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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楚國人的組合拳
“這樣也好”,趙武勸解懊惱的國君:“無論別人如何夸獎我們平穩過渡,但我們終究是換了一位執政,軍隊的指揮系統都要做相應調整,在這次集結當中,我們已經檢驗了調整后的新軍事班子,下次,我們的集結效率會更好。”
悼公搖頭嘆氣:“楚國換了一位能人做執政啊,我們今后的爭霸戰,會更加艱難。”
趙武淡然的說:“這是春秋。春秋爭霸,比的就是誰比誰更能,而不是誰比誰更蠢。打敗這世界最強的人,成為強中強,這不正是霸主存在的意義嗎。”
悼公想了想,笑了:“這句話本來該慷慨激昂的說出來,讓人聽了熱血沸騰,你卻用最平淡的語氣,輕描淡寫的敘說……沒有你這樣的啊。”
趙武憨厚的一笑:“這世界,真理雖然激動人心,但它卻總是一個簡單事實。”
悼公笑著問:“既然這樣,我們不談軍事上的事情,談談你的新貨幣吧。我晉國并不出產黃金,你用繳獲的郢爰鑄造金幣,我們今后的金幣從哪里來,難道全仰仗從楚國繳獲嗎?如果這樣,那么我們就必須把戰爭進行到底。”
趙武回答:“也許我們無需發動戰爭,我們只管生產就行——晉國是強勢文明,我們是天下霸主,天下間沒有國家敢對我們的貨物關上國門的。況且,只要我們的貨物卻是獨特,別人無法生產,便是楚國也不能拒絕我們的行銷。商人追逐利潤,為了購買我們的貨物,他們自然會把黃金白銀運進晉國。所以,我們無須擔心金銀問題,只管保持貨物的獨特與新穎就行。”
悼公想了想,又問:“我們現在面臨兩面開戰,楚國人已經把戰線推進到了與我們相鄰的鄭國,齊國又在東線跟我們搗亂。我聽說管仲曾利用鹽與銅的價格手段,使得魯國衰敗下去,從此不能與他們相爭。武子掌管金銀,能不能想個辦法削弱齊國。”
趙武犯難:“這事兒,真的很難。現在,商品流通并不通暢,而齊國毗鄰大海,他們白白的享受上天賜給的鹽金(銅)之利,我們國界卻不通大海,雖然我們也有鹽池與銅礦,使得齊國無法封鎖我們。但齊國還有強勢出口產業——紡織,我曾經想通過發展毛紡織業、棉紡織業打擊齊國,但現在看來,效果不大,齊國臨淄賣得麻布與錦緞,依舊熱火朝天。
難啊,這是一場強者與強者之間的較量,智者與智者的交鋒,彼此誰都不會犯低級錯誤,雙方較量的是對時機的把握,以及執行的能力。在這個自給自足的時代,齊國,在管仲奠定的基礎下,僅依靠我們短期的努力,尚無法戰勝他們。”
悼公苦笑著遞上來一份竹簡:“今后,這個時機恐怕更難把握——我要求齊國懲罰莒國,你猜怎么樣?齊國人出兵把莒國滅了,理由當然不是莒國觸怒了我,也不是莒國奉令攻擊鄫國,必須接受霸主的懲罰。他們隨便找了個不相干的理由,把莒國順手滅了,使自己的國土面積超過我晉國,哈哈,居然也成了一個超級大國。”
趙武問:“公卿們怎么說?”
“副帥說,齊晉之間必有一戰,我們要做好準備!”
現在的副帥不是荀罌了,荀罌現在是元帥、第一執政、元戎。現在的副帥是荀偃,也就是中行偃。
趙武盤算:“齊國吞下超過自己一倍的國土,總要消化一段時間,這個時間的長短取決于齊國大臣的努力。齊國有賢臣,所以這個時間可能是三五年。三五年后,等齊國覺得自己實力足夠了,他們終究會與我們正面沖突——我們要準備打大仗啊,這場戰爭,現在僅僅處于開始階段,我還沒有看到它的終點。至少一二十年內,齊晉之間看不出戰爭結束的跡象。”
悼公一拍大腿,說:“我們國中還要加強儲備,我們要做好同時打兩場仗的準備——前幾年,國內連續的戰爭,大家都撐不住了,這一年,你負責管理農事與商事,我們總算緩過一口氣來。但現在看來還不夠,我們必須把儲備再增加一倍……”
悼公與趙武都估計都錯了,晉國不是要同時打兩場仗,而是三場。
趙武下朝回家,在府中見到曾去拜訪趙城的秦國公族贏頌。一見面,他開門見山:“贏武,我按照約定給你送糧食來了,你的戰馬準備好了嗎。”
趙武一邊下戰車,一邊熱烈歡迎:“不容易啊,秦國距此千里迢迢,一斤糧食運到我這里,至少要消耗十斤……頌,戰馬我早準備好了,來,進屋里歇歇。”
贏頌顯得漫不經心,他隨意的說:“我恐怕在新田城待不了多久,寡君正在等著你的戰馬。”
趙武一愣,他小心的問:“你要去見我們的國君嗎?”
贏武輕松地搖頭:“這只是我贏氏宗族里的一次家族交易,我何必要去見你們的國君?”
不知什么時候,齊策已經站在趙武身邊,他皺著眉,輕聲問:“秦君如今在哪里?”
贏頌輕飄飄的回答:“寡君還在國都,但我軍先驅已至武城。正在等馬用?”
齊策看了看左右,府邸附近的大街上,并沒有隨意走動的人。他一拱手:“請,里面說話。”
眾人在里面的堂屋坐下,齊策馬上問:“楚國的執政子囊是什么時間與秦君聯系上的?”
贏頌笑而不答,齊策也不計較,再問:“你上次來趙城,就是來偵察的?”
齊策這話的意思是說:秦國滅了西戎,國土面積增大后,似乎不甘心只在西戎關起門來做霸主。如今他想到中原來爭霸了——你上次來趙城就是來窺探中原實力,所以,如今即使沒有楚國的勾引,你們也會找借口參與中原爭霸!
齊策與贏頌口舌上交鋒,趙武思緒呼地飛開,遐想起來——秦國開始參與中原爭霸了,是否意味著戰國時代即將到來。
在正常的歷史中:秦國對戎地的開發,奠定了其統一六國的基礎;而齊國之前攻滅萊國,現在攻滅莒國,造就了齊國成為戰國七雄之一的資本。而如果晉國不分裂,也許就沒有其他國家覬覦爭霸的份了——即使晉國一分為三后,在戰國初期,由晉國分裂出來的三個國家,僅憑三分之一晉國的力量,也能把其他國家壓著打,但他們的后勁卻越來越乏力。
如果晉國不分裂呢?那個亂世是否會被推遲,或者干脆不再出現?
趙武胡思亂想,贏頌依舊沒有正面回答齊策的話,而齊策也保持著不在意的態度,見對方不回答就跳過這個問題,繼續問:”秦國的武城在哪里?我以前怎沒聽說過這個城市?”
贏頌回答了,畢竟他需要把戰馬送到武城去,所以他坦白說:“楚君約寡君明年在武城相會,楚君說的那個武城在黃河南岸(大約在今河南省南陽市北),但我們秦國人難以越過崤山,所以寡君在崤山之北筑了一座城市,也稱為‘武城’。”
明白了,原來,自從趙武在陳國筑造永久性軍事堡壘以后,楚國人與秦國人都把這樣的軍事堡壘稱之為“武城”。此后,楚國人在鄭國邊境筑造了一座武城,與秦國國君約定在明年同時夾攻晉國,與此同行,楚國人也聯絡上了齊人——連早已被中原遺忘的秦國,楚國人都想到了利用,更何況東方超級大國齊國。
問清楚緣由,趙武插話了:“贏伯忽然來到我這里,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準備一下,好履行交易。”
師偃師修趕緊上前,用家族禮節請這位秦國宗伯回府安置。讓他們領著贏頌退下,趙武馬上對齊策慨嘆:“看來,我們要同時應付三場戰爭了。看來,我們原先的估計遠遠不夠——楚國人這次動作精彩啊,西方的秦國,東方的齊國,加上自己從南面攻擊……子囊的才華真令人驚訝。
這樣一來,我們原先儲備的戰爭物資,就遠遠不夠了——無論如何都不夠。啊,如果我們同時應付兩場戰爭,我還能想想辦法籌措,如今,三個超級大國同時發動,我們再努力也不行……你說,我怎么這么倒霉,偏在這時候接任司徒?”
齊策微笑著駁斥:“主上擔任新軍將,司徒的行政職位可不是新軍將應該擔任的,它本該由上軍將出任——唯今之計,請主上立即進宮,建議君上立即扣押許國國君,把原先許國留在南方的領土分給鄭國,這樣,鄭國人就能為我們在南方支持一陣時間。”
趙武一邊起身一邊問:“我是否要把秦國的動態告訴國君?”
齊策跺腳:“主上,韓氏可曾把周王室的事情告訴給君上?范氏可曾把齊國的事情傳回國內?智氏與楚國公卿交往密切,夫人智姬可曾告訴你楚國的動態?
如今這件事,是秦國贏氏尋找晉國贏氏進行的宗族交易,讓我們把宗族內部的事情告訴國君,這不符合規矩。如此一來,主上今后再怎么與贏氏宗族相處?做人要講信用,宗主失信,把家族內部的事情對外傳揚,今后其他家族還敢于我們交往嗎?”
趙武再問:“聽你的意思,我們是要把戰馬交易給贏頌了?”
齊策翻了個白眼:“我們現在最需要的是戰馬,還是糧食?是戰馬對我們戰斗力的增加大,還是糧食?”
趙武猶豫:“秦國大軍壓境,晉國終究是要迎戰的?我既向國君隱瞞消息,又送給秦國人戰馬——萬一,國君派我迎戰秦軍,面對被我增強戰斗力的秦軍,我又該怎么辦?”
齊策怒不可遏:“主上,你的腦袋是一鍋漿糊,為什么總是把不同的事情混在一起?不能單獨分析呢?我們完成與秦人的交易,這交易是早已經約定好的,所以我們是在守信用。而不把秦軍動態告訴國君,是因為:權利與義務是一對孿生子,‘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偵測秦國動態的事情本來不歸我們管,這件事自然而然會有人負責。那些負責的人沒有偵測到相關動態,是他們的失誤,不能把責任推到不相干的我們頭上。主上干嘛要替別人承擔責任呢?他又不是咱爹!再說,我們沒必要把雙方的商業交易中獲得信息,宣揚的全世界都知道。
至于我們,如果我們接到國君的命令,去迎戰秦軍,當然要竭盡所能,努力血戰,以打敗秦軍、保我國土安全為最后目標,死而后已——這是我們領軍作戰的本分,不是嗎?
這三件事各是各的,主上為什么非要把它們混為一談?……咄,且去做當前的事情,盡量把當前的事情做得完美無瑕,人生到了這里,已經算個賢人了,還糊涂什么?”
噢,“封建思維”真讓人有點不可理解——他們總是擅長把復雜的事情簡單化。
好在趙武是個隨和的人,他善于接受別人的意見,馬上聽從齊策的建議,駕駛戰車一溜煙跑入宮城。
“我有個想法——許國國君還沒有放回國內吧?”趙武仗著自己年輕,不顧大廳內正在開會,直接插嘴……:“楚國已經把戰線推進到鄭國,鄭國的態度今后是爭霸的關鍵……”
大堂內正在討論什么事情,晉國公卿幾乎都在場,現任元帥荀罌笑著插話:“瞧,我們正在討論這事兒,武子有什么想法,聽完我們說的,再給我們補充一下。”
荀偃解釋:“我們準備讓鄭國出兵,但要求鄭國首先攻擊楚國——似乎有點難為他們,且讓他們攻擊蔡國吧。此戰奪得的領土全歸鄭國,而我晉國加緊調整軍隊,隨時準備出擊。”
趙武建議:“許國國力弱,一旦放許國國君回南方,他們會在楚國的壓力下搖擺不定,沒準又重新投向楚國,變相增加楚國的力量。那位許國國君屢次搬遷自己的國都,關于此事,我以前曾向國君建議過:不如我們這次幫許國徹底搬遷,把許國遷往甲氏以東的地盤。比如邢國(今河北邢臺)附近。
那地方,西邊是我的領地,東邊是友好的衛國,許國遷到那兒,至少可以保持百年的平安,還可以做我們東線的屏障,我相信許國國君一定愿意的。而許國搬遷后,空出的領地正好給鄭國,以獎賞鄭國對蔡國發動的攻擊。
另外,鄭國壯大了我們也不害怕,因為鄭國夾在我們與楚國之間,只會陷于頻繁的戰爭中,為此,無論鄭國多么強大,它最終要投靠其中一個鄰近的強大國家,不是我們,就是楚國。”
士匄拍手:“好主意,把許國遷移到我們東面去,以后我們與齊國交鋒,它就是我軍的踏腳石;與此同時,我們南下的道路也全部清理干凈了。
陳國投靠我們,有了一座武昌城,而陳國如今的背叛,責任不在于我們,在于陳國本身。現在我們因為鄭國的投靠給了它好處,我們用實際行動讓天下人看看:跟我們這位老大混,有肉吃!”
士匄這一插嘴,趙武這才注意到,國君正在召開政務大會,晉國八位正卿中,似乎只有他沒接到預先通知……當然,他最后還是來了,這下子,八正卿算是到齊了。
八正卿中,排名在趙武之上的人,出現在這里無可非議,但趙武名義上的副將、新軍佐魏絳也在場,這就令人納悶了——這什么會議,大家都通知到了,獨獨把他漏了?
私下里開小會?
想一想,趙武也覺得可以理解:魏絳現在擔任的民政職務是“中尉”,這個官職不是現代意義上的中尉,它的意思是說:國君的參謀,以選任賢能,拔舉官吏為職責。
因此,魏絳任何時候出現在國君身邊都是合理的,他那個官職,說準確一點就是國君的小跟班。
但趙武心中還是有點不舒服,咱好歹也是政治局常委之一,政治局大會,別人都參加了,就少一個我,難道要對我“雙規”?
難道是我跟秦國人私下交易的事情,讓他們憤怒了?
悼公站起身來,從善如流的說:“我本想在這次會議上,把武子擔任許國相的事情定下來,既然眾卿都無異議,那就如此安排吧:許國國君不用回國了,就安置在邯鄲城以東。通知宋國,立即動手搬遷那些依舊留在許國原址的許人。許國新地址由趙武安排。
不過,這樣一來,許國新國都的建筑,還要麻煩武子一力承擔,反正你手頭扣了不少許國人,替許國國君效勞,也正好安慰那些許國人。”
霸主國政治局會議的正式決定,意味著什么——意味著以前趙武侵吞許國,那是私下里的悄悄行動。現在,這種侵吞代表著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利益,代表著……
趙武怒了,他瞪起眼睛,大聲反駁國君:“污蔑,赤果果的污蔑!哪有?我手頭一個許國人都沒有……或許,曾經有一些許國的俘虜,以及愿意投奔趙氏的許國黎人,去我趙城玩耍嬉戲,但現在,他們都是趙人了!今后誰敢說我曾扣留許人,我跟他急。既然我不曾扣留許人,憑啥我要承擔修建新許國的任務?”
趙武突然怒火勃發,在場的都是聰明人,一眨眼就明白他的意思,荀罌趕緊解釋:“武子,我們正在討論如何應對楚國與齊國的聯手。考慮到你正在進行貨幣與商稅變革,事務繁多,加上你向來不喜歡參加這類會議,所以我們沒通知你列會。”
悼公也馬上解釋:“我們剛才還在討論:武子把自家繳獲的金銀獻出來,用于貨幣改革與新錢鑄造,雖然這筆錢只是暫時借用,國家終究是要還的,但現在改革已經見到了成效,各國商人紛紛拿貴金屬來購買我們的貨物,光是那些貴金屬折算成我們的貨幣,我們就平白的獲得幾分鑄幣的利息……武子這可是對國家的大功勞啊,我們在討論如何獎賞你?”
趙武的臉色緩和下來,他做出一副憨厚樣,傻傻的說:“我正在努力開發甲氏,國君要獎賞我,不如多派幾個家族跟我一起去甲氏墾荒。”
這樣也算獎賞?
如果趙武只要求這個,那他是真憨厚,不是假憨厚。
國君大笑著同意:“許國既然遷移到甲氏之東,我就把自己在甲氏的直屬領地全部放棄,一半獎賞給你,一半分給各個家族。只是這墾荒的事情不能勉強,我可以給你分配一些小家族做附庸,其余的事情,還要靠你自己。至于許國——你是許國國相,許國的事情,你無須回報給我們,自己完全做主。”
趙武繼續憨笑——這才是收獲,他原先在甲氏有三千里的封地,如果國君放棄自己的直屬領地,那么甲氏的萬里封地全歸他了。這面積已經超過了大部分中小國家的領地。如今國君再把一些小家族分配到甲氏,過不了多久,這些中小家族自然要靠攏在甲氏最大勢力身邊,結果,還用說嗎?
至于許國嘛——眾卿都對這樣的小國寡民不屑一顧,但,蒼蠅也是肉啊。晉國君臣揮揮手,他們沒覺得,如此一來,這個小國從此成了趙氏附庸。從此,趙氏家族擁有一個國家做自己的附庸,有些事情不好以家族出面,那么……
憨厚的趙武繼續用哭窮掩飾自己的得手。韓氏跟趙氏的關系密切,趙武哭窮,韓起自然而然插話:“趙氏既然要人幫忙,那還用說嗎,我韓氏即使再困難,也要伸一把手啊。”
魏絳勉強說:“我魏氏現在的主要精力被開發通城拖住了,我們只能勉強出一點點力。”
智罌想了一下,說:“如今各家族的日子都難過啊,這樣吧,我智氏調兩千人去,你幫我管著點,五年之內,甲氏開發無論是否有收益,我都不在意。”
其他人都沉默不語,趙武看了看,覺得再無收獲,他拱手告辭:“既然這樣,你們繼續開會,我去忙我的。”
悼公趕緊擺手:“武子,既然來了,就說說,今年的財稅狀況如何,我們是否有能力再次集結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