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看書,限制級幻想入侵中!
“撲通”
“小歡,抓到你啦!”
南區,一家破舊的孤兒院附近。
煙頭等垃圾夾雜的沙地上,更破舊的老式孩童游樂措施搖搖欲墜。
下午正好的日光大半被參差不齊的墨綠葉子遮擋,因而起了惱意,要喚起微風使勁搖晃它們附著的枝椏。
“簌簌”
斑駁的樹影勾勒了風的形狀,其間夾雜的光點晃到了被少女撲倒的少年的眼睛,讓他皺起了眉頭。
“起來啦,安樂!”
下一秒,他拍了拍懷中少女的背。
但感受到他的拍擊,少女卻只是紅著臉、喘息著抬起頭來看向他,
“你輸了哦,小歡,輪到你當鬼來抓我了!”
“好好好,等會就抓.你先起來,好重.”
“唔”
穿著公主裙,頭上還扎了一個小發飾的安樂一聽到顏歡說自己“重”,就撅起了嘴。
順帶,她還打量起了下方顏歡的反應。
在發現他的眼中只有父母一樣的遷就后,她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惱意。
于是,她像是使性子一樣,第一次沒有聽顏歡的話。
反倒是直接坐在了他的身上,抬起手展示起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看,小歡,這是媽媽給我買的生日禮物,我親手挑的,一直想穿給你看好看嘛?”
“可愛.”
顏歡上下打量了一眼,剛夸了一句,卻又擔心地提醒道,
“但是呢,安樂,這里是南區。你最好不要穿這種昂貴的衣服在外面走,很容易被那些壞人盯上的,知道嗎?”
“好好吧”
安樂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可回過頭來意識到小歡的語重心長,她又不忿起來,故意唱起了反調,
“小歡,你不要總是和爸爸媽媽一樣照顧我。我可以照顧自己,我也可以照顧小歡,也可以照顧別人的!”
“是是是”
聽著顏歡那哄小孩子一樣的敷衍,安樂越來越生氣。
索性下一秒,她抱起了手直接扭過頭去,
“我我不理你了,小歡!”
“哈?我也是關心你好不好,這話阿姨也給你講過的吧?”
“可就算是關心也也不一樣的。媽媽是媽媽,小歡是小歡”
“.好奇怪的分法。”
看著安樂抱著手發起了脾氣,顏歡覺得這還真是稀奇。
畢竟平日里安樂可是軟糯得不成樣子,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居然會有這種反應。
于是,他坐起了身子來,伸出手在安樂面前晃悠了一下,哄她道,
“好了好了,別生氣了,來吧,換我來抓你了。”
“唔”
安樂扭過頭來看向顏歡,在看到他眼中和以往沒什么變化的眼神過后,便似乎更加惱怒了。
“哼!”
“撲通”
但下一秒,她卻只是更用力地將顏歡撲倒,還將頭埋在了他的胸口,說什么都不肯起來了。
這算是哪門子鬧脾氣啊
簡直是小發雷霆。
顏歡被她摁在地上,卻意外地寬容。
畢竟安樂在自己眼里,一直都是需要照顧的小妹妹。
顏歡這樣想。
“啵”
兩人倒地的聲音逐漸重合,只是此刻,眼前的安樂卻不再是過往那樣將臉埋在了顏歡的懷中。
相反,她十分主動地捧住了顏歡的臉,索取著他的唇。
顏歡并不是第一次接吻。
雖然初吻交代得的確很隨意,但后來和斯潘塞幾次三番地練習,總歸能稱得上是“有經驗”了。
可這回,與安樂接吻的感覺卻是前所未有的強烈。
吻神加持之下,顏歡只覺得自己的靈魂都快要被安樂抽走了。
是她使用了修改器嗎?
顏歡下意識地如此想,將自己產生如此感覺歸咎于對方的修改器
而非是因為吻住自己的安樂本身。
可就算他再如何想要否認,只要能感受到對方與過往截然不同的身體,他便無法避開真實的緣由。
顏歡的胸口處,正被某種難以形容的柔軟貼著。
這讓顏歡突然意識到,安樂的身體不再和過往一樣,是一個小孩子了。
她已經長大了,成熟了,豐滿了。
這一瞬的恍惚,便讓他亂了呼吸,差點沒被正在交換的唾液嗆到。
“咳咳咳”
感受到顏歡的咳嗽,成功解除了詛咒的安樂便貼心地放開了顏歡。
還未等晃神的顏歡去確認對方此刻的表情,安樂便立馬喘息著垂下了臉,
“哈哈.”
因為她不想讓小歡看到,此刻她空洞的眼神。
與小歡接吻,明明是很舒服的,也應該是很開心的事,可此刻她為什么會
她低著頭,額頭連同自己的劉海一起被手掌捂住,腦海中不由得對自己疑問道,
“小歡.為什么接吻的技巧會這么熟練啊?!
“感覺.很舒服,一點都不覺得生澀.
“果然,這種事小歡已經和斯潘塞做過了無數次了吧?”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社團大戰決賽的時候小歡的那個反應,一點都不像是初吻.
難道還要更早?
還要早到什么時候?!
斯潘塞,這段時間你背著我到底.
“嘶安樂,你”
就在安樂空著眼,愈發急切地想要將寄宿在其他宿主身上的小拇指同類給清除掉的時候,她的小腹卻忽而感受到了什么。
她下意識地伸手探去,結果在半途中就被顏歡一把抓住了手腕,
“啪!”
安樂眨了眨眼,低著頭的余光卻已然看見了什么。
可緊接著,顏歡就已然飛速坐起,扶著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推開了一段距離。
“你干什么,安樂?”
迎著顏歡的疑問,安樂愣愣地抬眸看向他。
入眼的,便是他那滿是不自然的表情。
明明是能讓氣氛變得尷尬的模樣,不知為何,卻讓安樂原本空洞的眼眸逐漸閃爍起了微光。
不會錯的,小歡的這個反應
他絕對還是第一次!
“噗嗤”
于是下一秒,出乎顏歡意料之外地,她居然掩著嘴笑了出來。
“你”
顏歡不知道她突然笑什么,只是知道,那笑容并不瘆人,反而顯得暖洋洋的。
可以看出來,她此刻很開心。
是因為和自己接吻了?
顏歡不清楚,而安樂也在此時軟聲開口解釋道,
“剛剛.從洗手間出來之后聽人喊說有蛇,門口也圍滿了人,我就只好順著人群走到女更衣室了.
“我想著柏同學也在女更衣室這邊,正好進來提醒一下她外面有蛇的事,結果沒看見她人”
安樂說著說著,卻又忽而想到了什么,對顏歡問道,
“說起來,小歡你怎么會.闖進女更衣室來?”
這話問得顏歡一滯,畢竟總不能直接說,你剛剛懷里的那只黑貓隔空和我講這里面打得昏天地暗、血流成河吧?
于是,他也只好用同樣的理由了,
“我是聽到外面的人說有蛇跑進更衣室了,里面又一直沒人出來,所以進來救人。”
這里其實留有一個話口:
就是顏歡聽到了有蛇,第一時間卻是趕來更衣室救柏憶,而不問更近的安樂如何。
似乎和敏感的葉詩語對線對得多了,顏歡在這方面尤其細致。
于是,他又開口把這個話口給補上了,
“原本我也擔心你會不會被蛇嚇著,但我想到你從小就喜歡蛇啊、蜥蜴啊這些。
“你對它們很了解,不至于害怕,所以.”
聞言,發現顏歡還記得自己喜好的安樂臉色微微一紅,低下了一點頭害羞道,
“是是這樣的”
好,這樣看來是沒問題了.
主要是,目前顏歡不知道安樂到底進入哪一個階段了。
就算他主觀上認為,安樂不會進入“我不吃牛肉”的狀態,但萬一呢?
她現在可不是小蝦米,小青銅,她現在是代中代。
萬一她步了葉詩語的后塵,一句話不對就開始給自己輸快感,這誰頂得住啊?
所以,還是小心謹慎一點為好。
總的來說,在兩人都不想要暴露修改器亦或超能力的基礎上,解釋為什么進入更衣室都是很容易的。
唯一不容易解釋的,就只有剛才的那個吻了。
不用喵醬復述,顏歡都能猜到一點那個吻的內情。
第一,他知道柏憶修改器的被動。
第二,剛進來的時候安樂身體很難受,現在接了吻之后她的狀態反而好轉了。
兩點一結合,顏歡便能猜到安樂是中了詛咒,而接吻恰好可以解除詛咒。
但顏歡也瞬間意識到,這是一個能了解現在安樂心理的好機會。
別忘了,他邀請安樂來這里也是為了更了解她現在的想法和狀態。
想到此處,顏歡便開口疑問道,
“安樂,剛剛你.”
明白顏歡是在問那個吻的事,安樂的臉色微微一紅。
可緊接著,她卻又忽而感受到了委屈。
因為她清晰地記得,那次社團大戰決賽時,斯潘塞強吻了小歡之后,他沒有反抗,甚至于都沒有疑問。
那為什么此刻,自己強吻了小歡之后,他卻要對自己疑問呢?
安樂強壓著內心的負面情緒,面上卻依舊帶著靦腆的笑。
她不好意思地側過了一點頭,小聲問道,
“小歡你和斯潘塞已經確認關系了嗎?”
顏歡微微一愣,思索了一秒才回道,
“.沒有啊。”
聽到這話,她才轉過頭來看向顏歡,
“那斯潘塞強吻了小歡,小歡都沒有生氣所以,我這樣做的話,也沒問題的吧?”
看著眼前理所應當地說出這種話的安樂,顏歡張了張嘴。
隨后實在是忍不住了,抬手就給了安樂一個腦瓜崩。
“哎呦!”
這一下直接給安樂打得捂住了腦袋,抬起水靈靈的眸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說道,
“沒問題才有鬼了,這事能這么隨便嗎?”
那為什么斯潘塞就可以?
安樂這樣想,卻沒問出來。
如此想著,安樂的眼眸又一次染上了空洞。
就在那令人不適的粉紅色又開始在墻面上攀爬時,顏歡沒發覺這些潛藏在暗處的恐怖,卻先一步說道,
“誰告訴你斯潘塞強吻我就不會生氣了?而且,她是笨蛋,就算說了也說不通,你也是笨蛋嗎?”
此刻,顏歡沒戴表情管理面具,卻一點沒漏破綻。
因為,在校醫室他的初吻被斯潘塞奪走的那次,他是真的這樣想的。
所以,這也不算是撒謊?
總之,這句話一出,總算是讓安樂的眼中又回復了一些光芒,
“對對不起,小歡”
是啊,這又不是小歡的錯。
都是那些寄宿在那些宿主身上的東西的錯
只要自己將她們身上的東西全部都清除掉,自己就能救小歡。
還可以得到小歡的第一次.
于是,安樂吞咽了一口唾沫,連忙轉移了話題,
“對了,柏.柏同學去哪里去了?剛才也沒看到她,現在都要開始表演了”
聞言,原本還想要繼續話題的顏歡也只好作罷。
這三言兩語的,他得到的信息不多。
但憑感覺來看,安樂的情況遠沒有葉詩語那樣嚴重。
她本身還是和過去一樣,是個笨拙的、需要照顧的小妹妹。
所以,是她身上那個修改器化身的問題?
如此想著,顏歡也不得不和安樂一樣,將注意力放在這場沖突的另外一方上。
柏憶去哪了?
“哈哈.”
開著無關心的柏憶朝著外面一路狂奔,越過了無數人,來到了中庭的某一個角落。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依舊被那宛如附骨之疽的快感折磨著。
柏憶再也忍受不住地俯下身子,緊緊握著那指針快速旋轉的懷表,心有余悸。
超能力.
那個安樂絕對和自己一樣,也有超能力!
而且感覺,超級恐怖的
怎么辦?
她的內心中,那修改器快感附帶的放棄一切的想法愈增長,另外一種想法也愈發強大。
與此同時,柏憶手中懷表的指針飛速地旋轉起來
一抹透明又開始攀爬上她的長發,甚至于比之前還要更加嚴重。
于是,另外一種想法終于取得了壓倒式的勝利,將那修改器的余韻給徹底毀滅。
一切的疑慮和怯懦悉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不甘和自信。
可是,憑什么?
憑什么她也有?
自己本來應該是最特殊的,有這樣的超能力想干什么都可以
自己已經夠隱忍了,沒有做任何過分的事!
就這樣,憑什么她也有超能力,還敢對自己大放厥詞?!
一想到剛才安樂對自己說的話,柏憶的雙眼就開始染上了猩紅。
不知不覺間,安樂最后解釋的“那些話全部都是假的”,也如同柏憶此刻的發梢一樣變得透明,無法被她察覺了。
柏憶氣急敗壞地解除了無關心,一點點回歸了現實世界,可她發梢的那抹透明卻依舊沒有褪去,
“別急,剛才她絕對沒有看到我,甚至都無法肯定她抓到我了。
“只要穩住心態,裝作不知道,她拿我沒辦法。而且我有無關心和時停,有的是機會”
她整理起了衣物,不忿地嘀咕道,
“明明我比她要更漂亮,一切都比她更厲害,她卻敢這樣說我.
“好啊,說我是花瓶,說我唱歌難聽,待會就證明給你看!”
柏憶臉上帶著妝,因而安樂修改器造成的臉色紅潤問題并不明顯。
她小心翼翼地走回了一開始化妝的地方,在看到安樂并沒回來的時候,她稍稍松了一口氣。
反而,蔣雄已經抽完煙回來了,正坐在位置上看手機。
“憶憶,你回來了?”
聽到高跟鞋的聲音,蔣雄便抬頭來看向她。
見只有柏憶一個人,他便疑惑道,
“顏歡,還有那個小姑娘呢?”
“.我不知道顏歡去哪了。”
柏憶咬著嘴唇坐在了蔣雄身邊,卻提都沒提安樂。
蔣雄眨了眨眼,卻也沒多問。
他看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說道,
“表演快要開始了,那邊估計已經在排.”
“柏憶小姐,柏憶小姐!”
說著,一旁突然跑來了一位滿頭是汗的工作人員,對柏憶說道,
“很抱歉通知您,那個演出暫時要取消一下,不知道多久才能恢復.”
“什么?”
柏憶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工作人員,疑問道,
“出什么事了?”
“說是醫院里有一個癌癥患者失蹤了,她兒子現在急得到處找人幫忙去找她。院方很重視這件事,所以暫停了表演”
“那怎么解決?”
“他們現在在考慮把表演錄下來,到時候線上播放之類的”
“哈?那我們今天不是要白跑嗎?”
“主要是那個患者之前就有放棄治療的傾向,要是出了什么事,不止是院方,我們也難辭其咎啊.現在那個患者的兒子一直說都是我們辦的活動搞得他老媽失蹤的,這扯起皮來,指不定多麻煩”
蔣雄看了一眼表,現在已經是下午快傍晚了,再不開始可就要改日再弄了。
而柏憶扭頭一看,便看見其余有不少藝人的團隊在收拾東西打算離開了。
露西娜也在其中。
只見她披上了一件外披,戴上了墨鏡,在幾位助理的簇擁下從柏憶面前離開。
臨行時,看都沒看柏憶一眼。
此刻,露西娜那輕蔑的態度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那樣。
柏憶額頭青筋暴起,捂著自己的頭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早不死晚不死,非要今天.”
聞言,蔣雄不可置信地瞥了一眼身邊的柏憶,立馬喝止了她的發言,
“憶憶!”
這一聲把柏憶嚇了一跳,瞪大了眼扭頭看向蔣雄,
“蔣叔叔”
那工作人員見勢不妙,便尷尬一笑,
“我去通知一下其他沒通知到的藝人哈.”
此刻,那人一走,蔣雄終于是皺起了眉頭,對柏憶質問道,
“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在說什么?”
柏憶微微一愣,看向那個離開的工作人員的背影,連忙說道,
“我我去和那個人說,杜絕他傳出去就是”
“這是傳不傳出去影響你前途的事嗎?!”
蔣雄伸出手指,皺著眉頭握住了柏憶的肩膀制止她離開,緊接著沉聲問道,
“現在是有一個有可能尋死的患者失蹤了,那是一條活生生的命!
“就算不關咱們的事,咱們也幫不上什么忙,你也不能說這種話你知道嗎?!”
那與先前溫文爾雅差距巨大的怒吼讓柏憶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甚至于連出聲反駁都做不到,
“這不是工作和事業上的問題,這是做人的問題!
“你是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極端的自私,一點不去考慮別人的?
“憶憶,你以前絕對不會這么做的,你到底是怎么了你?!”
蔣雄簡單的幾句話卻直接將柏憶問在了原地,讓她也不由得去思考起了蔣雄說的話。
“我”
當她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開始思考緣由時,她那開始染上透明色彩的頭發終于開始恢復墨色。
而隨著身上的透明悉數褪去,先前消失無蹤的疑慮、不安、惶恐也悉數涌上了心頭。
一瞬間,便徹底擊垮了她的自信和自我,讓她眼角泛紅地喃喃道,
“我不知道.蔣叔叔,我.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嗚.對不起.”
看著柏憶此刻可憐的表情,蔣雄微微一愣,表情也放軟了一些。
“叔叔。”
剛要開口,不遠處,顏歡的聲音又傳來。
“啊,顏歡.”
是顏歡和安樂回來了。
一聽到顏歡的聲音,柏憶便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結果首先看見的,卻是那站在顏歡身后,默默盯著她的安樂。
“唧!”
此刻自信buff暫時消失,柏憶便瞬間回想起了剛才那可怖的畫面。
她渾身一抖,連忙后退了一步,將蔣雄護在了身前。
“柏同學,你在這里啊。剛剛我去更衣室找你,你都不在.”
好在,安樂當然不會當眾對柏憶動手。
“.我.我剛才有點事出去了.”
兩個修改器擁有者,冥冥之中都保持了“不暴露”的默契。
而顏歡暗中打量了一下柏憶,發現她的狀況對比葉詩語和斯潘塞兩個受害者要好上不少。
斯潘塞不說了,身子直接給干軟了。
葉詩語更是,直接干得神智不清,在自己身旁睡了一晚上才緩過來。
這么說,反倒是柏憶你這家伙甲疊得最厚咯?
“叔叔,這是怎么了,不是要開始表演了嗎?”
顏歡看著四周大家都在收拾東西,便不解地開口詢問。
蔣雄無奈,只好把剛才工作人員說的話復述了一遍。
“有自殺傾向的患者失蹤了?”
“嗯,現在大家都在找。看起來今天要出大事了,咱們最好也不要在這久留”
聽完了全部,顏歡整個人直接呆住了。
一個患者的母親,還想要自殺
不知為何,他幾乎是瞬間就想到了剛才他送上電梯的那個老太太。
不會吧?
“叔叔,找人的那些人能聯系上嗎?我有點事想要問一下.”
“你”
無法,顏歡只能把他送過一個戴著頭巾的老太太上電梯去頂樓的事說了出來。
而一旁,聞言的安樂也眨了眨眼。
因為顏歡的這個描述,她好像也見到過那個老人。
之前她誤入過一個老人的病房,還被那老人的兒子罵了一頓。
聽完,蔣雄也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拿出了手機,
“我去問問,金獅娛樂的人我留了個聯系方式。你們稍等下,我打個電話”
撥通了電話,他歪著頭和電話那頭的人對話了幾句。
一句一句下來,臉色也越來越嚴肅,
“.你們還在這一層的,對吧?好好好,我們馬上過來。”
沒掛電話,蔣雄便吞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了顏歡,
“你小子可能還真說對了,快,他們還沒找到老太太,你之前送她去了哪?”
顏歡抿了抿唇,看向電梯的方向。
此刻,二十七層,安寧病房區域。
戴著頭巾的老太太在安靜的走廊中駐足已久。
她一直看著病房內那些躺在床上,意識迷離的患者,眼神中帶起了一抹難過。
在沒上來安寧病房前,她其實是對這里有一絲幻想的。
她覺得,放棄了痛苦的治療,進入臨終關懷,醫生們或許有辦法讓她恢復得病前的狀態,度過人生的最后一段時間。
但事實就是,這完全是不可能的。
“哈哈.”
她喘息了一口氣,艱難地將目光從病房之中挪開。
隨后,扶著墻,一點點朝著安寧病房側面的天臺移動而去。
打開隔絕內外的玻璃門,再走約莫不到十米,便是毫無護欄,邊緣處僅有雙腳并立那樣寬臺階的天臺邊緣。
“呼呼.”
老太太艱難地推開玻璃門,二十七層的狂風吹來,差點要將她給吹倒。
但哪怕如此,她還是竭盡全力地將頭上覆蓋的頭巾給扯了下來,露出了已然頭發掉落而光的顱頂來。
下一秒,她深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朝著那邊走去。
“叮”
此刻,二十七層的電梯門打開,露出了其中先乘電梯上來的十幾個人。
門還沒被完全打開,顏歡身邊那滿臉焦急的中年男人便率先一步沖出了電梯,
“媽?!媽,你在哪?!”
這歇斯底里地呼喚可不比老太太那安靜無聲的步伐,于是頃刻間,在查房的護士,病房內的滿臉郁色的病人家屬們都走出了房門,
“誰啊你是,這里不讓大聲喧.”
剛要制止,卻一眼看見了外面站著的不少人,便一時語塞起來,
“這”
一番搜尋呼喚無果,那中年男人便滿臉緊張地回頭拽住了顏歡的衣領,對他質問道,
“你確定我媽是來了27樓?”
顏歡無奈地瞥了一眼他的手,又瞥了一眼墻上的樓層結構圖。
默了一秒后,他對著男人開口道,
“先放開我,婆婆來頂樓只能去一個地方.和我來。”
那男人微微一愣,立馬放開了顏歡。
而顏歡大致打量了一下方向,就領著安樂她們朝著天臺的方向走去。
走到了玻璃門前,顏歡掃了一眼外面,卻還沒看到人。
但當他推開門朝著外面看去時,在側面,卻清晰地看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背影正扶在那臺階的邊緣,喘息著休息。
他的眼眸微微一縮,立馬沖了出去,
“婆婆!”
“媽!”
沒料到,那中年男人剛一開口,那臺階邊緣的老太太身體便猛地一顫,直接站上了那臺階邊緣毫不猶豫地就要跳。
見狀,顏歡知道已經來不及了。
他急中生智,一只手猛地拽住了身邊還想要沖過去的中年男人的肩膀。
他的身體被吻神加成過,這一抓直接像是抓小雞一樣將那男人摁得彎下了腰。
同時,顏歡對著那邊大喊道,
“婆婆!就算要走,也不能這么一聲不吭地就走啊!至少和您兒子交代兩句,留一個念想!”
這一句出來,那將將要跳的老人總算是身體一頓。
她站在那臺階的邊緣,連身子都轉不回來,于是只能回過了一點頭,看向身后。
在看到母親回頭之后,那中年男人終于忍耐不住地雙膝跪在了地上,哭著道,
“媽,你這又是何必呢?你就這么忍心拋下我嗎,沒了你我怎么辦?我求你,你回來吧,咱們再堅持堅持,會有希望的會有的.”
一旁,看著那老太太不再向前的柏憶抿了抿唇。
她看向四周站著的工作人員和二十七層圍觀的病人家屬們,意識到沒一個人敢向前。
但聽到兒子這么說的老太太卻只是搖了搖頭,十分難受地說道,
“媽痛啊,兒子.”
她指了指自己的頭發,指了指自己的肚子,
“媽哪哪都痛,痛得要死.那化療的藥水像是要浸在我骨頭里一樣,讓我恨不得把我的骨頭抽出來啊
“你照顧好家里,照顧好孫孫.別總是出去跑業務,錢賺也賺不完,還把你的肝喝壞了.
“讓媽去吧,好嗎?算我求你了”
聽著自己母親那被病痛折磨得發顫的聲音,那中年男人淚流滿面地由跪變為了匍匐,將頭嗑在了地上。
顏歡低垂了眼眸,就連柏憶都不由得捏緊了手中的懷表。
一旁那些安寧病房的家屬們更是,各個都不忍再看,捂著眼、別過臉去.
“媽跳下去也疼啊不.不要回來我求你.我們回家不治了.”
那男人不停地在地上磕頭,懇求母親回來。
見狀,顏歡深吸了一口氣,也不忍再看,只好轉過頭來看向身邊。
但入眼的,卻只有那同樣面露悲色的蔣雄和柏憶。
這一眼,卻直接給顏歡干清醒了。
安樂呢?
“叔叔,柏憶,你們有看見安樂嗎?”
“安樂?”
蔣雄和柏憶也微微一愣,扭頭一看,這也才發現安樂不知去了哪里。
顏歡焦急忙慌地打量向四周,卻沒看見人在哪里。
然而就在下一秒,四周的二十幾號人卻忽而沸騰了起來,
“哎哎哎,阿姨!”
“老太太犯病了!不行,要摔下去了!快!快啊!”
“來不及了!!”
就在此時,身后,變故突生。
那原本就重病纏身的老人臉色忽而猙獰起來,她渾身陡然僵住,整個人痙攣著一點點彎下腰來。
是癌痛.
那仿佛要鉆入靈魂的疼痛讓老人渾身一軟,她瞇著眼,余光看著下方的萬丈深淵,卻忽而覺得那便是解脫。
她歪過一點點身子,將將要落下之時
“嗡”
云霓之上,即將墜落的夕陽猛地穿透了云層,將陰霾散盡。
夕陽懸浮在地平線之上,讓人分不清那究竟是是萬物的盡頭亦或是是天堂的門扉。
只是當下一秒,溫暖的粉色夕光如宛如潮水一樣沒過老人的臉龐時
一切的苦痛,一切的煎熬,都好像恍如隔日,過眼云煙一般。
那老人恍惚地望著遠處的夕陽,原本煎熬僵直的身體一點點變得柔軟。
直到再也堅持不住,傾倒而下時,落入的,卻不是眼前的萬丈深淵
反而像是母親懷中的襁褓、靈魂漫游的溫柔鄉。
“嗡”
一雙溫柔的手慢慢撫上她滿是皺紋的臉頰,直到將她的臉盆連帶著半個身子都抱入自己的懷中.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即將摔倒的老人就這樣被那出現在側面張開手的少女摟入了懷中。
當那老人徹底落入懷中后,少女卻也安靜地一點點跪坐在地,用臉頰靠在了老人毫無頭發的顱頂。
安樂。
“沒事了,婆婆.
“已經不會再痛了已經不痛了.”
宛如安眠曲一樣的柔軟聲音傳來,終于讓那老人從如夢似幻的環境中醒過神來。
在那少女的懷中,那比她年齡遠大數倍不止的老人卻宛如孩童。
那入侵世界的高維修改器的偉力瞬間迸發,源源不斷地被輸入老人的體內。
于是終于超越了一切藥物、超越了一切客觀的條件,將那快樂鐫刻入了那幾要燃盡的靈魂深處。
不是麻醉,將連同疼痛在內的所有感受抹除.
不是死亡,粗暴地在生命的所有上畫一個簡單的句號
此刻,就連那老人都無法再形容她的感受了。
她只是瞪大了眼,看著天穹,喃喃道,
“活著這才是活著啊.
“太好了活著太好了.”
那呢喃的話語,嘴角的一抹微笑,一滴干涸的眼角處凝聚的濁淚滑落而下,便似乎已言盡了所有。
一旁,所有屏息凝神的人看著那一滴象征著解脫與極樂的濁淚滑落至腮。
那笑容,明明只是常人所有的正常反應
卻不知為何,那么多在場的安寧病房的家屬看見后,卻紛紛淚流不止地跪倒在地,朝著安樂低頭啜泣起來,
“嗚嗚.嗚嗚嗚.”
天臺之上安靜十分,之后顏歡一直看著那抱住老人的少女。
卻見她垂落著眉眼,跪坐在地。
一輪夕陽包裹著她俯下的頭顱,粉色的夕光染透了她安靜的臉頰。
她的模樣一如既往,卻不知何時染上了一抹顏歡陌生的色彩。
好像直到此刻,顏歡才第一次認識這位少女。
才知道.
她的名字叫安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