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人？”
對于面前這個機器人的身份，云翼依然沒有足夠的了解。但從雙方的交流來看，對方絕對是一個十分危險的生物。這并非是云翼從它的訴說中察覺到了什么，而僅僅是基于他本身的直覺。
甚至，在云翼看來，恐怕這個名叫“亞當”的家伙，比神諭者和主神，都要更加危險。
所以在還沒有弄清楚對方的身份和來歷之前，云翼是不會表達任何的看法的。
“還沒有猜到我的來歷嗎？”
機器人亞當笑道：“原本以為，一直被主神和神諭者都視為如明星般崛起于銀河星系、將會是整個屠龍會最大敵人的云翼先生，應當很容易就猜到我的身份。只是沒有想到，我的話已經說到了這種程度，你依然沒有明白。還是說，你已經猜到了，卻不想讓我知道，想要從我這里得到更多的東西？”
“我并不是神，也無從得知。如果亞當先生愿意解釋一下的話，我自然會洗耳恭聽。”云翼淡淡的說著，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但是他的心跳卻在一瞬間加速，這個亞當絕對是一個妖孽，最起碼對他的判斷，就已經不離十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說一下吧。”
亞當說道：“首先呢，希望云先生明白的是，我并不是你、你們，乃至整個人類的敵人。”
云翼笑道：“我自然也不希望和亞當先生為敵。但這并不取決于我，而是在于你。”
亞當笑了笑，繼續說道：“其實我的來歷很簡單。神諭者想要徹底擊敗主神，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利用人工智能的制造方法，將他自己制造成一個強悍的人工智能，進而在人工智能的層面上，徹底將最強大的人工智能——主神吞噬掉。如此一來，他不僅能夠將主神消滅，同時也能夠獲得儲存在主神程序之中的無數先進科技。盡管從無數年前他就開始研究人工智能，并且順利的制造了不少人工智能，但是他本人卻因為缺乏某些方面的天賦，始終無法成為一個強悍的人工智能。”
云翼聽著，默默的點了點頭。
以前，他一直以為人工智能是屠龍會利用主神提供的技術制造而成的。卻沒有想到，這樣恐怖的技術，竟然是神諭者獨立開發而成的。僅僅這一點，足以讓云翼在科學領域之中對神諭者產生了濃厚的認同感。并非是認同人工智能這樣跨越時代的技術，而是認同神諭者在科學領域中鍥而不舍的追求以及他那勃發的靈智。
此外，從小櫻和小熊那里，他也知道，想要成為人工智能，就必須具備著溝通電子的能力。這樣的人極為稀少，哪怕是搜盡整個銀河系，所找出來的還不到一千人，而且成功率也不高，其中巨大多數都會死在那個艱難的轉化過程中。只有少數像小櫻、小熊等幸運兒，才能闖過那一關，成為人工智能。
倘若神諭者不具備這樣的能力，那他想要成為人工智能，其難度更是千萬倍的增加。
“不過，神諭者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家伙，經過了無數年的努力，在不久之前，他成功的將自己轉化成為了一個人工智能，而且進化程度極高，剛一成為人工智能，就達到了高級人工智能的程度，而且還在迅速的進化著。不過，想要戰勝由外星人制造的，進化程度已經達到頂級的主神，他依然是不夠的。最終，因為那個主神的智能早在地球時代就出了嚴重的問題，神諭者在竭力之下，最終與主神同歸于盡。”
神智泯滅，從零開始。
云翼凝視著面前的機器人，也再次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亞當，果然是從主神與神諭者泯滅之后，從他們的數據和程序之中再次誕生的一個新的生命。而且，這個亞當顯然并非是人類，而是一個人工智能，一個與小櫻、小熊他們完全不同的人工智能。這個人工智能不僅具備著強大的運算分析能力，同時也具備著相當的人類性格以及……創造性。
更讓云翼感到焦慮的是，亞當極有可能已經繼承了主神以及神諭者的財富。
這并不是說，屠龍會已經落入了亞當的手中，雖然這是肯定的，但云翼所重視的并非如此。他猜測，亞當恐怕已經獲得了神諭者和主神的全部記憶數據！不僅擁有了神諭者數百年生命之中，所有的研究資料，同時也具備了主神的程序之中，那些由外星人遺留下來的技術資料。
從黑暗時代開始，人類之所以沒有立刻滅絕，正是因為主神的程序混亂，沒有發揮出它的全部能力。
可是現在，一旦由亞當掌握了主神的全部資料，那么只要他愿意，恐怕立刻就能拿出威力無窮的外星武器，人類的滅絕隨時都可能發生。
云翼拱拱手，道：“如果閣下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在這里，我先向閣下道喜了。”
“那些都是次要的。說了這么多，我也只是為了讓云先生明白，我亞當并不是一個會成為人類敵人的人。”亞當的聲音充滿了笑意，繼續說道：“我將屠龍會最大的秘密告訴云先生，就是為了讓云先生知道，身為你們敵人的屠龍會已經沒有了，以后世界上再也沒有了主神這個錯誤的程序存在，也沒有一個愚蠢到會將所有龍之后裔當作屠殺對象的組織存在。盡管我繼承了屠龍會所有的一切，然而我卻不會繼承他們錯誤的指令。所以，我希望云先生能夠明白，我亞當是一個熱愛和平，厭惡戰爭的人，十分愿意并且報以最大的熱誠，希望能夠與以閣下為代表的人類核心達成和平協議。”
聽完他的話，云翼細細的思索著，揣摩著他的意圖。
片刻后，云翼抬起頭，看著亞當：“很抱歉，這樣的事情并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決定的，我需要時間來和其他人討論。”
“我明白。”亞當笑道：“我相信我的誠意，也希望整個銀河系繁榮而和平，所有的人類都生活在沒有戰爭的世界之中。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倘若云先生那邊已經形成了決議，可以隨時派任何一艘飛船進入神墟星系，我就能立刻得知。那么，再見。”
“等等！”
看他要走，云翼急忙叫住。
“哦？云先生還有什么事情嗎？”亞當問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事情，我一定言無不盡知無不言。”
云翼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距今十年以前，主神曾經抓捕了一名潛入屠龍會總部的背叛人工智能。這件事你可知道？”
機器人亞當的聲音平穩，說道：“很抱歉，對此我并不知曉。或許你可能不太清楚，盡管我是在神諭者和主神的程序殘骸中誕生出來的，但那也僅僅只是殘骸而已，很多記憶我都沒有繼承。所以你說的這件事，我并不知曉。”
云翼深深的看著他：“你真的不知道？”
亞當兩只機械手臂一攤，無奈的道：“我的理念是所有人絕對平等，不論是人類還是人工智能。所以，只要那個人工智能還在，我就絕不會再將她囚禁，而是會馬上釋放。當然，在我剛剛誕生的那段時間里，總部區域十分混亂，也死了不少人……所以，很遺憾。”
沉默許久，云翼都沒有在說一個字。
“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先離開了。”亞當輕聲的說道。
云翼點點頭，起身道：“閣下的意思，在我回去后一定會一字不差的轉述給其他人。相信他們必然會明白閣下的和平之心。”
機器人同樣點了點頭，隨后仿佛斷電一般一動不動，又片刻，機器人重新動了起來，發出一陣滴滴滴的聲音，完全沒有了之前那份靈動，十分呆板，向著通往機庫方向快速的移動著，那正是它工作的地方。
重新坐在餐桌前，云翼想了很久很久，直到安德烈發來通訊匯報已經完成了第三階段的情報收集時，他才猛然驚醒，回到了指揮室。向其他人員詢問之后，他才知道，之所以那些人會離開餐廳，也沒有人再次進入，是因為他們同時收到了云翼的命令，禁止任何人進入餐廳。
可想而知，這樣的命令，必然是那個亞當利用云翼的名義發布的。
“既然情報已經收集完畢，我們就回去吧。”云翼有些無力的揮揮手，而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又道：“不用再開啟隱形設備了，敵人不會攻擊我們的，全速返回帕拉丁基地吧。”
盡管安德烈不知道云翼到底知道了些什么，卻不折不扣的執行了云翼的命令。
偵查小隊所屬戰艦的身影一一從幽暗的星空中浮現出來，果然那些炮臺都沒有進行攻擊，甚至連鎖定都沒有。靈活的調整方向后，偵查小隊高速離開了這片星系，向著聯軍基地駛去。
“陛下，雷達發現DB079號偵查艦隊的訊號，正在高速返回中，預計四十分鐘后返回艦群基地。”
正在處理文件的林驕陽立刻抬起頭，問道：“艦隊是否完好，背后是否有敵軍蹤跡？”
副官報告道：“艦隊一切完成，沒有任何損失。我們并未發現敵軍出現的痕跡，是否聯通DB079艦隊進行詢問？”
林驕陽略松一口氣，道：“不需要，同時也禁止任何人與該艦隊進行聯絡。還有，以聯軍總司令部的名義給該艦隊發送命令，告訴他們不需要返回駐點，所有人全部前往總司令部匯報，記得將云翼給我單獨帶來。”
“是，陛下！”
在副官離開后，林驕陽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看著遠方暗紅色的恒星系，苦笑道：“雖然讓沫雪不要緊張，可是，就連我自己也忍不住擔心啊。幸好，終于安全的回來了。”
約莫半個多小時以后，云翼在副官的帶領下，大步走進了林驕陽的辦公室。
等副官送上兩杯紅茶并離開后，林驕陽才起身來到云翼的面前，忍不住責備道：“怎么會想到去那里，難道你不知道那里的危險程度嗎？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和沫雪怎么辦？還有你那幾個小情人，讓我這個身為爺爺兼總司令的老頭子該怎么告訴她們？”
云翼苦笑著沒有辯解，忍受著林驕陽的責備。
好半天后，林驕陽才停下了嘴，像是過完癮一般，渾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端起紅茶喝了一口，這才道：“說吧，有什么發現？可別告訴我什么都沒偵察到，那樣信不信我一腳把你踢出去。”
云翼低聲的說道：“得到了一些情報，同時對神墟星系進行了三級情報搜集工作。不過由于星系內充斥著極大的電磁干擾，可能情報收集的不是很詳細。”
“已經足夠了。”林驕陽很是高興，之前派出去的偵查艦隊在這段時間里也都一一返回，可是帶回來的有用情報卻極為稀少，除了可以輕松偵查到的環境情報之外，幾乎沒有半點所得。不過在高興之余，林驕陽很敏銳的發現了云翼的不對勁，不由問道：“怎么看上去興致不高的樣子，是不是敵人的防守十分嚴密，我們不容易攻進去？”
云翼搖搖頭：“并不是這個問題。事實上，這次進入神墟星系，得到了對方最重要的情報，同時也產生了一個讓我們非常難做出決定的問題。”
看到云翼如此珍重，林驕陽立刻認識到，云翼必然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立刻，他將云翼拉著坐在沙發上，將熱氣騰騰的紅茶推到他的面前，道：“先喝口水，慢慢說，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沒有半分隱瞞，云翼便將自己從遇到亞當開始所有的對話，都重復了一遍。
聽完之后，林驕陽許久沒有動作。
云翼知道他在思考，也沒有說什么，同樣安靜的坐在一旁。因為就連他自己，也有一大堆問題需要去考慮。而最為重要的一件事，便是小櫻……那個曾經無數次的幫助他，為了幫他復國打下來最堅實的基礎，為他的夢想能夠實現從而在北宇宙建立英翼聯邦，甚至為了能夠更好的幫他，不得不冒險進入屠龍會總部尋找解除權限的辦法，最終卻被囚禁在那里，至今已經十年……
然后眼看著就要將她救出來的時候，卻失去了她的消息，這讓一直以來都在不斷的為之奮斗的云翼，怎么能平靜下來？
他很清楚，小櫻絕不會像亞當所說的那樣，在主神和神諭者同歸于盡后就離開了屠龍會。因為他知道，只要小櫻脫困，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自己取得聯系。以小櫻的能力，絕不可能找不到自己。
那么出現現在這種情況，就只有兩個可能。
第一種可能，小櫻還在屠龍會總部，因為某種問題而無法自由的離開。
第二種可能就讓云翼很難接受了，那就是，小櫻已經不存在這片宇宙……
“……云翼，云翼！”
林驕陽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邊響起，云翼猛然回過神來，歉意道：“對不起，爺爺，我有些走神了。”
“碰到這種事情，又怎么不會去深入的思考其中的關系呢。真是沒有想到，被我們視為大敵的主神和神諭者，竟然早在幾天前就已經死了。不過云翼啊，你覺得，那個亞當所說的到底是真是假？或許，這可能是主神設計的一個陰謀，是他自己或者某個人工智能按照事先設計好的劇本來欺騙我們，以達到讓我們撤兵的目的。”
聽了林驕陽的話，云翼點頭說道：“不排除這種可能，但我想，以主神的能力，恐怕絕不會在乎一個屠龍會的總部的，就算打不過我們，以它的能力，在我們沒有做出行之有效的做法之前，完全可以輕易的逃脫，找個地方潛伏幾十年乃至上百年，重新構建一個新的屠龍會。所以，它并不需要用這樣的方法來謀取和平。更何況，它是一個在不斷的執行著命令的人工智能，在命令的控制下，它也不可能與我們達成和平。”
林驕陽起身，來回踱著步子：“那么，先不論那個亞當的意圖是什么，我們基本上可以確定的是，主神已經死了，神諭者……恐怕也已經死了，或者那個亞當就是神諭者。這一點我們是無法證實的。不過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是否要和那個亞當進行和平談判。”
說著，他停下了腳步，凝視著云翼：“不過以我的經驗來看，不管對方是處于什么目的要進行何談，但最終的結果是一樣的。那就是，他想要何談來拖延時間。”
云翼抬起頭看著林驕陽，微微有些不解。
林驕陽笑了笑，道：“從你的說法來看，此人從一開始所用的語調和語氣，完全是為了能夠讓對方信服，僅僅從這一點來說，他是有目地的，他是希望能夠達成和平的。所以，不論是他的動作、語氣還是說法，都是朝著這一目標努力的。不過，我并不認為，他的最終目的是和我們人類和平相處。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完全可以開放整個神墟星系，撤出一切防御手段，將這里毫無防備的展現給我們。如果他足夠聰明，就知道我們也是不愿意與他為敵的，因為就算到時候我們可能會以強大的武力來征服神墟星系，也不可能輕易的捕捉一個高等級的人工智能，反而會因此得罪他，只要他潛伏在無盡的網絡之中到處進行破壞，就足夠我們頭疼的了。”
“他是為了拖延時間嗎？”
云翼喃喃說道，他猛地抬起頭：“這么說來，他并沒有做好能夠與我們一決生死的準備！正因為看不到勝利的契機，所以才會用這種辦法，來企圖拖延時間，以達到讓他掌握更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