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維正在書房的窗子上發現了一張紙,確切說是一紙封條,似乎已經被撕掉一半,李維正慢慢走上前,沒錯,是官府的封條,上面半個官印清晰可辨。
“你報案了嗎?”李維正忽然回頭問道。
“怎么會!”藍綽不屑地說道:“我藍家的事怎么可能去告訴定遠縣,不知是那個該死的家人泄露了玉貔貅被盜之事,定遠縣新任孫知縣幾天前便帶人上門來查案,這封條就是他所封,要不是管家勸阻,我早就撕掉了。”
“是不是問了和我差不多的話?”李維正不露聲色問道。
“或許是吧!”藍綽搖了搖頭,“這件事我當時沒有放在心上,有些記不清了。”
這定遠知縣來得倒很及時,消息很靈通啊!李維正想起了失蹤的另一個家人,他若有所悟地笑了,‘定遠新知縣,倒要去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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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多月前的刺殺案發生后,朱元璋便立即下令將定遠縣上下官員一概誅殺,新來的知縣姓孫,原是江寧縣主簿,升職做到了知縣的位子上,其余縣丞、主簿、典史等官員也是從別處調來,新的領導班子組成還不到二十天。
定遠縣城距離藍家約十幾里路程,不到半個時辰,李維正很快便進了城,此刻正是中午,縣衙里午休,衙門前空空蕩蕩,一個人也沒有,知縣也小憩去了。
當然,李維正來找知縣也不會那么莽撞,冒冒失失拿出太子金牌,朱標再三囑咐過,這塊金牌能不用則不用,否則會出事端,李維正也深知這個道理,假如遇到厲害的太子對頭黨,一句假冒太子金牌便會把你抓到監獄去,折磨半死后再送到京城請皇上發落,那是他必然是滅族的下場,太子朱標也因此會被牽連。
不用太子金牌,他李維正不是還有一塊錦衣衛腰牌嗎?這可是他的真實身份,錦衣衛百戶,就相當于后世的蓋世太保或克格勃一樣,而且象牙腰牌有兩面,他只須把無字的那一面晃一下便足以震懾全國各地的大小地方官,正是這面錦衣衛腰牌使他有恃無恐地來找新任孫知縣。
李維正在基層縣衙干過,知道中午時分是知縣們的隱私時間,在前堂歇息,有俏丫鬟伺候,后院的老婆也不敢冒闖官堂,是知縣們最愜意的時光,任何人在這個時候前去談公事,準會落一鼻子灰,也不會有哪個衙役真去幫你傳話。
李維正在縣衙前轉了一圈,確認了孫知縣在縣衙內,他也不著急了,此時正是午飯時間,縣衙附近的幾個小酒館內頗為熱鬧,他肚子也餓了,便牽著馬向一家比較大的酒館走去。
剛到酒館門口,忽然聽見后面似乎有人叫他,‘五哥!’聲音頗為熟悉,李維正一愣,只見遠遠有人向他跑來,看服飾似乎是個縣里的小吏,待跑近了他才認出來,來人竟然是他在臨淮縣的手下,張二虎。
他鄉遇故人,李維正欣喜若狂,他丟下韁繩,上前和張二虎緊緊擁抱在一起,兩人皆哈哈大笑,張二虎激動地說道:“五哥,沒想到咱們又見面了,我以為你了京城,以后再難相見呢!”
李維正笑著給了他一拳,“你小子不是準備開一家妓館嗎?怎么還干衙役?”
他見張二虎穿著不是衙役的公服,便又笑道:“你升官了嗎?”
“這件事說來話長,五哥還沒有吃午飯吧,我請你喝酒。”張二虎拉著李維正上前,對畢恭畢敬的小二道:“去把你們的西花廳空出來,老子要請朋友吃飯。”
小二面露難色,“張爺,那里有人了。”
“放屁!”張二虎眼一瞪,“你們酒館不想混了嗎?”
“是!是!”小二嚇得跑回去和掌柜商量去了,李維正倒有些詫異,他原以為張二虎是來定遠縣出差公干,可看這個架勢,不像啊!
“二虎,你莫非來定遠縣當差了?”
張二虎嘿嘿一笑,沒有回答,這時正好西花廳的客人吃好了,酒館掌柜慌忙打掃干凈,請張二虎進去,兩人進了房間坐下,酒菜陸續上齊,張二虎給他倒了一杯酒,便端起酒杯道:“五哥,咱們這一別雖然才一個多月,可我卻覺得彷佛過了多少年,來!兄弟先敬五哥一杯。”
李維正也深有此感,便端起酒杯和他一飲而盡,放下酒杯,李維正便笑問道:“這下你可以說了吧,幾時來定遠縣的?”
張二虎見左右無人,便壓低聲音道:“就是因為上次的刺殺案,定遠縣的官員上上下下全部被宰光了,新縣令一時來不了,上面便指派秦典史暫時來維持這里的治安,我就是那時跟秦典史一起來,當時上面的按察司官員來巡視治安,我瞅準機會,把那五十兩黃金塞了上去,后來新知縣上任,秦典史回了臨淮縣,我就留下來做了定遠縣的典史。”
李維正呵呵一笑,“你小子果然有門道,擅于抓住機會。”
張二虎搖了搖頭嘆道:“和五哥的抓住機會相比,我這算什么,其實我這還是跟五哥學的,人這一生就這么幾十年,有多少機會呢?抓住了就翻身,抓不住就一輩子在下面混飯吧!”
李維正點了點頭,看來刺殺案確實改變了不少人的命運,他喝酒了一杯酒又問道:“三豹的老婆孩子怎么樣了?秦典史還好吧!”
“說起來五哥不相信,三豹老婆改嫁給賈老六了,兩口子在臨淮縣衙附近開了家酒館,弟兄們每天都去捧場,生意還頗為紅火,至于秦典史,他也發了,居然被升為臨淮縣主簿。”
說到這里,張二虎頗有興趣地問道:“五哥跟隨太子在京城混得如何?”
李維正把腰間錦衣衛腰牌閃了一下,微微一笑道:“百戶。”
張二虎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乖乖,五哥居然當了百戶,而且還是錦衣衛,權勢可不是一般的大,他眼睛里充滿了羨慕之色。
李維正笑了笑,夾了一筷子菜,嘴里含糊不清地問道:“你們知縣原來在哪里做官?”
盡管李維正問得漫不經心,張二虎還是有些明白過來,他將手中酒一飲而盡,徐徐道:“五哥,你是來調查孫知縣嗎?”
李維正又他倒了一杯酒,苦笑一聲道:“實不相瞞,我這次遇到一件麻煩事,確實難以解決,如果二虎為難,就當我沒有問。”
張二虎又喝了一杯酒,冷笑一聲道:“五哥是小看我了,莫說這姓孫的處處給我使絆子,就算我這卑官是他給的,為五哥丟了它又如何?五哥將來得意了,難道還會忘了我嗎?”
李維正聽他算得明白,也不由暗暗了點點頭,又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你和孫知縣處得不好嗎?”
“當然不好,他是強龍,我本來就是定遠縣人,也算是地頭蛇,這個混賬上任時帶來幾個衙役,其中一人做了我的副職,也就是五哥從前坐的那個位置,處處與我為難,老子錢也混不到,這典史實在干得窩囊!”
李維正端起酒杯笑道:“這樣吧!如果你幫了五哥我這一次,我以后仍舊就做你的靠山,讓孫知縣以后不敢逼迫于你,如何?”
張二虎大喜,他忽然想起一事,便對李維正道:“五哥,你應該還記得池州府通緝池州飛鼠之事吧,他盜了池州府的官庫,當時的池州知府就是這個孫縣令,他先是被革職拿辦,后來通了關系,被貶為江寧縣主簿,一年多一晃身又升為定遠縣令,真是他娘的巧!”
李維正更感興趣了,連忙問道:“那他有什么后臺關系,你知道嗎?”
張二虎向兩邊看看,立刻壓低聲音道:“我有一次把他的師爺灌醉了,他師爺說這孫縣令竟然和京里什么王爺有點關系。”
李維正一把按住了他,“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找個安全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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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暮漸漸降臨,李維正在定遠縣最大的風鳴客棧住了下來,他包下一座獨院,算算時辰差不多了,便從包裹中取出一支香,點燃了,插在窗外,張二虎看得驚異不已,李維正只笑了笑,沒有解釋什么,大約香燃到一半之時,一個黑影忽然從窗前閃過,象鬼魅一般一下子閃進了房內,來人正是李維正的護衛楊寧,他單膝跪下行禮道:“屬下聽令!”
“楊侍衛,我得到一個線索,現在想請你辛苦一趟,我這位兄弟會替你引路,給我去抓一個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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