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寧君三人見共尉出來迎他們,臉上還掛著笑容,詫異之余又十分震驚。以前他們只是覺得共尉是個毛頭小子,雖然聰明,勇悍,但是畢竟年輕,他們對共尉的尊敬中更多的是感激,并沒有多少畏懼。所以秦嘉勸他們反水的時候,他們雖然沒有答應秦嘉,也沒有擔心共尉。可是現在共尉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解決了秦嘉,又將景駒、秦嘉等人趕盡殺絕,頓時讓他們見識到了共尉血腥陰狠的一面,心里那一絲輕視不翼而飛,再也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三位來得好快。”共尉笑瞇瞇的打量了一下他們,看著他們身上半濕的大氅,知道他們是連夜趕過來的,便示意杜魚去準備些酒食:“你們大概還沒吃早餐,我正好也沒吃,就一起用餐一邊說話吧。”
寧君三人互相看了看,暗自松了一口氣,躬身答道:“謝將軍。”
“自己人,不用太客氣。”共尉首先入座,很輕松的和他們閑聊起來:“最近你們那邊怎么樣?有沒有秦軍的消息?”
“還好,聽沛縣的呂將軍說,司馬仁帶著大軍在昌邑、單父一帶,本來是要到沛縣來的,可是糧草輜重被巨野澤的盜賊給劫了,耽誤了行程,只好退回定陶去了。章邯正在圍攻臨濟,他一時半會應該不會再來沛縣了。”寧君侃侃而談,向共尉大致介紹了沛縣一帶的形勢。
“盜賊?”共尉有些好奇的放下了杯箸,“哪來的盜賊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打劫秦軍的輜重?”
朱雞石也笑了,咽下嘴里的食物,抹了抹嘴。“將軍可別小看這伙盜賊,他們雖然只有千余人,可是神出鬼沒,居無定所。司馬仁糧草被劫之后,找了他半個月,都沒有撈到他們的影子,只得灰溜溜的去了定陶。”
“是嗎?”共尉不由得想起了游擊隊,這伙盜賊倒頗有游擊隊的味道。“誰是頭領?”
朱雞石撓著頭想了半天,才一拍大腿說:“聽說是一個叫彭仲的。”
“彭仲?”
“大名叫彭越,字仲,大家都叫他彭仲。”寧君補充了一句。
“彭越?”共尉停住了筷子,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啊,號稱是游擊戰專家的彭越,怪不得這么神出鬼沒呢。他立刻來了興趣,向寧君詳細打聽了彭越的事情,不過寧君所知也有限,他對共尉說:“我們和彭越相距太遠,呂將軍應該知道一些,大人如果有興趣,不妨派人去問問他。”
共尉連連點頭。
“將軍,西線暫時無事,可是北面卻不太安寧。”寧君沉聲說道:“自從陳王戰敗的消息傳來之后,齊人蠢蠢欲動,魯縣、平陽一帶已經發現了齊軍的斥候。現在秦嘉又死了,我……楚國無王,只怕他們會趁虛而入,還請將軍有所準備。”
“這個我有分寸。”共尉點點頭,“我已經派田子威送信給齊王,和他商談相關事宜。你們各自守好邊境,不要輕易挑起戰事。但是……”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如果他們不顧全大局,執意要侵我邊境,你們也不要客氣,狠狠的揍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要犯我,我必犯人。”
“喏。”寧君等人凜然受教。
“田子威善于用兵,這里的事情由他做主,你們不要有所擔心。”共尉看了看他們三人,見他們有些不自然,又笑道:“我知道他是齊國宗室,可是他是個有原則的人,不會因私害公的。”
“我等明白。”寧君等人見共尉這么有把握,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寧君等人在郯縣呆了兩天,各自返回駐地。共尉讓寧君給駐守沛縣的呂澤帶了個信,讓他安心的守著沛縣,不用趕過來見面,這里的事情完了,他會去沛縣一趟。他還特地關照呂澤,要他派人去聯系彭越,如果他愿意歸附,那當然更好,假如他不愿意,也不要勉強,彭越有什么困難的地方,盡量幫幫他,算是交個朋友——這個時候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
寧君走了,齊國來人了。
齊王田儋接到田壯的消息,說共尉已經輕松解決了秦嘉,很是吃了一驚,在和田榮商量之后,決定派高陵君田顯來探聽共尉的動向。田顯五十多歲,溫文爾雅,舉止從容,一見到共尉,就笑著上前行禮:“田顯見過共將軍,恭賀將軍平定秦嘉之亂。”
共尉降階相迎,拱手還禮:“高陵君遠來辛苦。些許宵小之輩,何足掛齒。共尉還要感謝齊王持身甚正,沒有趁火打劫呢。齊魯乃是詩禮之鄉,果然儒風久遠,道義長存。”
田顯臉一紅,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齊王沒支持秦嘉,可不是說不想干涉楚國的事務,而正是因為想趁機撈點好處,這才不承認秦嘉的。共尉這么說,顯然是話中有話。
“將軍客氣了,理當如此。”田顯干笑了兩聲,和共尉謙讓著進了大堂,分賓主落坐,閑談了幾句,這才似有意似無意的說道:“將軍,不知陳王現在何處?”
共尉嘆惜了一聲,面容悲凄:“不瞞高陵君,陳王已經不幸,中道崩殂,眼下正停靈蘄縣,等待陵寢一成,還要請齊王派使與喪呢。”
“陳王崩了?”田顯佯做吃驚,愣了半晌,這才說道:“那你們楚國現在誰做主?”
共尉看了田顯一眼,暗自發笑。陳勝戰死的消息他們會到現在還不知道?陳勝既然要安葬在大澤鄉,當然是在他的主持之下,齊人佯作不知,顯然又是想玩兩面三刀之計,從中撈點好處。早就聽說齊人善于做生意,眼下果然不錯。他輕松的笑了笑:“陳王雖然棄我們而去,可是我大楚的令尹、上柱國都還在,自然暫時由他們攝政,等陳王的喪事一了,大家再商議以后的事情。”
田顯微微一笑,也不戳破。“將軍說的是,有令尹呂大人、上柱國項大人在,你們楚國自然不會亂的。眼下秦軍正在攻擊臨濟,魏王大概很快就會派人去向你們楚國求救。我們楚、齊、趙、魏同仇敵愾,一國有難,其他諸國就應該全力相助。你們楚國如果能安定無事,那當然是最好的了。共將軍勇冠三軍,如果要援魏,只怕將軍又要出征了吧?”
共尉沉思了片刻,微微一笑:“這個目前還真是無可奉告,一切都要等與諸位大人商議之后再說。不過正如高陵君所說,我們諸國同仇敵愾,就應當互助互濟,而不是互相拆臺,自亂陣腳,白白讓秦人撿了便宜。敢請高陵君回復齊王,我楚人雖然粗魯,卻絕不擅入齊地一步。”
共尉說著,目光凌厲的盯著田顯,田顯不敢面對著共尉的目光,他從共尉看似保證的話語中聽出了共尉的不滿和警告,同時也聽出了共尉在必要的時候會全力反擊的決心,眼下秦軍正強,確實不宜與這個楚國蠻子交惡。他連連點頭:“將軍說得對,我一定回復齊王,約束諸將,謹守邊界。”
“如此共尉感激不盡。”共尉露出了笑容,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請為齊王壽。”
田顯走了,共尉又把田壯請來,再次把郯縣的防務交給他。田壯慚愧不已,按著胸口向共尉發誓,人在城在,城亡人亡。共尉好言安尉了他幾句,這才離開了郯縣,取道沛縣返回彭城。在沛縣的時候,他停下了和呂澤盤桓了兩天。呂澤接到寧君的口信之后,早就有所準備,當下帶著共尉巡視了沛縣、胡陵的防備。呂澤為人沉穩,雖然話不多,可是做事很扎實,幾個縣整治得有條不紊,不由得共尉大嘆撿到了便宜:和呂家結親不僅白得了一個美人,還得了兩個不錯的將才。
公事之余,共尉又和呂家父子細談了一次。呂公和呂澤從呂媭的口中得知劉季扔下呂雉獨自逃跑的事情,嘆息不已,仿佛有難言之隱。共尉雖然覺得有些疑惑,卻不好多問。
酒宴過后,共尉先回去休息,呂媭卻留下來和呂公、呂澤又說了好一陣子話,夜里也沒有回去,就伴著呂夫人休息了,娘倆睡在一起,說了一夜的悄悄話。第二天共尉看到呂媭時,見她雙目紅腫,不免調笑道:“怎么,舍不得阿翁阿母?要不你就先留在沛縣,等我打完仗再回來接你。”
呂媭沒有如共尉意料之中的撒嬌,強笑了兩聲,緊緊的摟住了共尉的手臂,將頭埋在共尉的胸前,無聲的抽泣起來。共尉十分意外,呂媭和呂雉一樣,性格堅強,很少有這么軟弱的時候,今天這是怎么了,誰把氣給她受了?
“阿姊……命太苦了。”呂媭抽泣道:“我以前還跟她治氣,現在想起來,真是無知。”
“呃——”共尉聽她這么一說,無言以對,那是呂雉和劉季的事,他這個妹夫不好插嘴。他為難的看了看白媚,讓她把呂媭帶回房中,自已出來和呂澤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