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我暫領康樂郡守,爾等可有異議?
收回念頭,鄭均望向魏權的方向,卻見魏權與這兩個名不副實的外罡,倒是斗得有來有回,但還是處于劣勢地位,以‘流影浮生拳鎮山河法’進行抵擋。
鄭均見狀,倒也不慌不忙,伸出手來,青金真罡涌動,直接將一張椅子給吸附過來,然后淡定的坐了下去,觀望起了戰斗。
一切解決,閑著也是閑著。
一念至此,青金真罡一閃,鄭均的手掌之中,也多了兩枚妖魔內丹。
一枚泛著淡淡金光的,乃是猿猴妖魔的內丹。
另一枚,則是方才斬殺的獨角蛟內丹。
兩枚妖丹,如同核桃一般,在鄭均手中盤著,望向面前的爭斗,倒是挺像那些京城里的紈绔少爺,正提籠遛鳥呢。
而那兩個淵龍教的女教眾,已經被嚇得魂飛魄散。
手里的動作,完全變形走樣。
畢竟在她們的心目中,龍屬就是整個天下最強悍、最優秀的種族,尋常妖魔也是遠遠大于人類的,一路走來,人類只能淪為血食,供蛟龍、妖魔來食用。
但未曾想,忽然來了個什么將軍,竟然如此強悍,不到一個時辰,就將她們那兩個師兄、本地山莊的莊主、猿先生以及少龍主都給斬殺了!
這讓她們何不肝膽俱裂?!
她們已經渾渾噩噩,完全打不下去,那衣衫不整的女教眾忍不住嬌媚大喊道:“將軍饒命,小女子為那惡蛟脅迫,迫不得已如此,還望將軍饒命啊!”
另一個衣衫完整的杏眼少女教眾也是迅速后撤,抽劍而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看向了鄭均和魏權。
見兩女不再交戰,魏權也是壓力驟減,撓了撓腦袋,退至鄭均身側,擦了擦額頭上溢出的汗珠。
對魏權而言,這次打得當真是酣暢淋漓啊。
“饒命?”
鄭均搖了搖頭,看向了魏權,張口道:“小魏,此二人你處置吧,你說如何應對?”
聽到鄭均的話語,兩女同時看向了魏權,不由露出了嫵媚之色。
魏權雖然少年心性,處于慕艾,但也知道這兩女的根底,眼底閃過一抹厭惡,當即拱手道:“鄭師!此二者身為人族,卻助紂為虐,俯身侍奉惡蛟,屠害我人族百姓!此等奸佞,不殺無以平息這一路被惡蛟、妖猿屠殺的百姓!”
“好。”
鄭均聞言,當即點頭。
而那兩女在聽到魏權說到‘助紂為虐’,已經嚇得魂飛魄散,當即化為兩道流光,想要遁走。
但鄭均毫不猶豫,直接腰間金光一閃,霎那間,兩顆人頭落地。
金光取勝,一刀雙殺。‘熠日流光’償還進度25,當前償還進度:2404/3000。
確實垃圾,但確實能增長。
鄭均不由頷首,他忽然覺得這似乎是一種批量生產外罡的法子。
只要得到了淵龍教的這種手段,然后抓兩只外罡妖魔,豈不是就可以批量生產一些外罡了?
嗯,以后若真有這種時候,可以試一試。
雖然這些生產出來的外罡,水平極差,就算是用了妖魔那種縮短壽命增加戰力的方式,也就堪堪與正常外罡相似。
但好歹也是外罡,欺負欺負一般的煉血、蓄氣沒什么問題。
將長刀歸鞘,鄭均望向魏權,微微贊許點頭,接著便道:“走吧,收拾一下行囊,去康樂郡。”
“是,鄭師!”
魏權拱手,跟在鄭均身后,一同出門。
不過魏權心中,倒是極為欣喜。
這次出來,跟在將軍身后,可真是開了眼界!
將軍如此強悍,實乃我輩楷模!
魏權在心中想著。
不多時,鄭均出了山莊,莊外二十余騎依舊在此地等候鄭均,見鄭均、魏權出莊,二十余騎也是紛紛前迎,說了些奉承話,鄭均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了周圍這些的阿諛奉承之言。
“將軍,我們接下來,可是要回營?”
楊俊在一旁,騎著一匹雜色的馬匹,對著鄭均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將軍,我軍畢竟乃是黑山軍,是隸屬于平章郡的軍隊,此番在康樂郡待得太久,朝廷若是怪罪下來,我們……”
而鄭均聞言,只是抬頭瞧了一眼楊俊,神色平靜,聲音略微寒冷:“去康樂郡城,陳敬仲在此圍城,我得到可靠情報,那康樂郡的郡守馮公甫有降賊之心,我等收復康樂四縣,這馮公甫竟不開門迎接我等,實乃是等待張賊兵鋒,以此待價而沽!”
“此等老賊,若是不破此城,我等豈不是愧對朝廷、愧對陛下?”
鄭均的聲音冠冕堂皇,說的楊俊倒是有些羞愧不已,不敢再言。
而鄭均則在心中暗自想著:‘康樂郡位置不錯,雖然地處平原,但后方平章郡的黑山、致遠、榮源及平韻四縣,依山傍水,乃是有利地形,若我能拿下康樂郡,則是全擁十縣之地,那張本功襲來,左右也是我要應敵,既如此,將康樂郡拿下,也對我有奇效!’
‘十縣之地,不考慮百戰之兵,光是招募民壯,應該就能湊出上萬人了吧?’
‘如此,也能將主動權歸于我手,而那馮公甫占據這唯一的大城康樂郡城,也是一樁麻煩,必須要將這郡城拿下!未來天下有變,也能省去我的諸多問題。’
鄭均在心中想著。
在他的戰略規劃下,康樂郡這個戰略緩沖區域必須要拿下,不然給那群豬隊友,那就完犢子了,戰火就直接燃燒到了自己的核心區域黑山縣了。
一念至此,鄭均策馬揚鞭,真氣澎湃。
青鬃馬嘶鳴一聲,朝著前方重踏而去。
身后二十余騎,見鄭均策馬揚鞭,立馬夾緊馬腹,緊緊跟在鄭均身后,一同朝著康樂奔馳而去。
康樂郡治所,是一座名為‘樂恒’的城池。
只不過通常情況下,眾人都是將這種城池稱作為‘郡城’,冠以郡名,而忘卻了城池本來的名字。
而這座佇立于平原上的城池,此刻卻是嚴陣以待。
肉眼可見,有一層淡淡的光暈附著在城墻之上,城門緊閉,護城河中飄蕩著數具尸體,郡城外的大批尸骸,將周圍的土地都染成了一片殷紅之色。
昔日繁華之地,今成死寂之野。
鄭均策馬而來,城外有黑山安營扎寨,約一千五百人,見鄭均率二十騎趕來,陳敬仲當即出營,相迎鄭均,恭敬無比:“將軍。”
“敬仲這營,扎的不錯。”
鄭均望向連綿的軍帳、拒馬,以及時而出營的巡邏斥候,不由滿意點頭,道:“敬仲有統帥大軍之才,在我帳下統御這千八百人,倒是委屈敬仲了。”
“能在將軍帳下效力,是卑職的福分。”
陳敬仲不卑不亢,拱手見禮。
見此,鄭均再度點頭,凝望康樂郡城,望著那城墻上的淡淡光暈,不由問道:“那是什么?”
“回將軍,是為護城鎮盤。”
陳敬仲當即張口道:“凡大城,必有鎮盤,鎮盤以靈物為引,若有大軍襲來,則守城者必然冠以天地靈氣,以鞏固城池。”
“否則,有大能之士一刀劈下,城墻盡毀,這大城與小城之間,也沒什么區別了。”
鄭均聞言,不由點了點頭。
說得對。
如此,倒也說得過去。
不過這樣守城,也并非無敵。
畢竟靈物有限,日積月累之下,總有一日會消耗殆盡的。
對于這‘護城鎮盤’的妙用,鄭均也沒繼續追問下去,而是指向康樂郡城門前以及護城河中飄蕩的累累白骨,當即問道:“那些尸體怎么回事兒,不是說范泰、丁明二賊,當初過城而走,根本沒有進逼郡城嗎?”
聽到鄭均的話語,陳敬仲也十分合理,當即說道:“將軍,末將來時打聽過了,此乃避難的百姓之尸,范、丁二賊掠境之時,百姓避難逃往郡城,馮郡守擔心有賊人混跡其中,因此下令郡兵射殺……”
聽到了這話之后,鄭均不由微微頷首,表情古井無波,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反應。
但一雙眼眸,卻充滿了冷意。
“馮公甫怎么還沒開門?”
鄭均冷冷張口,繼續說道:“那范、丁二賊,已經俱被我斬殺,康樂郡的賊患已解,他還不開門,是想做什么?”
陳敬仲悶聲不吭。
他也不知道原由。
城中守軍大概有一千八百人,正好是一個隊的配置。
而前來圍城的,卻只有一千五百人。
其中還有半數都是就地募兵,屬于新卒,戰力并不算是出色。
鄭均如今麾下有六個都,每個都五百人,麾下共計三千人。
其中老卒只占一千,其余兩千,皆是康樂郡募來的新兵。
不過有一點倒是不錯,同舟會進發康樂郡,正在解決流民問題,四五萬的流民,正在被安置。
“將所有的軍隊,都召集過來,連帶著流民中的民壯,我要在這城外,至少部署兩萬人。”
鄭均冷冷道:“持弓、持筆來!”
陳敬仲聞言,本想勸說鄭均人數沒用,手無寸鐵只能在戰場上被屠戮,但又考慮到或許鄭將軍是想用流民來消耗城中士卒箭矢、氣力,一時之間又給話咽了回去,當即道:“是。”
不過,陳敬仲還有一個想法沒有說出口。
那就是……
若是堂而皇之的攻城,豈不是與謀反無異?
大周朝廷還沒倒呢,雖然這馮公甫不當人,但畢竟也是朝廷正兒八經任命的郡守,是一方封疆大吏……
雖然心中有些許疑慮,但這股疑慮還是被陳敬仲藏在心中,未曾展現出來。
若是將軍執意如此,那他聽命便是。
監國給自己的命令,就是忠心輔佐鄭三郎。
在沒有新的命令之前,自然要拋頭顱、灑熱血了。
不多時,便有兩名士兵,攜帶著筆墨、弓箭而來。
鄭均見狀,毫不猶豫,直接拿起筆來,洋洋灑灑的寫了八個字,然后將其一卷,系在了箭矢之中。
隨后彎弓搭箭,朝著那康樂郡城彎弓射去。
一瞬間,一抹流光自鄭均掌中弓矢射出,筆直的飛向了康樂郡城之中。
速度之快,如若奔雷。
一箭之后,鄭均便置之不理,沒入軍營之中,準備調息修行了。
突破外罡二重在即,他想要在康樂郡城中,徹底突破二重!
這馮公甫不要不識抬舉。
“砰!”
箭矢準確無誤,直接在這鎮盤之上射出了一個小窟窿,沒入城中,直直射在了城墻之上,驚擾了一片守城的郡兵。
郡兵皆以為此乃黑山軍攻城的信號,一瞬間全都高度緊張了起來。
不過很快,他們便發現這好像并非是什么攻城信號,有膽大之人取下箭矢,正好瞧見了這系上的小信。
他也不敢有絲毫耽擱,連忙上前稟報什長。
于是,層層上報之下。
很快,便傳到了康樂郡守馮公甫手中。
康樂郡郡守馮公甫接到這小信之后,不由一怔,接著便打開一看,瞬間表情就冷了下來,怒道:“黑山皂吏賤兒,真是好大的口氣!”
這信上不算落款,只有八個字。
‘開城投降,饒你不死。’
鄭均。
一旁的一個羽紗謀士見此,不由道:“馮公,這黑山小兒雖是猖獗,但卻也有底氣!那范泰、丁明二賊,席卷而來,康樂震動!硬是被這黑山小兒給平了,除此之外,某還聽聞,黑山上的大盜盧豪也被此子所殺,平章郡的滄海派也被其滅門……”
“博州局勢糜爛,那些通竅武者多出身自世家門閥,不愿出手,而忠于朝廷的通竅,卻不是那張本功的對手,就如嚴廷郡的嚴老將軍,年逾二百四十,垂垂老矣,仍舊要出陣為國效力……如此情景,朝廷必然更加依仗此子,暫避鋒芒,方為正道。”
謀士的分析十分在理。
畢竟明眼人都知道,如今大局不在己方。
自然要隱忍。
然而,馮公甫卻眉頭一皺,低聲道:“此子太過猖狂,我若低頭,勢必會被眾人嗤笑!城外不過三兩千人,我城中尚有精兵兩千,依仗城池堅守,非通竅萬兵不能破之!故無所畏懼,若他有膽,便來攻拔!無朝廷指令,我斷然不會開城門!”
言語之間,尤為火大。
這馮公甫,出身關中馮家。
乃是關中豪族。
祖上曾隨神武皇帝起關中,佐天子以定天下,有滅國之功,因此得以顯赫。
雖然如今落寞了些,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馮公甫自然不會容忍鄭均這種泥腿子,騎在他頭上!
若是滎陽鄭也就罷了,黑山鄭算什么東西?!
聽到了馮公甫的話語,這位跟隨他從關中來此的謀士不由嘆息一聲,但也沒說什么。
如此做,必然會讓地方主政官吏與帶兵打仗的將軍矛盾加劇。
本就是自家主公膽小如鼠,擔心是那流寇詐稱官兵,來賺他城池的。
如今知道做錯了,也依舊死鴨子嘴硬。
難,難,難!
就在謀士感嘆萬千之時,馮公甫忽然又道:“郡卒多為本郡之人,前些日子不準出戰已是頗有怨言,需多加賞賜,以免其等開城。”
“我來赴任時,曾帶白銀五萬兩而來,如今還余兩萬兩,在康樂郡得孝敬十萬兩,分潤出三萬兩來,分發士卒,以免士卒寒心。”
聽到了馮公甫的話語之后,那謀士當即點頭,從容離去。
而望著謀士離開的背影,馮公甫的內心,略有安穩。
“取三萬兩財產資軍,那些個賊丘八,應也能給他們糊弄過去,想來也無虞了。”
馮公甫喃喃自語,在心中想著。
而得了馮公甫指令的謀士,差了幾個家丁雜役,來到庫房之中,取了三萬兩銀子之后,輕咳一聲,道:“馮公有令,資銀兩萬兩酬軍,快快送于王將軍手中,余下一萬兩,送入我府中,是為馮公命我采購軍需所用。”
家丁們聞言,自是不敢推辭,連忙裝車,朝著守城隊正王將軍府上走去。
不多時,一萬八千兩白銀,便到了王將軍的手中。
望著這一萬八千兩白銀,王將軍大手一揮,當即道:“馮公任義,酬軍八千兩!分發給各部都頭,讓他們按照名額分潤吧!”
“是!”
就在這城中官吏們發財之間,城外的軍隊,調度了起來。
至半夜,三千軍隊盡數就位。
其中只有一千一百人,乃是鄭均從平章郡帶來的兵馬本部。
其余一千九百余,皆是本地從流民之中挑選出來的兵卒。
抽簽免死的流寇、老營兵們,被單獨列出了一都,列陣在最前方。
除此之外,鄭均還將周圍巨東縣的流民們聚集了起來,烏泱泱的一片,趁著夜色火把之際,倒是真有一番聲勢浩大的模樣。
聚眾過萬的震撼,著實讓人有些發呆。
而鄭均,也是頭一次見識到這么多的人群。
人群騷亂,但也能勉強維系。
原因也是因為鄭均分了五百平章老兵出來,外加同舟會的一些維系會眾,這才勉強將這萬人組織起來,不至于發生動亂。
對此,鄭均也是感到十分的無奈。
將一萬個腦袋真正做到團結一致,還真是困難啊。
之前戲稱有良將之姿,看來絕非如此。
一個合格的將軍,要謀前謀后,管理好一支軍隊的吃喝拉撒。
這一點,自己目前還是很勉強的。
自己有的,只是‘大道武書’幫扶之下,能夠順暢的結陣,無任何吃力感罷了。
若是沒有陳敬仲在一旁幫扶,鄭均眼下的局勢,估計會發展成和范泰、丁明差不多的局面。
“將軍,人已憑眾,我已令人收集殘刃,隨時可分發流民,用重金激賞悍勇流民,令他們沖鋒在前,而我親率百名悍勇,跟隨在后,勢必能搭上云梯,攻入城中!”
陳敬仲在一旁下拜道:“末將應能堅持三刻,還望將軍把握時機。”
“誰說我要攻城了?”
鄭均回頭撇了一眼陳敬仲,當即道:“將軍中康樂籍的都頭、百夫長、十夫長盡數喚來。”
陳敬仲見此,不明所以,但還是聽命行事,立馬叫來了三十余人。
“將軍!”
三十余人,齊聲喊道。
“免禮。”
鄭均臉上露出了微笑,望著面前這些忐忑不安的士卒,溫聲道:“城中的郡兵,你們可有認識的?”
聽到了鄭均的話語,眾人不由一怔,旋即便開始提了起來:
“將軍,里面是康樂營第三隊,我和伙長趙峰是師兄弟,在同一個師父那兒學拳!”
“我侄子就在城里當兵。”
大家躍躍欲試,個個都爭著搶著,愿意寫信射進城中,招降親眷。
鄭均見此,不由失笑,搖了搖頭,道:“無需如此,我只不過是為了確認,城中有來自郡中各縣之人便是。”
“將軍,郡兵之中,多是縣兵選拔而出,有近七成兵卒,都是來自城外諸縣的。”一個百夫長機靈的說道。
鄭均聞言,不由點頭,接著便問道:“如此甚好……你們平日,會唱本地的歌謠嗎?”
“歌?”
“這誰不會唱啊。”
“就是唱的不太好聽……”
“俺只會在種田時瞎哼哼兩句。”
眾人一時之間,立馬踴躍回答鄭均的問題。
而鄭均聞言,不由再度頷首,接著又問道:“有沒有最近這幾個月,比較流行的鄉里小曲,比如罵朝廷、罵世道的?”
鄭均這話一出,就瞬間把這些人給尬住了。
肯定是有。
但您是朝廷的大官,問這個干嘛?
鄭均見此,也知道他們誤會了,當即道:“無妨,局勢糜爛到這個樣子,自是朝廷不合格,做的爛,罵一罵也無妨!”
聽到鄭均這么說,大家才松了口氣,于是七嘴八舌的說了幾個。
而鄭均聽了聽,立馬讓人記錄下來,臨時編了一個哼哼的小曲。
除此之外,鄭均又總結先前那些人的歌謠。
比如種田時瞎哼哼的、在勾欄時聽到本地歌姬唱的、娶妻時大家齊聲唱的、哄孩子睡覺時唱的……一時之間,不下七八首。
確定了歌曲之后,鄭均當即道:“回營之后,立馬教營中所有康樂郡的士卒唱歌,等我一聲令下,齊聲呼唱。”
眾人還是一陣狐疑,不知這是為何。
大半夜讓大家來城下,一起唱歌來了?
雖然滿腹疑惑,但還是拱手告退,紛紛回營,去教習歌曲了。
而鄭均見此,不由呼出一口氣來,遙望向那城堅池深的康樂郡城,不由冷蔑一笑:“馮公甫,這招用在你身上,真是抬舉你了!”
漢兵已略地,四方楚歌聲。
項羽的軍隊在圍困之時,都收不住這招。
這城中守軍,自是如此。
更何況,鄭均方才已經確定過了,城中守軍有七成來自郡下諸縣。
他們的家鄉被荼毒了一番,而他們的主將卻讓其守城,不讓逃難百姓進來。
自然是怨氣橫生,比之馬嵬坡時,也不逞躲讓。
鄭均就不信,能攪不動這康樂郡城的風云?!
不多時,營帳之中,就開始陸陸續續傳來歌聲。
康樂郡的口音,本就相似,或許有人不會,但跟著唱了幾遍,也就會了。
而流民之中,也自是有人相熟,聽到有人唱家鄉小調,也就不自覺的跟著哼哼了起來。
一時之間,哼哼聲也就越來越大。
鄭均見此,毫不猶豫,直接下令放聲大唱。
“世亂如麻,災禍頻降。家園殘破,四處奔亡;往昔居處,已成荒場。親族離散,不知何方。”
“風雨之中,孤獨彷徨。饑寒交迫,心憂且傷;行無定所,漂泊他鄉。長夜漫漫,淚濕衣裳。”
“前路茫茫,何處為鄉。無家可歸,哀怨滿腔。歲月悠悠,苦難未央。祈望安寧,終得歸航。”
一時之間,成千上萬的流民、士卒們開始傳唱了起來,聲音從一開始的細小,變得龐大,化為音浪,沒入了康樂城中。
康樂城的城墻上,康樂郡郡兵正在依著城墻休息。
三兩成眾,彼此聊天提神,避免睡過去。
“外面的賊寇,可真多!”
一個士卒忍不住說道:“這群嚴廷郡的鄉巴佬,不好好呆著,跑咱們這兒來干嘛!真是可恨,可恨!我老娘獨自在家,也不知怎么樣了……”
另一個士卒也開口道:“城外人自稱是黑山軍,從平章郡馳援來的,我總覺得他們說的好像是真的,軍制相似,太像咱們官兵了。”
“郡守、將軍,都說城外是賊寇,應該就是了,平章郡自顧不暇,怎么可能來幫我們?我也沒聽說過有什么黑山軍的,只聽說過黑山盜。”
士卒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不少人說到家中親人時,不由掩面哭泣。
畢竟他們不少人,家就在外面的縣城、鄉鎮呢。
也不知家里遭沒遭災,那流寇去沒去過。
就在此時,一個什長走了過來,提著一個錢袋子,嚷嚷道:“都清醒點,郡守馮公發賞錢了。”
聽到了什長的話語,大家才慢慢止住憂思,看向了什長。
那些家在郡城的,更是有些欣喜,但礙于身邊同袍表情不是那么美好,也是將自己的這種欣喜之情給強壓了下去。
其中一人忍不住說道:“我下午時就聽說了!郡守府的小吏們也分到了賞錢,一人好像有三兩銀子呢!咱們在這兒守城的,怕是要有五兩了吧?”
“五兩?”
聽到了這句話,那什長面色古怪,當即將錢袋子丟在眾人面前:“發在我手里的,只有這些。”
眾人圍上去一看,卻發現里面并非什么銀子,只是銅錢。
而且數量不多,只有兩千多枚。
他們每人,大概能分到二百枚銅錢。
折合起來,約二錢銀子。
“這?”
士卒們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我等在城上迎著寒風守城,難道還比不過郡守府的小廝嗎?!”一個士卒不由勃然大怒,將手中的銅錢一摔,怒道。
“郡守這是在羞辱我等嗎?”
“兩錢銀子?旬日出城剿匪,都有一兩銀子拿!”
“還不如投賊算了!”
一時之間,群情激憤。
見此情況,什長也是無奈。
他也就只有三兩而已。
和郡守府的小廝一個待遇。
就在大家群情激憤之時,城外忽然傳來一道歌謠。
“世亂如麻,災禍頻降。家園殘破,四處奔亡;往昔居處,已成荒場……”
歌詞比較陌生,但語調卻十分熟悉,乃是本地言語。
一時之間,原本還群情激憤的士卒們,忽然沉默了下來。
不是說,外面是賊寇嗎?
不多時,歌謠唱罷,又來了一曲平日務農之時的歌謠。
一首接著一首。
城中一片死寂。
直到忽然,一個郡兵情不自禁,跟著唱了起來。
這一下子,就引起了連鎖反應。
城上的士卒,也就跟著都唱了起來。
聲音連綿,從城外到城內,也同樣傳到了準備巡查城墻的康樂營第三隊隊正王堂耳畔。
王堂,修為不過外罡一重。
乃是康樂郡六隊之中,實力最差的隊正。
正因如此,才留他守家。
他剛登上城墻,便聽到耳畔連綿不絕的本地小調,登時為之一怔,抬頭望去,望著城墻上散落的銅錢、士卒的眼淚、高昂的歌聲。
不少士卒,已經將手中兵刃丟棄。
躲在角落之中,沉默不語。
似是,隨時都有可能走下城墻。
見此情況,王堂心里不由咯噔一聲。
不多時,歌謠停下。
停頓片刻之后,又開始重新唱起。
“王將軍!”
忽然那就此時,一個士卒猛地發現了王堂的到來,當即揚聲道:“你不是說,外面都是嚴廷郡來的賊寇嗎?!賊寇怎會我們家鄉的童謠?!”
“怎么回事兒?!”
“莫不是欺騙了我等?!”
一語驚醒夢中人,所有的士卒全都看向了王堂方向,刀兵出鞘的聲音此起彼伏。
其中,還有幾個蓄氣伙長也是怒目而視,甚至不少士兵自發站在那幾個蓄氣伙長身后,隱隱要凝聚軍陣了。
見此情況,王堂一瞬間冷汗直流,當即喊道:“此事,本將也是不知!本將乃是常樂縣人,你們也是認得我的!我怎么會坑害郡中父老鄉親!”
跟著王堂一起上城墻的一名親兵忽然靈機一動,大喊道:“都是郡守,都是他欺騙了我們!”
“沒錯,都是馮公甫的錯!”
“聽那歌謠里唱的,白麻縣被屠了,我家已經沒了!”
“殺了馮公甫這個狗東西!”
喊聲連天,王堂擦了擦額頭滲出來的汗珠,感激的看了一眼自己身旁的親兵,當即大喊道:“快快打開城門,迎鄉親們進城!”
一語言畢,那王堂散發真罡,凝氣成神,當即高呼道:“第一都、第二都,隨我結陣,殺入郡守府,擒下那馮公甫,獻于鄭公!”
聲如洪鐘,一瞬間,六百士卒起身向前,迅速結陣,誓殺馮公甫!
“外面是什么聲音?”
郡守府內,馮公甫略有疑惑,手持書信,對著那趕來匯報情況的謀士說道:“怎么忽然高聲歌唱,擾人清夢?速速傳詔,不許唱!”
而謀士的臉色,此刻卻已經煞白成了一片。
他自然是認得,這聲音是什么。
“馮公,此乃……本地小調,是從城外唱過來的。”
謀士滿頭大汗,打顫的開口:“城,怕是要……”
這謀士的話還沒說完,馮公甫的貼身小廝立馬慌慌張張的闖了進來,對著馮公甫大叫道:“馮公不好了,王將軍反了,直接帶著城中守軍開城投降了!如今正帶著士卒,結陣殺過來了!”
“什么?!”
馮公甫愕然。
不過還沒等他愕然多久,便已經感覺到一股威壓襲來,他連忙起身去看,卻見王堂已經結陣,沖殺進了郡守府中,小廝死傷一片!
“王堂,該死!”
馮公甫臉色大變,憤怒至極,雙掌之中氣浪翻滾,一股浩瀚的銀色真罡,順著馮公甫的雙臂就已經釋放了下來。
真可謂,威風凜凜!
他可是外罡三重的武者!
能夠來此擔任郡守,怎么可能沒自己的兩把刷子呢?!
不過……
賊將勢大,還需避讓當先。
一念至此,馮公甫毫不猶豫,直接騰空而起,朝著遠處低掠而去,速度極快!
那謀士見狀,不由一怔,下一瞬便反應了過來。
馮公,沒帶上自己啊!
一時之間,謀士臉上盡顯絕望之色。
不過就在此時,那遠遁而去的銀光方向,忽然閃爍來了一抹金色流光。
下一秒,這金色流光就瞬間將遠遁而去的銀光擊落。
鮮血灑在半空。
見此情況,謀士也不由大呼慶幸。
還好。
還好馮公沒帶上我。
不過就在此時,王堂已經殺入了郡守府。
左右不見馮公甫的身影,那王堂當即大義凜然,對著左右士卒道:“就是此賊,蠱惑郡守,下達命令!”
“殺!”
士卒聞言,激發真氣一擁而上,將謀士剁成了肉醬。
見這謀士徹底被剁成肉醬之后,王堂才松了口氣,心中暗道:‘馮公啊馮公,可別說我沒幫你,我只能救你到這兒了,接下來就自求多福吧。’
而后,王堂便揮了揮手,示意發泄完心中怒氣的士卒,將郡守府妥善看守好。
迎接新主人。
一道金光閃爍,那馮公甫的銀光瞬間被擊潰。
他本人直接跌落在了城中一戶民居中,惹得那家人大為驚恐。
不過還不等馮公甫起身,卻見一道青金遁光已經遙遙落地,望著不遠處驚恐的一家人,顯現出身形的鄭均隨手扔出了五兩銀子,道:“這五兩拿去買夜宵吃,躲遠點吧。”
“明日,記得去郡守府找我討要修繕屋頂的錢。”
那一家人接了銀子,立馬聽命躲開。
這民居中,也就只剩下鄭均和馮公甫。
“鄭,鄭將軍。”
馮公甫臉色有些慘白,方才鄭均的那一刀,確實給馮公甫造成了些許心理陰影,不過馮公甫只是手臂滴落了些鮮血,并無大礙。
他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對著鄭均道:“本官先前誤判,以為是那賊寇襲城,因此一直沒有開城門,沒成想,竟然真是鄭將軍的王師抵達,實在是慚愧、慚愧啊!馮某這里有白銀九萬兩,欲向鄭將軍賠罪,不知鄭將軍……”
鄭均懶得和馮公甫多言,只是開口道:“下令射殺城外逃難百姓的,是你嗎?”
聽到這話,馮公甫頭皮發麻,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馮某乃是關中馮家族人!家父在朝中任職,是為中書舍人!叔父官拜南軍長水營校尉!鄭將軍,馮某這次守土不利,定然會被朝廷問責,鄭將軍讓我回關中,我會借助家族勢力,向朝廷舉薦棟梁,推舉你為康樂郡守,你看如何?”
“下令射殺城外逃難百姓的,是你嗎?”
鄭均緩緩拔出了雪守刀,刀鋒在月影照耀下,顯得有幾分閃亮。
“是我,又如何?!”
馮公甫見此,當即破罐子破摔,厲聲道:“莫以為你殺了幾個山野村夫,便以為馮某乃是那等廢物了!”
說罷,一股銀色真罡當即從馮公甫身上爆發而出,吹得衣角鼓動,冷哼道:“我乃朝廷任命的郡守,關中馮氏族人,是我下令的又如何,你能奈我何?!”
“是你就好。”
一聲冷哼,迅疾撲面的氣流瞬間襲來,吹至馮公甫的臉頰之上,吹得馮公甫睜不開眼。
而鄭均心中的殺意彌漫,馮公甫更是毫不多讓,銀光閃爍之下,與金光形成了強烈對比。
“轟!”
一剎之間,洶涌的氣流轟然落下,吹起了滾滾煙塵!
金光與銀光之間的碰撞,在瞬間便已經達到了頂點,和民房劇震,屋檐坍塌、晃動了起來。
宛如地震!
不僅是鄭均、馮公甫所出的這座民居,這一整排房屋,也是如遭雷擊,紛紛開裂了起來。
一次碰撞,鄭均刀鋒斬下,卻發現自己竟然和這馮公甫打了個平分秋色,登時一怔,冷哼一后,落于了遠處,衣衫瘋狂涌動。
下一刻,鄭均催動體內碎玉功,青金色的真罡如水一般洶涌而出,傾瀉出來的力量,化為了刺目的光芒
“黑山皂吏賤兒……”
馮公甫心神震動,讓他感到了極為危險,以及極為不解。
為什么?!
我乃關中馮氏。
家中有神通護體,雖然自己只學了個一招半式,但足以在外罡之中立威。
畢竟那些神通,除非驚艷絕世者,都要在通竅之后,才能入門。
而如今,學了一招半式的自己,竟隱隱有些不敵?
難道鄭均,也學了一招半式的神通?!
馮公甫內心瘋狂流轉,而在周圍的灰塵蕩漾之中,鄭均的身影再度暴掠而出,朝著馮公甫斬來!
金光盡散。
取而代之的,是滿屏的華光!
“受死!”
一聲怒吼,驚天動地!
馮公甫見狀,不由大驚失色,體內的銀色真罡再度調動起來!
只不過他所掌握的半式神通,消耗過于龐大,以至于真氣有些調動不及了起來!
以往,自己皆可一招制敵。
如今,一招結束,自己拿什么抵抗?!
“拼了!”
馮公甫咬緊牙關,身上銀光大盛,附著在體表,如有龍吟虎嘯,瞬間震了下來!
馮家的神通,乃是一門護體橫練!
降三世明王!
雖然只會一招半式,但足以抵擋下來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馮公甫硬接這一刀!
“轟——!”
一聲巨響,灰塵散盡。
鄭均氣喘吁吁,體內真罡消耗了不少,青金真罡流逝嚴重。
這一刀,確實是耗盡了鄭均半數真罡,屬于是在保持戰斗狀態下,最強一擊了。
畢竟在之前,鄭均沒想到馮公甫竟然如此強悍。
你這么強,為什么要避讓范泰、丁明?!
鄭均眼眸中的殺意,愈發濃郁了。
而馮公甫,則是化為了一道銀人,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只是殷紅、粘稠的鮮血從他的眼、鼻、口、耳等七竅流淌不止。
他看向鄭均,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鄭均只是瞧了一眼,便知此人的真罡都已被耗盡,當即冷笑一聲,上前一步,揮刀斬出。
長刀出鞘,寒光催吐。
一刀下去,鄭均再無阻攔,馮公甫人頭落地!
力挫神通,斬破‘降三世明王’!‘熠日流光’償還進度424,當前償還進度:2828/3000。
眼前鎏金小字浮現,鄭均一抖刀刃之上連線的血珠,收刀回鞘。
而此刻,陳敬仲、王堂也趕了過來,望著在地上翻滾的馮公甫人頭,一片愕然。
陳敬仲震撼在方才隔著數里,便能見到的金、銀交替閃爍之中,如同通竅斗法。
而王堂則是張大了嘴巴,驚愕、恐懼萬分。
這鄭均,竟然將郡守給殺了?!
那他這不是形如造反?
我主動開了城門,豈不也是叛將?!
鄭均抬頭,望向兩人,冷冷說道:“馮公甫叛亂,欲降張賊,被我所斬!”
“由此,我暫領康樂郡守、郡尉,布控城防。”
“爾等,有異議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