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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薛家千戶所西面四五里的地方,有個地方叫窩棚村,這里住著幾十戶人家,都是前幾年河南鬧饑荒逃過來的難民,在這附近找到了落腳的地方,因為這里土地貧瘠,衛所也懶得理會。
這些河南災民就在這里扎下根來,不過也就是勉強維持溫飽罷了,再小的地方,里面住著的人也都是分好壞的,村子里的壞人姓王,排行第七,大家都是叫他王七。
這壞人一般膽子都要大些,村子里面的人靠海吃海,也都是煮海熬鹽去附近的靈山鹽場售賣,后來因為李孟那里收鹽,都是賣到李孟那里,畢竟可以多賺半錢銀子,不過最近到處閑逛的王七發現要是把鹽賣到逢猛鎮可以多賺幾分銀子,仗著自己有幾分蠻力,把村子里面的鹽都給集中起來。
他也搞了個雞公車推到逢猛鎮去,也是他運氣好,去了兩次都沒有遇到鹽丁,多賺了些錢,可是賺的錢王七也不給村民,反倒是又是糾集了兩個品行和他差不多的,逼著村民給他們出鹽。
三個無賴每人一把柴刀,一根木棒,若是有村民不愿意就是痛打一頓,這些村民都是膽小怕事之輩,何況他們這些災民聚居之地,本就是不受官府管轄,還生怕叫來官差之后,事情沒有解決,反倒是給自己招惹來禍患,大家也只能是忍氣吞聲,任他們魚肉,這王七可是得意起來。
快要中秋節的時候,他又是湊出來三擔鹽,拽來三個村民推著車,他和同伴跟著,心想這次在逢猛鎮找個土娼回來,好好過過這個八月十五。
前面那三個村民哭喪著臉推著獨輪車,后面王七三個咬著草根,手中或是拿著木棒,或是拿著柴刀,哼著小曲跟在后面,他們是準備看見單身的旅人就搶他一票,看見鹽丁拔腿就跑,反正倒霉的是推鹽的村民,這事情反正不是干一次了。
結果這次出來才三里地,還沒有上大路的時候,前面突然出現了五個拿著竹竿的漢子,這些人一出來,倒是把王七他們嚇了一跳,等看到前面的人穿著的衣服也是窮苦人模樣,膽氣立刻壯起來。
看攔路那五個人有個人還認識,應該是薛家千戶所西邊那個百戶的人家,看著對方手中的竹竿,王七掂量下手中的大柴刀,流里流氣的和同伴一起走到前面,開口說道:
“狗日的,你們眼睛瞎了,我這刀……”
那幾個拿著竹竿的人也不多話,五個人湊成一堆就是沖了過來,那柴刀不到兩尺的家伙,又重又不好揮舞,還沒有等舉起來,已經是被竹竿的尖頭戳了幾個窟窿,邊上那兩個還沒有動手,見到這場面嚇得丟下柴刀就跪在地上。
推車的村民直接就癱倒了,心想完了,沒想到那幾個人收走了柴刀,拿著竹竿把剩下那兩個無賴一頓抽打,打的快要動彈不了的時候,那些拿著竹竿的人才有一個人站出來說道:
“王七作惡多端,替鄉親們先處置了,這鹽也不要去外面賣了,半路遇到鹽狗子怎么辦,送到薛家千戶所西村吧,四錢銀子一擔,給現錢不含糊!”
說完之后,喊話那人朝著那兩個無賴身上猛踹一腳,冷聲喝道:
“再禍害鄉親們,這王七就是榜樣,別他娘的在那里裝死,快起來把這尸體抬起來丟海里去!”
等到那幾個推車的村民恢復過來,回去和村里面的人一說,大家先是為王七被殺掉高興,可不用受他禍害了,然后又有些害怕,那殺人的手段可不是鬧著玩的,心想給四錢銀子那就還是送到西村去吧,那邊的人還算是和氣。
在八月初五到八月二十這段時間,薛家千戶所周圍三十里的單干戶都是接到了類似的警告,那作惡多端的直接就是被竹竿戳死,那種大家一起煮海熬鹽販賣的都是接到了警告,只能賣到薛家千戶所西村去,四錢銀子一擔。
這價格比起鹽場收購的價錢可將近高出了兩錢銀子,而且銅錢和現銀隨你挑選,絕不拖欠和克扣,運到逢猛鎮是能多賺些,可風險也大。
而且被竹竿戳死的那些人擺在眼前,對方可不是開玩笑,老實巴交的村民們都是選擇了最穩妥的法子,賺個辛苦錢吧。
也不是有大明順民,想要去報官的或者是找鹽丁的,往往是才出門,家里的房子就被火燒了,或者是人在半路上就被毆打一頓,反正靈山衛所去逢猛鎮的路也就是那么幾條,要堵人很簡單。
事實上,過完中秋節之后,李孟和趙能家的院子又是開始滿載,各個村子的海鹽都是送到這里來,每個村子用簡陋的方法曬鹽和煮鹽產量其實不高,但是積沙成塔,架不住送來的多。
到了九月,李孟他們已經是朝著逢猛鎮又送了兩次鹽,不光是民戶和村子之間有消息流傳,估計鹽丁之間也是消息流傳的,在薛家千戶所到逢猛鎮的小路上,有將近二十名鹽丁都是一去不回。
牟巡檢手下的鹽丁雖然不下二百人,可這二百人卻是在膠州,高密,即墨,平度,昌邑和濰縣一代到處設卡查緝,牟巡檢手下的鹽丁分成許多幫,雖說這膠州和逢猛鎮一向是活動的鹽丁多,人數卻也有限。
不知不覺間居然死了二十個,而且尸首還找不到,那些剩下的鹽丁稍微聰明點的都是專心在鹽場低買高賣私鹽到逢猛鎮,查禁的事情不敢多做了。
有人說,為什么不去報官,巡檢司的這些鹽丁往日里從來不把各地州府的衙門看在眼里,同樣的那些衙役官差捕快,也不會去多管閑事。
一時間倒是出現了奇怪的情況,鹽丁和鹽販子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送各自的鹽,各個的都是對逢猛鎮的鹽棧客氣的要命,生恐得罪了這些作為衣食父母的大鹽商,這真是極為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