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十年的五月、六月,崇禎皇帝接納了楊嗣昌等大臣的意見,決意把剿匪改為招撫,命令熊文燦主持此事。
而李自成和張獻忠兩部以及陜西河南民軍,依舊是在陜,晉,川,豫,南直隸各處流竄活動,和官軍互有勝負,壓根看不出有一點被招降的意思。
在關外的東虜女真,則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草原之上,東蒙古各部被皇太極或是拉攏,或是打垮,愈的壯大著女真的實力,所謂的蒙古鐵騎在女真八旗的面前,表現的連明軍都不如。
這些都是大事,不過對李孟來說,眼下最大的大事就是不遠處船上卸下來的貨物。
幾百年的時空差距,不光是飲食服裝的不同,古今差別,是在極為細微的地方,不過李孟卻在不遠處的船上看到了些令他詫異的東西。
用千里鏡看去,能見到不遠處那艘大船上面,水手們聚集在一起用滑輪把一尊大炮吊起來,緩緩的放下,大船外面有幾艘舢板,舢板上也有幾名水手,小心翼翼的把放下的炮身調整方向。
在李孟的身邊站著一名鄭家的頭面人物,也是當日在南京城一同在眉樓呆過的人,滿臉陪笑的在李孟身旁,解釋說道:
“好叫將軍知道,這六門火炮是在澳門由那些番鬼工匠制造的,而今朝廷所謂的紅衣大炮也未必比這些強出多少。”
“這是多大的炮?”
聽李孟突然這么一問,這名鄭家的頭目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禁不住心下贊嘆,心想這李將軍果然非凡,這多大的說法,要不是自己當年在福建曾經和番鬼打交道多次,,還真不知道如何回答。當下笑著答道:
“兩千斤的,我們當家的已然在船上用這種大炮,在海上無人能敵,小人老叔說,大人既然要,鄭家就要給大人置辦最好的。這大炮每尊可要將近四百兩銀子呢!”
說完這句話,那鄭家頭目卻嬉笑道:
“倒是讓大人笑話了,小人從前卻是管帳的,這幾千兩銀子覺得不少,總要拿出來說說。”
李孟沖著他笑笑,放下手中地千里鏡,已經有一門炮運送到了岸上,李孟手下近百號人已經全都堆在岸邊。有人把繩索套在炮耳上,也有人用早就準備好的木箱車準備墊在下面,鄭家的水手們也有幾十人在那里幫忙。
吆喝聲喊成了一片,繩索的那頭套上了六頭犍牛,炮身滾到木箱車上,有人驅動犍牛,那大炮卻沒有動彈。站在岸邊的陳六子大聲的命令,二十幾個人上前推著那門炮,犍牛嘶鳴,壯丁吆喝,這炮才慢慢地開始移動。
那鄭家頭目觀察李孟的臉色,想看看李孟對這幾門炮有什么看法,這六門炮鄭家自以為是找到的最好的火炮,而且在澳門的那些洋人們也說,歐洲目前最好的火炮也就是這個檔次的炮。
這六門炮都是洋人工匠鑄就,品質自然是放心。而且鄭家在南洋這些港口的面子極大,對方也都是盡心地置辦。
可這“最好的炮”卻沒有在李孟的臉上博得什么笑容,這頭目心中禁不住有些郁悶,卻見李孟拿著千里鏡又是朝船上的方向看了幾眼,轉頭詢問道:
“這六門炮都是一眾規格嗎?”
得到了肯定的答復之后,李孟心中嘆了口氣,眼前的這二千幾百斤的長炮,比起現在在軍隊里面見到地火炮都要粗大不少,可六頭牛,幾十人的人力還只能是這么一步步的拽動。度極慢,在戰場上能有什么作用。
這火炮卸下船的時候,也沒有什么附帶的架子輪子之類的東西,還要自己這邊配置,眼下估計也就是這木箱車。也是笨重的東西。
戰場之上。機動力乃是關鍵,這大炮威力雖大。可要是這么緩慢移動,那就只能是累贅了,這種大炮看來只能適用于要塞之上,可自己根本沒有在膠東之地修建要塞的打算,李孟搖搖頭,心想這件事也怪自己,只說買炮,卻沒有具體的參數,鄭家盡心盡力,也不能說是錯了。
李孟回頭看著被他叫來的鄧格拉斯,開口詢問道:
“你在西洋地時候,部隊里面用的是什么炮?”
鄧洋人看見這火炮卻沒有膠州營眾人這么興致勃勃的,不過此人甚是圓滑,雖然不耐煩卻不表現出來,也是裝出一幅蠻有興致的表情,聽到李孟詢問,他連忙躬身回答說道:
“回稟大人,部隊里面應該是用的……一千斤以下的。”
西班牙和大明的度量衡肯定是有所差別,這位鄧洋人在心里顯然是換算了一下具體的單位,才給出了這個模糊的單位。
沒有具體的單位,那就不能確定具體是那種規格地火炮適合6戰,山東到澳門來往需要的時間很長,難道讓鄭家這么一趟趟的折騰,把所有規格的火炮都買回來,然后自己挑出合用的。
這鄧洋人充其量也就是個雇傭軍出身,不可能要求他樣樣精通,原本很是興奮地心情頓時是低落了不少。
邊上鄭家地那位頭目可是人精,察言觀色的本事頗為高強,盡管李孟臉上神色淡淡,卻也被他看出來情緒不高,不過這位鄭家頭目也有補救地手段,心中感嘆鄭鯊老爺子高瞻遠矚,幾門不要錢的炮未必就能討好李孟,這判斷果然不假。臉上卻堆著笑說:
“這次這火炮算不得什么,鄭家還預備了一樣大禮送給大人。”
李孟對這大禮可沒有什么興趣,無非是金銀女子而已,和鄭家的關系也要保持好,當下笑著說道:
“貴方的心意,本官心領了,最近鹽田出鹽頗多,每擔就給貴方減去一錢的價錢,這兩月都是如此。”
話雖然說的市儈,可按照鄭家買鹽的這個數量,差不多也是幾倍這次火炮的價錢了,聽到這話,鄭家的頭目更是明白,己方的火炮并沒有讓對方如何的動心,他只是轉身跟自己的手下連聲的招呼說道:
“快請那幾位上岸。”
李孟在邊上聽著,果然送來的是人,心想南京城果然是無邊,這次不知道又是誰家的頭牌,李孟如此想法,就是所謂的思維定式是也。
裝運火炮的大船雖然不能停靠在這簡陋的小港口之中,不過小幾號的船只問題卻不大,早就有幾艘船停在那里,不過膠州營的眾人看到了,還都以為是這次鄭家人乘坐的客船,也就不甚在意。
那邊第三門炮也都是被裝運上岸了,陳六子已經是領著身邊幾名軍官親自下去動手了,除卻李孟和鄧格拉斯之外,其余的膠州營上下可都是興奮異常,這炮在時人筆記之中可都是被稱為“神器”“一炮擊出,糜爛十數里”的強大武器,算是武人們心中最強悍的東西了。
膠州營雖然士卒精銳,不過因為和外面沒有什么比較,自我判斷總是偏低,可有了這炮之后,精氣神明顯有所不同,人人志氣高昂。
一名騎兵從遠處遠遠的趕來,身上穿著的是傳令兵的符號,而且也是王海手下的親衛,大家都是熟識,外圍的人簡單詢問之后就放了進來。
那名傳令騎兵走到跟前,行過軍禮之后,沉聲說道:
“大人,是濟寧青鹽事。”
李孟聽到“濟寧青鹽”幾個字,沖著邊上的人一揮手,和那位鄭家頭目說了句告罪,不管是膠州營的人還是鄭家的人都知道李孟這邊有要事要談,紛紛的閃開,李孟的十余名親兵則是閃開后,在遠處圍成了個護衛。
那名騎兵從懷中掏出兩封信,恭恭敬敬的交給李孟,李孟打開,仔細閱讀之后,跟身邊的一名親衛要來了火漆給信封口,交給了那名騎兵,開口說道:
“快馬送到濟寧去吧,就按照預先說的辦理。”
那騎兵也不多言,行禮之后又是上馬急匆匆的去了,此次火炮送來,對于膠州營來說也是大事,對方又有一名頭目前來,李孟總要一門門點驗了才算是盡到了禮數,他這邊剛要說話,卻聽到不遠處的那艘客船處一陣吵鬧,陣陣喝罵的聲音傳來:
“朗朗乾坤,你們這等海寇到底要做什么,莫非不怕王法了嗎?”
“好漢,好漢,在下家中還有些積蓄,也有幾個有錢的親朋故舊,只要放我們回去,一定重重的酬謝。”
“說這個無用,要是勒索錢財或殺戮我等,在海上就早動手了,做這等婦人之態白讓人笑話。“
這句話之后,倒是沒有人扯著嗓子喊了,不過婦女和孩子的哭喊卻是怎么也止不住,聽到這種聲音的李孟倒是愣住,這可不是自己預想的所謂美女,只是在這客船上明顯是一大家子人的樣子,莫非這個就是送給自己的大禮,這是怎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