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會是……”
七代祖師喃喃道,“天限?”
天都仙府世世代代的研究天限之力,雖然還是有某些關鍵玄奧,沒有能夠參破,沒能擺脫天限之力的約束。
但是七代祖師至少能夠分辨出來,這“無界慶云”的力量,跟天限之力同出一源,只是效果似有不同偏向,也不如天限之力那樣偉岸。
或者說,在比上古更久遠的時代之前,這朵慶云,根本就是天限之力的一部分。
蘇寒山說道:“祖師,太極印記在震動,似乎很想直接接觸這團慶云,把它帶回淵界人間……”
“不可輕舉妄動!”
七代祖師連忙說道,“這東西無人催動,都會引起維度接壤的事件,回歸淵界人間后,還不知道對人間來說,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況且,就算要接這團慶云回歸,也要有所參悟,緩緩為之,使核心離開后,迷宮猶存,不增不滅,維持住玄元百域的穩定格局。”
蘇寒山也是這個想法,主動后退了一段距離,盡量克制太極印記的躁動。
“華陽祖師創造太極印記,可能最根本的使命,就是要尋找類似這種慶云的存在。”
蘇寒山思索著說道,“只是我以前修為太低,觸動不了這種功能,這回,一來應該是我的承受力達到了一定標準,二來,是有祖師你親自參與,才成功來到了這玄元之界。”
七代祖師感慨道:“很有可能啊。”
他回話有點慢,顯然借著蘇寒山的視角,正在全心推算。
七代祖師的壽元其實已經不多了,一旦大限到來,不但是自己一世修行,終歸傾頹,更是絕對會牽扯到整個人間、九層淵界的種種局勢。
只是他心境實在太好,感覺仿佛一點都不急。
能夠借助太極印記,屢屢前往有十倍時間流速的異界,觀摩宇宙萬象,已經是一種比從前更有新意的修行之法,可惜效果的增益,還是微乎其微。
畢竟,縱然是當年可以憑自身修行,精準尋找十倍流速宇宙的華陽祖師,也不過是跟七代祖師同一個境界,同樣未能延壽多少。
這團“無界大慶云”的出現,卻大大超出七代祖師的預期。
讓他好像一下子,看到了幾分切實的、可以延壽的希望。
商正師、不動王、黑休大祖等人,沒有什么壽命方面的焦慮,這時候卻同樣有幾分如癡如醉的神情,觀望著那片瑞氣云海。
此種情況,就單純是對“玄元核心”表露出來的種種維度運轉之妙,而贊嘆莫名,渴望參悟學會。
良久良久之后。
虛空微微一晃,七代祖師的抱虛童子形象,驟然凝煉了出來。
“好,好一個無界!”
七代祖師的意識,長久以來只能被隔絕于界外,隔界按壓空間,進行溝通。
現在,這一縷意識,終于成功進入宇宙之內了。
商正師聞聲看來,目光微動,過來向祖師見禮。
他和掌燈者都受過祖師指點,就算不是正式的師徒,也有半師之誼。
不動王等眾神,雖然不認識這個小孩模樣的人物,但也看出身份不俗,氣息深不可測,莫以名狀,紛紛各施禮節。
“諸位客氣了。”
七代祖師左手歸元,掌心向上,右手劍訣,置于胸前,淡淡還禮,笑道,“我也是來一起參悟玄元核心,不必多禮。”
蘇寒山欣然道:“祖師能夠進來,就是因為參悟這慶云所得?”
“不錯。”
七代祖師不用局限于蘇寒山的視角,此刻親自觀望慶云,剎那之間感悟的深度、廣度,也不知加強了多少倍,口中說道,“以我感應,此物遲早也要回歸,我們助它回歸,反而動靜小些,多半不是壞事,但還是那句話,徐徐圖之。”
蘇寒山松了口氣,笑道:“沒事,人間那邊最近也沒有什么大事,我也不急。”
七代祖師卻搖搖頭:“因為降魔世界,現處雪嶺,我真身感應著那邊有無大的動靜,不久前獲麟書院碩果僅存的一位祭酒,有去拜訪你吧?”
蘇寒山頷首道:“我當年參加神威宴的時候,有一個戰友,就是這位祭酒的弟子,他來拜訪,對于云濤師兄和龍泉道合作,改造伏龍山脈等等事項,都有一些指點意見。”
“我用青銅神像分身,與他同行閑游,又跟一些朋友聚談宴飲,感覺這人有刻意結交的意思,沒有什么壞心。”
七代祖師說道:“他確實沒有什么壞心,不過我以望氣術看過他一眼,感覺他不久之后,將要出海,這一去,可能前前后后會牽扯到一些不小的事情。”
“既然他有意結交你,我本來想著,正好你真身到時,也可以回歸,讓你真身加持分身,隨時傳遞虛空之氣增援,由分身出海,隨機應變,摻和一下這些事情。”
蘇寒山略作沉吟:“出海,具體會有什么事?”
祖師一笑:“哈,我如果知道具體的事,直接派天都的人,伺機插手,也就行了,何必讓你順勢而為呢?”
蘇寒山思索片刻:“祖師的意念,現在橫跨兩界,能不能把我的純陽合道丹送回去呢?”
“哦?”
七代祖師詫異道,“我原本想著,你跟分身同在一界之內,可以傳遞虛空之氣增援,但不朽神通還是該在本體身上,現在你這意思,你想把不朽神通,直接跨界移送給分身,由分身應用?”
蘇寒山點點頭:“我知道,正常來說,修成不朽神通者,也不能移給分身使用,因為分身中存在的意念,達不到本體擁有的自我概念靈光那種程度。”
“但我的情況,好像不太一樣。”
七代祖師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手上掐算,奇道:“還真是,用八種概念合成自我概念,這種法門真正修成之后,原來還有這樣的好處。”
“只要把不朽神通移交過去,你的分身,也可以發揮出武道第七階的戰力。”
“不過,在此期間,你本體反而沒有新的純陽合道丹可用,除非你分身被殺死,那枚合道仙丹被毀,你的本體,才能憑自身感悟,重新凝聚合道仙丹。”
蘇寒山笑道:“我只要身在玄元宇宙,與萬維網幾乎共生,近來對眾生之紅所含奧妙,也有涉獵。”
“不朽神通離開后,只是影響我的戰力,并不影響我的觀測能力,我照樣可以參悟萬象,揣摩慶云。”
“況且又有祖師意念在此,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我這本體,應該都比分身清閑得多。”
祖師贊道:“很好。嗯,你把斷神齒輪也拿出來吧。”
伏獸神君被擊敗后,各個維度修建靈氣編織站。
蘇寒山那段時間里,無所事事,天天神游,松緩心境,偶爾隨手把玩斷神齒輪。
齒輪許多奧妙,也被祖師捕捉。
“原本我神游諸界,并不能把異界之物帶回淵界人間,但是這斷神齒輪中,有契合玄元迷宮的痕跡。”
七代祖師說道,“我借用無界慶云的幾分奧妙,應該可以把這齒輪跟你的合道仙丹,一起送回淵界人間。”
因為蘇寒山本體不回去,沒有太極印記參與搬運,就連玄帝之首,都沒辦法送回人間。
可是斷神齒輪竟然能送回去,這也是一大利器,蘇寒山非常高興。
“好哇,祖師快快施為,我來給天天老神在在的老祭酒一個驚喜!”
淵界人間,中土大楚。
霜雪覆蓋的山崖之上,幾個人正在圍爐煮酒,品嘗瓜果烤肉。
當年降魔世界里,于和敗亡后,蘇寒山用青銅神像之身煉制分身,只是草草為之。
后來蘇寒山本體離開人間,分身意念,時常在降魔世界和雪嶺滄水穿梭,行走坐臥,緩緩祭煉,逐漸把這神像之體,也煉得靈通自如,只是“五雷定心圈”還留在額頭上,如同一圈飾品。
這分體的樣貌,頗顯滄桑,要比本體的少年模樣,大上十歲左右,滿頭黑發之間,既摻雜了少許金發,也摻雜著少許白發。
他著裝上,向來是白色衣裳金線刺繡,外面罩了一件金色長袍,又有白色暗繡,是海上仙山的圖樣,飄渺中不失莊重。
至于在座的另外幾人,除了衣著樸素的獲麟書院“祭酒”麻九公之外,都是降魔世界的人。
分別是包拯、范仲淹、黑妖狐智化。
蘇寒山剛吃了一大塊烤肉,正要端著酒杯清清口,忽然神色微動,仰頭看去。
天空中一線金光閃過。
純金光芒,仿佛把蘇寒山這個分身,從頭到腳渲染了一遍,熠熠生輝,有若不朽之物,但轉瞬間,又全部收斂,回歸平常模樣。
旁人還不明所以,麻九公卻是神色劇變。
“寒山,你這是……”
麻九公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天空,兩只眼睛瞪得滾圓,說道,“剛才那是、是不朽神通的氣息吧,怎么會與你如此契合?!”
“你練成不朽神通了?不對,你這是分身啊,練不練成,跟分身也沒關系,也不對,難道你這才是真身?”
“原來你是個銅像成精的妖怪?!”
麻九公前來拜訪的時候,看到蘇寒山第一眼,就瞧出這是分身,本體可能在什么隱秘之處閉關。
但是剛才那一線金光,直接顛覆了他的認知。
讓他有點語無倫次,以至于說完這一段之后,才想起來一個最大的問題。
不管眼前的是分身還是本體,蘇寒山都應該是武道第五大境,神府的階段。
就算突破,也該是進入第六境天人,怎么一下子跳到第七境去了?
范仲淹、智化他們,對于人間武道了解不算太深刻,本身境界也不到位,不能清楚地感受到蘇寒山的變化,可也對麻九公這種表現,頻頻側目。
這位麻九公,博學廣聞,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奇門遁甲,藥學建筑,無一不精,據說還能掐會算。
最近這段時間相處下來,他們心中早就有了這么個博學老先生的形象。
現在麻九公這樣的表現,讓他們心中難免嘖嘖稱奇,也讓他們間接了解到,蘇寒山剛才的變化之大。
“我這確實是分身,只不過本體閉關,大有進境,又依靠師門前輩指點的一些秘法,才能將不朽神通轉移過來。”
蘇寒山掐頭去尾,一語帶過,笑道,“祭酒前輩何必大驚小怪,我記得當初神威宴時,前輩應該也還不到虛空之境,如今不是同樣開辟了虛空秘境?”
這能一樣嗎?!
麻九公在天人境界停留多年,不久前,才趁著各地天材地寶出世,古老強者的氣息顯露,有所領悟,成功踏入第七大境。
但他聽蘇寒山這樣一說,也知道對方不愿多提。
麻九公搖了搖頭,手上倒了杯酒,一口喝完,又倒一杯,還是一口干了,連干五杯酒之后,心緒這才逐漸被鎮壓平靜了些。
“世上雖有青出于藍,令人欣慰的說法……”
他捏著酒杯頓了一會兒,感慨道,“要是后浪這樣拍前浪,前浪不被拍死,也被嚇死了。”
蘇寒山只是微笑,放下酒杯,右手一拂,碧血鴛鴦劍就橫在桌上。
斷神齒輪,之前已經出現在他左手中,這時,他對著碧血鴛鴦劍找了找,運起《武圣煉寶法》,人劍心意相通,使寶劍護手的位置出現凹槽,將齒輪按了進去。
“我門中長輩,對祭酒前輩也有點關注,望氣之后,提點我說,祭酒前輩不久后好像要出海?”
蘇寒山收了劍,道,“出海之前,特地在我這里逗留許久,總不至于因為我們這里風景獨好吧。”
“前輩有什么話,不妨直說。”
麻九公看看在座眾人,臉色復雜,既是震驚,有一種計劃被打破的感覺,又有一種欣喜。
“我原本到這里來,一是有心跟寒山你們結交,畢竟朋友關系需要多多經營,關系厚了,日后才好互相扶持。”
“另外就是……”
他看向包拯,“想要請包道友跟我一起出海。”
包拯八風不動,泰然自若,其實眼神卻落在烤肉之上,思索著要不要再加點糖。
他在降魔世界審理陰陽,從前事務繁重,現在事事步上正規,心境閑適許多。
剛才蘇寒山那番變化,他是神色變動最少的,猶如老山古巖。
直到這時有人提他名字,他才抬眼看去,客氣的拱手說道:“不知包拯有何殊異,值得老先生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