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哈嘍，小帥哥，我們又見面了”
灰白色的面包車搖搖晃晃地開出了地下停車場，朝著遠月學院之外開去。
車子的后車廂并不逼仄，相反十分寬敞。
顏歡可以預想，要是更進一步把后座椅子拆了的話，恐怕這玩意能直接變成運兵車。
門一開，就好幾十號怕冷的讀書人手拿一卷報紙沖下車來，嘴里喊著什么“凍手凍手”的那種。
怪不得豐田海獅也被人戲稱為“陳浩南的移動辦公室”。
此刻，顏歡剛剛上車，便覺察到自己身邊有兩個人的小手不老實，在自己的肌肉上摸來摸去。
“嘶小帥哥，天賦不錯啊。自從上一次見面過后，練得這么好？”
“誰教你的，和姐姐們說說唄”
顏歡微微一愣，剛打算伸手摁住她們作怪的手，前面的童瀅瀅便宛如猛虎回頭，
“你倆的狗爪子趕緊給我撒開！”
這淡淡的一聲給兩人直接嚇僵直了，連忙撒開了懷中的顏歡，
“.補藥這么護食呀，童姐。”
“只是感嘆一句嘛，背著姐妹私底下吃這么好”
什么吃來吃去的，你當我是大排檔啊？
顏歡無語地一抖肩，有些無語地從赤鳶和白鹿懷中坐了起來，看向前面副駕駛座上的童瀅瀅。
此刻他才發現，在主駕駛開車的居然是一位戴著口罩的、沉默寡言的黑發女人。
她握著方向盤的手臂上，同樣帶著一個翅膀羽翼的紋身。
顏歡看了一會那和奈良身上一模一樣的紋身，終于收回視線。
打量了一圈這“武將氣息”濃厚的面包車內飾，又瞥了一眼旁邊笑瞇瞇的兩位女人，顏歡不由得對童姐問道，
“不是，童姐，不是請我吃飯嗎，怎么突然就變成綁票了？”
“切，誰綁你了？正好幫.公司里有車，借來用用。誰叫你們這破學校建在這高檔得不行的地方，連地鐵都沒一個的。”
童瀅瀅抱著手，喪著眼看向了顏歡身邊的兩個女人，說道，
“這幾個人npc來的，待會吃飯的時候會自動消失，不必在意。”
聽著童瀅瀅這么介紹自己，白鹿和赤鳶沒好氣地撇了撇嘴。
隨后眼睛咕嚕嚕一轉，便一人搭上了顏歡的一邊肩膀。
赤鳶豎起了一根食指，首先拋出了一句疑問，
“小帥哥，你知道為啥童姐今天需要人來當司機不？”
還沒等顏歡思考作答，旁邊的白鹿便搖了搖頭，攤著手自顧自地回復道，
“因為她考了五次駕照都沒考過，到現在都還分不清剎車和油門！”
緊接著，又循環往復，赤鳶拋出問題，白鹿作答，
“小帥哥，你知道為啥童姐今天穿得這么正式結果臉上還只是鋪點粉、遮點瑕和涂口紅不？”
“因為她學了三年化妝，到現在還在學新手化妝第一課！”
聞言，顏歡不由得眨了眨眼，覺得有點想笑。
以前他對童瀅瀅是有濾鏡的，覺得她每天在童謠酒館上演“神奇點子在哪里”可能和酒精有關。
現在才曉得，不喝酒的時候她也是重量級。
誰都瞧不起你，偏偏你又最好笑。
當然，這不足以讓顏歡生出嘲笑的意味，他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而恰恰顏歡在童瀅瀅面前沒有使用完美表情管理面具的打算，于是嘴角剛要翹起便又猛地一下子繃住了，一下子好看的臉差點沒崩成表情包。
不能笑！
要是笑出來的話.
童瀅瀅聽著在背后光明正大地中傷自己的兩人臉色瞬間一黑，恨不得把這兩個人給丟下去。
她只是很后悔，后悔自己答應帶這兩個家伙一起上車。
現在她頗有一種和crush約會，結果路上遇上了對自己知根知底的兩個損友。
然后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把自己在寢室里發癲時的蠢樣一五一十地全部復述了出來！！
想死，但感覺該死的另有其人。
“你們兩個.想死了是不是？”
副駕駛座上，童瀅瀅的氣壓逐漸走低。
兇神惡煞地回頭一看，卻只看到了顏歡還正襟危坐地待在自己身后。
顏歡看向自己的目光讓童瀅瀅微微一愣，臉上的兇狠也一點點消融。
目光只好再艱難地越過他的臉，看向后面，這才看到那兩個如同小雞仔一樣躲起來的赤鳶和白鹿。
原來那兩個混蛋早就惜命地躲到面包車的最后去了。
眼看著童瀅瀅又要發作，顏歡摸了摸下巴，仔細打量了一眼童瀅瀅的妝容，笑著說道，
“沒事，童姐。平時你不化妝就夠好看了，現在應該算是錦上添花？”
聞言，童瀅瀅瞥了一眼顏歡。
隨后下一秒，她的眼神躲閃了些，轉過頭去坐好。
只是從座椅未遮掩的地方，顏歡還是看見她伸出了左手擺弄起了自己鬢角的發梢，讓其化為了繞指紅柔。
“還算你有眼光，不像這兩個撲街.”
就著光，顏歡看著在她指尖旋轉的紅色發梢，不免失神。
結果下一秒，赤鳶和白鹿又鬼魅一樣地回到了他的身邊，對著他嘿嘿一笑，
“喲，嘴甜的嘞，把童姐哄得心都酥了”
“今天也就是你在，不然童姐可不會對我們這么溫柔，今天咱們可都要沾你的光了”
顏歡看著那天同自己打電話的赤鳶，看著她對自己wink了一下，眼中似乎饒有深意。
這讓顏歡愈發好奇，童瀅瀅身邊的這幫子人到底什么來歷。
尤其是，櫻宮身邊的那個奈良身上也有和她們一樣的紋身。
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心念一動，開口笑問道，
“今天？那往常的童姐是什么樣子，和我認識的童姐有什么不一樣嗎？”
“啊呀，那可有得.”
“赤鳶！”
童瀅瀅瞪了赤鳶一眼，讓她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自己被禁言了。
只有那開著車始終一言不發的女人瞥了一眼后視鏡，對童瀅瀅說道，
“童姐，我們到地方了。”
童瀅瀅收回了那仿佛要將赤鳶千刀萬剮的目光，此刻面包車正好駛入了某間高檔餐廳的地下停車場。
似乎童瀅瀅是打算在這帶顏歡吃飯的。
車剛剛停好，童瀅瀅便打開了車門下了車。
車后的赤鳶和白鹿見狀，兩人突然對視了一眼，隨后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塞了什么東西給了顏歡。
顏歡微微一愣，伸手一捏，發現那是一個硬硬的東西。
稍微一摸索才察覺到：這是一把被紙條包裹著的鑰匙。
他剛要開口，赤鳶和白鹿卻同時開口說道，
“噓”
顏歡瞬間心領神會，便伸手將那鑰匙揣進了兜里，準備之后再做打算。
“咔”
身后的車門被打開，外面站著的童瀅瀅對著顏歡撇了撇頭，說道，
“走吧。”
“OK，童姐。”
顏歡下了車，走向了電梯口。
而還搭在面包車門口的童瀅瀅狠狠剜了赤鳶和白鹿一眼，開口道，
“你們兩個.好好好，這么玩是吧？等我吃完飯回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不是，清湯大老爺，我倆是無辜的啊！我倆可是為了幫童姐你啊！”
“請蒼天，辨忠奸！”
一聽這兩人扯東扯西，童瀅瀅就直接抬起拳頭一人賞了他們一個爆栗，
“辨你個頭！幫我有你們這樣子幫的？！而且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倆偷偷幫酒德彌奈通風報信的事！”
“這個我們的錯，我們認。不過顏歡的事，童姐你可不能憑空污人清白！”
赤鳶吃了一拳，表情愈發無辜，
“童姐，你要是喜歡人家的話，就好好想想你自己為什么喜歡人家，隨后再想想要和對方發展成什么樣的關系。如果是露水情緣就當我倆沒說，但如果不是的話
“是啊是啊！之前你讓阿浪去查的那個偷窺顏歡的大小姐，她不就是一直隱瞞自己、在眼前面前裝模作樣的結果爆雷的嗎？”
“前車之鑒，后車之師！童姐你不可不謹慎啊！”
聞言，童瀅瀅臉色微微一愣，心說這兩個家伙說得好像有幾分道理。
之前看到顏歡變成傷心小狗的樣子時她就暗暗猜測：
那女孩該不會本來在感情線上已經跑出去好遠，都快到終點了，自己才遲鈍地聽見發令槍的聲音。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有些心虛地今天專門找顏歡來吃飯了。
這么說，她還得感謝櫻宮瞳了？
感謝櫻宮瞳跑到終點不沖線，在那開香檳，結果玩著玩著反倒是往自己腿上來了一槍？
說起來，童瀅瀅以前干的營生，自己的那點小癖好本來的確是打算在顏歡面前隱藏的。
但聽她們這么一說，童瀅瀅卻覺得，不然坦誠一些，一點點向顏歡揭露也未嘗不可。
“.算你們倆有用了一回。”
想到此處，童瀅瀅的表情也回暖了一些，只好接著說道，
“幫我看著點人，我不希望有人待會來打擾我們倆.尤其是櫻宮瞳那個小丫頭片子和她養的那只狐貍。”
“得令嘞，童姐。”
“我們辦事，您放心！”
如此看了一眼信誓旦旦的兩人，童瀅瀅這才點了點頭，轉頭朝著顏歡先一步走去的電梯口走去。
童瀅瀅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白色襯衫，來到了不遠處電梯口門口。
那里，顏歡還等著他。
“童姐，去幾樓？”
“五樓。”
顏歡摁了電梯，而童瀅瀅卻難免看向了顏歡的側顏，回想起了剛才赤鳶和白鹿講的話。
算是喜歡嗎？
還是說，只是自己這頭渴肉的老虎貪圖他年輕有活力的身子？
都到這個年紀了，也經歷了些事，或許就不會對所謂的愛情抱有什么幻想，便只剩下了滿足欲望和最大化利益的選項？
童瀅瀅如此疑惑，卻總覺得不是這樣。
于是便只好先暫時略過了這個話題，往第二個話題上走。
至少對顏歡坦誠一些，告訴他一點自己過去的事。
反正想必這個聰明的臭小子之前在聽到自己打電話給手下處理那兩個混蛋的時候肯定就有所猜測了。
那么屆時自己也就當不經意地提起，將這件事告訴他算了。
飯局時是個不錯的選擇？
她的喉頭涌動了一些，似乎是在為待會在飯局上要講的話醞釀。
可一想起往事，想起平日里懶懶散散滿身破綻的自己想要表達一些什么情感和故事時，她還是有些緊張。
“叮咚，電梯下行。”
電梯下墜的信號燈亮起，樓層數字不斷變動，猩紅的燈光打在了童瀅瀅的臉上，加劇了她心中的焦慮。
于是她下意識地掏出了翻蓋火機，從兜里的香煙盒里取出了香煙。
細支的觸感在指尖流轉，翻蓋后摩擦火石的炙焰也應聲而起。
但就在香煙即將點燃時，一根修長的手指卻輕輕搭在了她的手上。
童瀅瀅抬眸看向眼前制止自己吸煙的顏歡，看著他對自己微微一笑，
“今天穿這么漂亮，就別抽了，童姐。”
童瀅瀅眨了眨眼，看著眼前顏歡伸出的制止的手，卻突然想起了第一個問題的答案。
到底算不算是喜歡呢？
童瀅瀅其實也不知道什么是喜歡。
只是記得，那是第一次被制止不良習慣后沒有不適的感覺，放下香煙和酒瓶后也不再有那樣飲鴆止渴的荒蕪。
反倒是會露出會心一笑，對那個人說道，
“死蠢，我哪天不漂亮？”
看著童瀅瀅將香煙一點點收回，反倒是如此輕啐一口，顏歡不由得微微一愣。
他望著童瀅瀅那抹沒被煙嘴分走芬芳的紅唇，默契一笑，說道，
“也是，童姐你哪天都漂亮。”
話語剛落，收回目光的童瀅瀅眼眸微微一縮，卻來不及反應。
因為電梯已經到了。
“叮咚”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同時同刻，京合區，一輛黑色轎車的副駕駛上，奈良駕駛著汽車。
播放器音響內，傳來了龍國傳奇歌曲《一剪梅》的聲音。
那好聽的旋律讓奈良不由得輕聲跟著哼唱起來，也讓后面座位上擠著的四小只全神貫注地側耳傾聽。
只有副駕駛的櫻宮瞳滿眼通紅，看著plane里群里了會長卻絲毫沒有回復的界面越來越心煩。
“哎呀，奈良，別唱了！你到底找沒找到他們在哪啊？！”
“快了快了.誰知道大小姐你們突然來這出啊，我又不是神仙，又不能立馬飛過來”
奈良無奈一笑，卻似乎鎖定了某個方向，一路咬死追隨。
后面四個人擠在后座，哪怕是擠的不行，討論的熱忱卻依舊不滅。
尤安麗娜捧著手機里毫無回復的群聊，顯得有些憂心忡忡，
“不不回消息，該不會那群女流氓直接就把會長綁起來然后打至跪地，送到酒店房間內，一邊露出痛苦的表情一邊.
“呀！補補藥啊！身為高中生做這種事還太早了！”
聞言，前面的櫻宮瞳臉色不由得蒼白了一些。
似乎是想到了會長滿臉痛苦地抱著自己的身體忍受災禍的模樣。
艾希莉懶得吐槽，倒是旁邊玩著手機的八橋木嘿嘿一笑，
“還痛苦的表情呢，我倒覺得會長完全可能樂不思蜀啊。那幾個大姐姐雖然太成熟了不合我口味，但會長審美差，也許會很喜歡呢？”
聞言，臉色蒼白的櫻宮瞳腦海中的畫面又稍稍一變。
變成了會長滿臉愉悅地和大姐姐們在房間內追逐、嬉戲、打鬧再
“哦，又播完了？再播一遍。”
播放器內的《一剪梅》到了尾聲，但奈良似乎很喜歡這首歌，于是一邊開又一邊輕輕摁了“上一首”，重播了這歌。
“雪花飄飄北風蕭蕭天地一片蒼茫”
幾句歌詞之后，又到了熟悉的高潮部分，直接讓櫻宮瞳的小臉由白變紅。
她捏緊了粉拳，一拳把那個播放器給關掉，氣急敗壞地說道，
“都說了別再放啦！！真是的！我們到底還有多久才能到啊！”
“別急啊，大小姐”
奈良也有些無奈，只好一邊看手機一邊確認，卻又無法給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便只好說道，
“總之，在路上，馬上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