兆,夢馬破云,滿天皆空。
黑色刀芒陡然失去對手,向前斬下。
這一刀如果徹底劈到地上,刀尖,大概能劈到完顏千方現今所在的方位。
可是,孟昭宣正在向刀柄的源頭沖去,離那刀芒最近的,絕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甚至他的行動也會縮短跟刀芒之間的距離。
最后七尺之間,他的銀質發冠已經被黑沙刀氣擦到,打成朽木般的篩子,但他的手,先一步貫穿了史天澤的胸膛。
史天澤怒目圓睜:“八成?!”
到此之際,他才發現,孟昭宣似乎只是勉強具有八成功體。
八成功體,跟史天澤根基只在伯仲之間,刀法也相差仿佛。
就算是單打獨斗,史天澤也該有一半勝算,可怎么會這樣,三招之間,他已經被貫穿心肺。
少昊者,金精之神,陰符者,兵法之宗!
史天澤敗給孟昭宣的,從來不只是刀。
最后一瞬,他想雙手合抱,斷刀回刺。
孟昭宣單臂一震,銀光四濺,已經把史天澤的身體撕裂成五六塊,回身左手一掌,迎上完顏千方的掌力。
哐!!
暗金色的手掌和銀白色的手撞在一起,發出巨大鐵塊碰撞般的聲響,金銀二色的功力波紋,交錯綻放。
這座庭院里面,所有人和尸體,及大量廢墟磚石,都被掀上半空。
李秋眠被體內焚血毒力所侵,順著肋骨斷口,傷入骨髓,此刻立足不穩,倒飛半空。
就在他面部后仰,朝向夜空的時候,忽然從茫茫月色,朗朗夜空中,感受到一種莫大的呼吸韻律。
那種呼吸感,一下子破壞了他原本的吐納節奏,使他開始深深的吸氣。
他不是練肺的宗師,單論吸氣的量,僅與某些一流高手相似,在這劇烈吸氣中,立刻就感受到了自己所能吸納的極限。
可是在那種龐大韻律的裹挾下,他口鼻間仍然在強烈的進氣,使他肺、肋之間,錯痛加劇。
以至于當下一刻,他開始急劇吐氣的時候,已覺昏天轉地,不知所在。
連他都如此,重傷在身的司徒中夏、四大弟子等人,更不必提。
但他們吐出的,遠不只是平時呼吸的氣息,更是他們經脈之中,滾滾流動的內力。
每個人身上,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際,迸散出大量氣勁。
尤其是陳守之和趙離宗,因為他們兩個的傷勢最重,功力又最精純。
透明淺青和金中帶赤的兩種光芒,幾乎是破體而出,如同兩條彗星虹光,逆飛上天,撞在一口棺材里面。
這些變化,都只發生在一眨眼的時間里面,李秋眠他們所感受到的劇烈深長的呼和吸,也就被壓縮在如此短暫的時間中。
孟昭宣剛攔住完顏千方的一掌,就察覺到這一變故,豁然變色。
那口棺材陡然粉碎,身著蒙古王袍的花發老者,頭下腳上,裹挾著各方氣勁匯聚而成的七彩光暈,轟然砸落。
孟昭宣右手一把向天抓去,骨節根根作響,擎天立地的一掌拔地而起,如同一座銀色的孤峰突破地面,力拼從天而降的七彩重掌。
暴雷般的一聲轟鳴,響徹方圓數里。
孟昭宣雙腳只下沉三寸,但整個庭院里,所有還在地面上的承重廢墟,全部被彈了起來。
他焦黃的臉色,驟然全化銀白,冷冽逼人,卻全無生氣,口中吐出一口散發銀光的鮮血,血光如刀,暴斬完顏千方,將之逼退。
彩光炫目,蒙古宗王顛倒在空中的身形,旋轉起來,雙掌紛亂下劈。
孟昭宣雙臂上迎,雙手如刀,頃刻之間,破開了上百次襲向頭頂要害的沉重掌力。
轟轟轟轟轟轟轟!!!
庭院里的地面磚石徹底被摧毀,炸起一條一條土柱,四面院墻的地基直接被震斷,橫七豎八,暴露在地表,磚石早已破碎飛射出去,不見蹤影。
千方和尚在這山崩地裂般的恐怖場景中,豁然前沖,不知撞開多少磚土雜物,殺入戰局。
地表的裂縫愈發深沉,連地下暗道都暴露出來。
裂縫之中閃出一道身影,卻是陳維揚察覺情勢不對,飛身而上。
他一出來,就見到滿空彩光。
遠處趙離宗坐在墻根地基處,眼神渙散,唇齒顫抖,似乎極想痛罵什么人,卻沒能罵出聲來,已經昏死過去。
人已經昏死,身上卻還在散失元氣。
陳維揚甚至看到一塊好像是軀干部位的殘尸,肺葉還在微微舒張,也在向外流失黑色的刀氣。
“元肺通感大法?!!”
蒙古宗王塔察兒的成名絕技,也是獨門絕技,迄今還沒有第二個人練成,數年前他那一死,據說就已失傳了。
昔日在戰場上,他不知道用這門武功奪取過多少傷者的內力,為自己續戰,但那些駁雜內力,只能勉強續戰而已,并不能與他本體功力相提并論,不能加強殺力上限。
而今天,在這莊園里,這片戰場上,恐怕是自天下有了宗師境界強者以來,所聚集的宗師傷者最多的一次。
塔察兒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湊巧?!
但不管是哪種情況,此時此刻,這個蒙古宗王所能駕馭的功力,已經是武功這種東西出現于世上以來,幾千年歷史中,氣量最龐大的個體。
陳維揚連想都不敢想象,面對那樣的功力,人力要如何對抗,他心急如焚,一劍出鞘,忽覺毛骨悚然,側身一擋。
那一眼,他似乎看到了一個拳影,又好像沒有看到任何東西,而是大地彈抖了一下,一股沛莫能當的巨力,就把他轟射出去。
武仙的身影閃入了這片莊園,紅袍青年完顏麒麟,也急馳而來,跟在后方不遠。
那紅袍青年心中還有一點疑惑,不知道恒山伯伯怎么現在就要出手,不等到莊園中打完再說。
但在武仙闖入這座莊園的時候,就有人給出了答案,空中醞釀的彩光攻勢,倏然又強盛了一分。
那并不是因為武仙有功力被吸走。
對于沒有受傷、或者只是輕傷的宗師來說,元肺通感大法,并沒有多好的效果。
攻勢加強,是因為塔察兒放下了最后一絲顧慮。
只有武仙也殺入這一戰,那一絲顧慮,才能徹徹底底的消失。
彩光大盛,地面微斜,武仙已經出拳。
他站在大地之上,速度雖快,卻又好像跟大地結合一體,從始至終就在這里,力量不像來自自己,而是來自沉重無垠的廣闊大地。
天上混合功元的重掌,秉承大地之力的拳頭,還有殺穿空氣的赤焰骷髏。
此方世界,有史以來最強悍的一場人力絕殺,終于形成!
皇宮城樓上心思詭詐的人,這一刻也不禁屏住了呼吸,凝視著那一幕。
孟昭宣的頭發眉毛、眼瞳、皮膚,已徹底化作一個銀白的人像,連衣袍都被化作白銀流體一般,沒有一絲瑕疵。
他聽到自己的肝臟在磨損的聲音,三年以來,功力首次不計代價的達到了十成。
可惜,如果沒有塔察兒,他或許能如預計一般,在這最后一次的全盛功體中,把這些人全部帶著上路,為他熱愛的這片山河,再盡一份力。
“陰符藏象,化腐為金!”
孟昭宣心中浩嘆無窮,不看惡僧,不看武仙,不看宗王,垂眸看地,一手按在胸腹之間,一手指天。
森羅萬象,血肉凡胎,多是脆弱易朽之物,但在絕頂的陰符兵法調動之中,卻可以化為無堅不摧的肅殺精金之氣。
嗆!!!!!!!
刀劍鳴嘯的聲音,霎時間充斥了所有人的耳膜。
地上的兵器碎片、殘破衣袍、斷裂的骨頭、破損的草木,不起眼的土石,都在這一刻,發出了刀鳴之聲,煥發出一種銀白光澤,飛向空中。
那一夜的月色下,宛若有千刀萬劍,拔地而起。
其色純銀,其光冷白,暴射四方,破風破氣,與三大宗師的力量碰撞。
強光彩光,相繼爆發。
熾烈光芒一閃即逝,方圓五十丈內的一切事物,已經徹底被夷為平地,或掀飛到了遠方。
三大宗師的身影,全都落到了這五十丈之外。
孟昭宣獨自站在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上,忽然身子一晃,半跪在地,口中嘔出大股鮮血,體表的銀光卻顯得更加明亮,似乎要把他整個人燃燒殆盡,才肯罷休。
周圍的土地裂縫間,炸出一股股水柱,白亮的浪花噴射出來,與銀白色的光芒交相輝映。
這莊園的機關,本來就有許多依靠地下暗河的力量來推動,他們這場大戰,震動地面,密道早已坍塌破裂,以至于河水上涌,蔓延到了地表來。
塔察兒臉色略微灰暗,手上有幾道劃傷的痕跡。
武仙雙袖破破爛爛,體表流動著暗黃色的深沉光輝,覆蓋著皮膚上劃出的白痕。
他們兩人竟然都只是輕傷,但卻也為剛才的那一刀而心驚神馳,不能自抑。
不借助外人的功力,僅憑孟昭宣一己之力,同時抵消剛才那樣恐怖的合擊之力后,居然還能傷到他們,假如他不是身患重癥,豈非……
千方和尚臉皮抖了抖,雙掌暗金色的光澤直接破去,恢復肉掌模樣,只剩下一種赤紅色如煙如光的妖異氣息,盤踞在掌心之中。
他被剛才的刀氣,打破了“小須彌神掌”的多個運勁發力的重要穴位,身上好些小巧血孔,怕是五年之內,都難以練回那套掌功的火候,心中最驚,殺氣也最深。
三大宗師對視一眼,同時撲出。
武仙更大喝了一聲:“麒麟!”
完顏麒麟等的就是這種機會,雙掌在胸前一合,渾身明凈如黃玉,在紅袍的映襯下,顯得更加神異,身形如同一縷輕煙,撲殺出去。
孟昭宣還沒死,誰也料不準,他還能不能再發一刀。
但三大宗師在前,不管怎么樣,都足以抵消他的垂死掙扎。
金國最后的太子,少帝麒麟,就將以“天下第一”的人頭,作為他震驚世間的第一場戰績!
城樓上的賈似道目光一瞬不瞬的看著那里,心中升起一種戰栗感,突然掠下城樓。
孟昭宣,終于要死了!
他要去近處見證這一幕,最好能尋機在這幫外賊中,挑一兩個殺了。
天下無雙的英豪之死,總需要有些夠資格的祭品陪葬才行!
五十丈的距離,對這些強者來說,不過就是一步之間的事情,就在眾人掠過近半之時。
土地裂縫陡然擴大,水光爆炸,地面顫抖,仿佛地下有一條發怒的惡龍,破壁出峽,沖撞而至。
地層翻卷,白袍沖天而起!
蘇寒山徹底功成的一剎,內力從天梯中反哺而出,身體恢復自如行動的力量,卻已經來不及走地面的路線。
他撞穿暗河,破水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