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余缺等人在鬼市當中對付那陰師蒼頭時,他們所弄出的動靜,早早就傳遞出了荒村。
負責監考本次鬼考的兩個考官,他們的面色都是一動。
“不錯,看來這一批的考生里面,當真是有點人才。”
盧鐵花緩緩的開口說著,并道:“居然有人識破了那老鬼的底細,還懂得召喚此村的土地。”
他的目中流露出滿意之色,并在琢磨著那破題之人會是誰。
倒是他旁邊負責該科鬼考的正考官,那名自稱紅蛇夫人的女子。
該女子的眉頭微皺,面上似乎有點不愉。
紅蛇夫人淡淡的道:“成功破題罷了,又不一定代表著他們能夠解決掉那老鬼。若是這村子里的土地能有這般厲害,也就不會被那老鬼打散鎮壓了。”
盧鐵花聽見紅蛇夫人的話聲,哈哈大笑:“那便拭目以待!”
“哼!”紅蛇夫人口中不由的冷哼,似乎并不想看見有考生將那老鬼降服掉。
只是她越是不想要什么,事情偏偏就來什么。
半個時辰左右。
轟隆的聲音就從荒村的中心傳出,讓兩人都是色變。
盧鐵花的臉色訝然:“竟然這么快?是破題那人一口氣的解決了老鬼么。”
那紅蛇夫人則是面色陰郁,更是不快,好似自己早就盯上了的東西,被旁人捷足先登了一般。
盧鐵花扭頭看她,哈哈笑著:
“既然考生們已經降服了那老鬼,你我便速速入村,見見那幾個考生便是。
學正所留下的考試內容已經結束,省得這群家伙再弄出什么亂子來,你我不好收尾了。”
話聲說完,他便足下生風,朝著荒村當中狂奔而去。
紅蛇夫人瞧見,口中罵罵咧咧:“外快都沒有了,還這般高興作甚,再說了,本場是老娘在監考。”
原來在第三場考試當中,如果考生們破不開謎題,抑或是破開了謎題,但是打殺不了那陰師蒼頭。
此地就會由兩個考官負責處理,度化老鬼。一干的好處,自然也就會落在兩個考官的手中。
眼下余缺自行殺了老鬼,那么兩個考官也就拿不到多余的好處了。
紅蛇夫人心間不喜,但她還是身如蛇行,迅速的跟上盧鐵花。
路上,此女細長的眼睛瞇起來,在心間暗想:“一干的九品雜物于我無用,給那些考生也無妨。但若是真有八品之物,想必那些考生眼拙,未必能看出個好歹。即便看出,我亦可溫言軟語幾句……”
與此同時。
余缺等人感覺天旋地轉,腳下不穩,附近像是地龍翻身了一般。
足足三十息過后,他們方才感覺四周平穩下來,只是各自仍舊是感嘆腦殼發暈,胸口惡心。
其中余缺修煉有觀想法,陰神凝結,魂魄強大,即便他先前是耗費氣力最多的,但他也是第一個先反應過來的人。
他立刻就壓制住心間的惡心感覺,身形動彈,往那破開的土壇跟前竄去。
三步之間,余缺就湊到了土壇的跟前。
只見那土壇內里黑氣密布,都像是蛇蟲一般蠕動,瘆人可怖。
但是黑氣中又擺滿了一看就是好東西的物件,有瑪瑙、有珊瑚、有法螺、有經綸、有蓮花玉雕、雙魚玉雕、寶瓶寶蓋等諸物。
樣樣都按照九宮八卦的形制,擺放在土壇當中,似乎是用來布置什么陣法或科儀用的。
而在這些寶物中央,則盛放著一個其貌不揚的黑乎乎罐子。
罐子僅有半個巴掌大小,和余缺日常飲水用的瓷杯類似,但是模樣有些怪異,邊緣長有小突起,有點像是用什么怪物的頭骨縮制而成。
就在罐子的正上方,還長著一團灰黑的木耳般東西,像是靈芝,但又像是肉團,且隱隱還是活物,正一口一口的吞吐著土壇當中彌漫的黑氣。
余缺緊盯著土壇中的物件,他耳朵微動,很快就聽見身后也有考生醒過來,正急匆匆的朝著這里竄來。
于是他目中略微一猶豫,但是手上卻是果斷的出手,直接將土壇中央的黑罐子給取出,抱在了懷里面。
嘶嘶!
黑罐子一入手,他就感覺手上一陣陰寒,比冰塊還要冷,差點就將他的手中凍得發麻,要將之摔在地方。
好在余缺抱穩了,并且立刻讓開身形,讓其他的考生撲上前,各自都在裂開的土壇當中尋摸寶貝。
考生們瞧見土壇中蠕動的黑氣、以及樣樣寶光氤氳的物件之后,個個也都是眼神震動,呼吸沉重。
他們就不似余缺一般有時間去注意打量,挑選一番了,都是立刻就出手,看也不看是什么東西,直接就往寶光最為濃郁的物件摸過去。
摸到一件過后,有人還想要摸第二件,但是立刻就又被身后的人給擠了出去。
瞧見其后面人那發紅的雙眼,得寶的考生也不敢再多搶,只得護著自己撈取到的東西,退到一旁。
不多時,土壇當中八樣寶光最為濃郁的東西,便都落在了其他八個考生的手中。
連帶著余缺一起,九人各自都有收獲,臉上喜色露出。
他們互相望著,神情亢奮。
而土壇當中,除去他們瓜分的九大物件之外,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其他東西,比如寶石、玉塊、古時所用的銅錢種種,這些東西雖然光澤不甚明亮,但一看也都是頗有價值之物。
就在這時,鬼市中那幾個旁觀滅鬼的考生們,也是雙目通紅的奔上來,想要摸入土壇當中找寶貝。
但是余缺九人都像是柱子般擋在了跟前,結結實實的將入口堵住。
那幾個考生被擋住,面上又氣又急,立刻道:“讓開、讓開!”
“爾等作甚,見者有份!”
聽見這幾人的話,懷揣寶物的考生們各個面露譏諷,寸步也沒有讓開。
那幾人見土壇被人有意霸占住,他們面色翻滾了幾下,只得開口,低聲下氣的道:
“好哥哥們,也讓哥幾個進去摸摸寶貝。”
“諸位同窗,等考試結束,哥幾個請大家伙去城中酒樓耍子一番,定有重謝。”
但不管這幾人再怎么哀求,八個考生都是沒有一個動彈的,面上譏諷更盛。
他們不說話,相互看了幾眼后,只將目光看向正抱著黑罐子的余缺。
此刻余缺正摩挲著罐子,正猶豫著要不要將神識探入罐子的內部空間,細細檢查,但是又擔心罐子中有詐。
他的罐子這時也被其他人等瞧見,引起了注意。
旁人雖然都沒有瞧見黑罐子被其他寶物包圍的情況,但是只看罐子上還殘留的黑氣,就都知道此物絕對不俗。
余缺注意到眾人火熱閃爍的目光,便吹散了罐子上的黑氣,并頭也沒抬的吩咐:
“壇中還有其他寶貝,我等都撿拾撿拾,不能浪費,等考試結束后,一并瓜分了事。”
另外八名考生聽見,紛紛朝著余缺拱手:
“是,余兄!”
經過剛才的一番鏖戰,這八個考生不說以余缺馬首是瞻,心間也都是對他生出了敬意,畏他敬他。
余缺發話,他們自然毫無意見。
而那幾個上來討白食的考生,他們瞧見了余缺九人的關系,眼中都是露出忌憚之色。
幾人還想要出聲請求,可立刻又察覺到了數道冷冷的眼神投出,特別是余缺的。
剛才打殺陰師蒼頭時,這幾人不出力,現在陰師蒼頭已經滅掉,卻又想著來瓜分寶貝了。
天下間哪有這么好的事情!
余缺相信在場其他八個考生,也都和自己的想法一樣。
他們寧愿土壇中剩下的寶貝,壞掉爛掉,也不愿意讓這幾人占便宜。
僵持間,那幾個考生終究是沒膽子和余缺九人嗆聲。
他們也不敢多待,唯恐被余缺領人打殺打殘了。
幾人一步三回頭,灰溜溜的離開了土壇,極為舍不得,老鼠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幾人離去。
余缺九人抬頭,看向四周。
他們這時才發現眼中的場景已經大為變化,四周不再是鬼市模樣,而是重新恢復成了荒村景象,處處漆黑,殘破無比,荒涼陰冷。
且這時他們猛地回頭,就發現身后的土壇正在緩緩的向著地下凹陷而去,眼瞅著就要沉入黑暗中。
幾人當中有記憶力甚好的,還記起來這土壇子所在的位置,似乎就是他們進入鬼市之前,在村子中央所瞧見的那黑魆魆地洞。
“不好!別真讓剩下的寶貝沉掉了。”
余缺等人心驚,連忙就都要撲上去,從土壇當中撈東西。
但就在這時,一道大笑聲響起來:“哈哈哈!好小子們。”
有一股熱風刮向他們,讓他們身子一暖的同時,腳下也都頓住,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藏寶的土壇沉入地洞內。
盧鐵花出現在眾人背后,笑道:
“別這般貪心了,各自取一件就行。剩下的,還得留在此地鎮壓地氣。”
聽見是考官的聲音,余缺等人后知后覺的回過神來,面色各異。
但他們都是連忙向著對方見禮:
“見過盧考官、紅蛇考官。”
紅蛇夫人也出現在了場中,她沒有說話,眼神先是在那沉陷的土壇中掃了一眼,然后便又輕瞇著目光,在余缺等人的手中打量。
這女子逐一的略過其他考生,最終眼神落在了余缺身上,以及他手里捧著的黑罐子。
紅蛇夫人臉上露出嫵媚的笑容,身姿蛇行般的出現在余缺跟前,開口:
“妾身若是估計的不錯,這位小哥,就是今晚鬼考的頭名了?”
余缺頓了頓,當即拱手:
“紅蛇考官謬贊了,晚輩不才。”
“說什么才不才的,能破了考題,還解決了那老鬼,無論哪一樁,都足夠你奪得本科頭名的了。”
言語著,紅蛇考官環顧著場中,口中還訝然:“謝家那個丫頭呢,怎的在都不在此地……罷了罷了,看來這丫頭是徹底想偏了。”
她又細細問了幾句,便從余缺和其他考生的口中,得知了鬼市中發生的一干事情。
其中,當余缺等人提及死了幾個考生,以及余缺借助伏靈的尸體,令該村的土地顯靈時。
紅蛇夫人和盧鐵花的臉色,全都毫無變化,似乎早早就知曉,并且一點兒都不在意。
問話完畢。
余缺等人便可以自行出村,先回到鬼車上歇息一番。
至于荒村當中的鬼考,尚在繼續中,其他考生還要采藥搜寶,會一直到天明時分才結束。
只是等到余缺朝著兩位考官拱手告辭時,那紅蛇夫人忽然出聲:
“余小哥且留步,其余人先上。”
余缺不明所以,緩緩止步。
另外八人也是訝然,但都只是看了余缺和紅蛇夫人幾眼,不疑有他。
“余兄,我等在車上等你。”
幾人吆喝幾句,就繼續氣氛熱烈的,結伴朝著村外鬼車走去。
余缺再次來到那紅蛇夫人的身前。
這時他敏銳的發現了,此女似乎一直在盯著他懷中的黑罐子瞧。
旁邊的考官盧鐵花,對此也投來了訝然的目光。
嗖的,他尚未反應過來,那紅蛇夫人便游動到他的身旁,在他的耳邊耳語著說:
“余小哥不愧是本科的頭名,一下子就得到了兩樣好東西。”
余缺聞言,定睛看向自家手中的黑罐子。
他的目光在罐身和上面長著的漆黑東西間,來回打量,出聲:“這是兩樣東西?晚輩還以為是長在一起的。”
紅蛇夫人輕笑著,她不經余缺同意,便劈手想要取過余缺手中的罐子。
但是余缺修有神識,感知敏銳,輕輕一側身,躲過了。
這舉動令紅蛇夫人的面色微僵,有些尷尬,只得悻悻的放下手指。
但此女還是聲音柔和,輕笑著說:
“沒錯。罐子上的是一味寶貴藥材,罐子本身則是一件法器。按理來說,你今夜即便奪得頭名,頭名獎勵也只是一份藥材。
但是誰讓村中的那老鬼,被爾等自行就打殺了,我和老盧兩人都沒出手,這罐子也就是你額外的獎勵了。
小哥,妾身有個不情之請……”
她話說完一半,便停住,盯著余缺的臉龐。
而此刻,余缺的眼皮微跳,心情狠狠一沉。
他十分想要對此女說一句:“既然都知道是不情之請,何必張口。”
但對方乃是今夜的考官,是正兒八經的仙家中人,修為遠遠超過他。
余缺只得低頭拱手,先聽聽再做決定:
“夫人請講。”
紅蛇臉上的笑意綻開,柔聲道:“你且看看那黑罐子底部,所烙印的字樣是甚。”
余缺如言的將罐子顛倒,黑罐的底部確實有字樣。
他一字一字的念道:“猖玄百二十將軍兵馬罐。”
紅蛇夫人當即拊掌:
“沒錯,此物乃是一件猖玄法器,且是用來收容兵馬的藏鬼法器,最多能收納一百二十只冤魂鬼類,但只有修有神識的八品猖神仙家,才能夠動用它。”
“猖玄”者,余缺曉得。
這名稱乃是朝廷在授箓時列出的法位品級,其依據仙家的九品境界而設置,除去箓職之外,也會冠名在法器、法寶、符箓、丹藥等物件身上,用于區分各自品階。
其中最低者為毛玄,對應九品毛神;其上則是猖玄,對應八品猖神;再其上則是游玄,對應七品游神。
此三者,統稱為“下三玄”,是仙家鬼神九品中的下三品法位。
余缺這時反應過來,他目中頓時驚喜,沒有想到自己竟然獲得了一件八品法器。
特別是此物,多半是那陰師蒼頭用來收納兵馬的法器,里面指不定還藏有幾只老鬼呢。
若是罐子里有八品猖神級別的鬼神,那他可就大發特發了!
只是下一刻,紅蛇夫人的話就令他驚喜消散:
“余小哥你尚未開廟入道,即便開廟入道,也還只是九品,無法使用八品法器。”
這女子掩嘴笑說:“不妨現在便將這黑罐子,賣給妾身如何?省得你事后還得去鬼集中走一遭,被奸商坑害了。”
余缺的目光頓時凝聚,眉頭緊鎖。
他乃是煉度中人,這等八品藏鬼法器,即便內里空無一鬼,也極為合乎他使用。
特別是這婆娘壓根就說錯了,余缺修有神識,如果是其他法器,他還難以動用,不甚方便,但是這等藏鬼類法器,只要打得開,那就能派得上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