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布頂盔貫甲,笑瞇瞇的站在項羽面前!,小將軍。去一殿公血戰,如何能少了我英布?”
項羽打量了英布一眼,嘴角挑起一絲笑容:“你的身體還行嗎?”
英布滿不在乎的擺了擺手:“些許皮肉傷,不礙事。雖然沒什么人馬了,可是親衛倒還有百十人。陪著上將軍一起破秦足矣。”
項羽大笑:“那好,你就跟著我去破秦吧,不過,你這身甲胄太顯眼,要換了去
英布哈哈一笑,當著項羽的面伸開雙臂,身后的親衛趕上來替他除去了甲胄,換上一身隊率的衣甲,得意的沖著項羽擠了擠眼睛:“如何?。
項羽滿意的點點頭,轉身對龍且、周殷等人道:“就按英布這個樣子打扮,不要太顯眼,免得被秦軍看出破綻,把王離嚇得不敢出來,那可就不妥了。”
眾將聽了,也都笑出聲來。項羽的鎮定,英布的無賴,都給他們增添了些許勇氣。他們都一邊說笑著,一邊換去身上的將軍戰甲,換上低級軍官的戰袍。將軍的戰甲有銅片或者鐵片,防護能力更強,但是便利性不如普通士卒的皮甲,因為他們本來就不需要到陣前廝殺,只是隨陣指揮而已。龍且他們穿慣了將軍的戰甲,這一換上普通士卒的皮甲,頓時覺得渾身輕松,一個個互相打量著,不禁都大笑起來。
“龍且,你好東西吃多了,肚子大了,還能跑得動嗎?”周殷拍著龍且的肚子笑道。
“你放心,我跑得肯定比你快龍且撇了撇嘴,一昂頭,很不屑的反駁道:“倒是你啊,一下子納了五個美妾,我擔心你腿軟,到時候跑不過我這個胖子啊。”
眾人再次哄堂大笑。
在笑聲中,楚軍重整戰陣,項忙換上了項羽的衣甲,打上了項羽的戰旗,堂而皇之的站在大軍陣前,他的身材雖然比項羽略低,但是站在普通的士卒之中還是比較醒目,站遠一點,還真沒人認得出他是真是假。而真正的項羽卻換上了普通千人將的戰袍,領著剩下的三千多前鋒營,再加上諸將的親衛營,集中到一起還有七千多人,他們隱在陣中偏后的位置,就如一支隱在弩中的箭,隨時準備一箭封喉。
鼓聲再起,楚軍排著整齊的隊型,在鼓聲的指揮下緩緩向前進發,腳下全是戰死的將士的尸身,走在他們之間,每一個人都沉默了,緊緊的咬著嘴唇,猶如一群沉默的野狼。
“操吳戈兮披犀甲”不知是不是受不了這種壓抑,還是心中戰意過于旺盛,英布扯著嗓子唱起了《國殤,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起來和破鑼一樣難聽,可是這難聽的歌聲卻引起了將士們的共鳴,立刻有十幾個人接了上去。
“耕昔毅兮短兵接
更多的人開始應和:“短兵接
英布提高了嗓門,幾乎是在用全身的力氣吼叫:“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三萬大軍放聲高唱:“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聽著響徹云霄的歌聲,范增淚流滿面,他奪過一對鼓樣,用盡渾身力氣敲響了巨大的戰鼓。
鼓聲隆隆,應和著歌聲的節奏,一下又一下的敲擊在將士們的心頭。陣后那些受傷不能再戰的將士們聽到歌聲與鼓聲。紛紛轉過了頭看著范增悲憤的身影,你拉我,我扶你,一個接一個的站了起來,應和著鼓聲節拍,他們輕聲應和:“旌蔽日兮敵若云,矢交墜兮士爭先”
更多的戰鼓響了起來,和著歌聲,匯成一股洪流,帶著無邊的殺氣。卷起滴天的巨浪向秦軍滾滾而去。
聽到楚軍的歌聲,王離從指揮車上站了起來,扶著車軾,他向緩緩而來的楚軍看去。楚軍的陣勢如同一道血浪,滾動著向他逼來,帶著說不出的悲壯。王離的心中一陣悸動,楚軍雖然是他的敵人,可是楚軍視死如歸的勇氣還是讓他動容。他脫下了頭盔抱在胸前,凝視著楚軍,一言不發。
這不是憐憫,這是勇士對勇士的敬意。
片刻的凝視之后,王離重新戴上了頭盔,輕輕的擺了擺手:“準備攻擊!”
暴烈的鼓聲從秦軍陣中響起,秦軍忽然舉臂高呼:“風!”
“風!”
“風!”
三聲暴喝,如因驚雷一般,剎那間打破了楚軍齊聲吟唱國殤帶來的殺氣,兩股聲音有如實質一般在空中相撞,突然炸響,撒落漫天的血霧。
兩軍接觸,再次廝殺在一起,雙方都知道這是最后一戰,各不相讓,以命相搏,從一開始就進入了白熱化。項儒指揮著大軍奮勇向前,王離同樣也下達了全力出擊的命令,三個萬人陣從三個方向刺入楚軍的大陣,在巨鹿城下方圓三里的地面上,六萬大軍舍命搏殺,人和人擠在一起,根本沒有什么回旋的空間,面對著兇悍的敵人,他們所能做的就是奮勇向前,將手中的武器刺入對方的身體,刺倒一個,再刺下一個,直到被敵人刺到為止。
鮮血,如同暴雨一般,不停的潑灑,巨鹿城竹止池很快就被浸誘。泥十變得滑膩而泥沖,踩上去圳,讓人站不穩腳步,不時的有人滑倒在地。他們來不及咒罵這塊土地,很快,他們的鮮血將讓這塊土地變得更加泥濘。
項羽在季氏兄弟的護衛下站在陣中,他的巨劍掛在腰間,手里握的是一柄刃長三尺有余的鎖,被血浸染過的破刃上有幾個細小的缺口,顯示出曾經的輝煌戰果。
他的目光越過了幾十步以后廝殺的士卒,一直看到二百步外的秦軍中軍的那輛指揮車上,王離就在那輛戰車上,只有殺了他,秦軍才會崩潰,但是要殺他之前,必須沖過這二百步,而這二百步內有三萬兇悍的秦軍。以項羽手下的實力,他很難沖破這三萬秦軍的阻擊,殺到王離的面前。更何況他還知道,王離的身邊還有一萬親衛營,那是當之無愧的精銳。
他必須等待,等待項倫用楚軍的性命消耗掉足夠的秦軍,把王離誘到他的面前。
人聲鼎沸的戰場,在他的眼前變得慢慢的沉靜下來,震耳欲聾的喊殺聲也漸漸離他遠去,一個個奮力廝殺的將士雖然張大了嘴巴,卻好象沒有發出聲音一樣。
一切,都是那么的寧靜。
阿尉在干什么,他究竟和秦人在談什么?我現在已經是最后一搏了,他會來嗎?
虞姬!項羽的腦海里忽然又浮現出了那個高挑的身影,心中一痛,自己還會有機會再見到她嗎,還能再見到自己那個尚未出世的孩兒嗎?
無邊的悲痛,瞬間淹沒了項羽的心,兩顆晶瑩的淚珠無聲的從眼角滑落
盛荼、田安幾個人不約而同的站在壁壘上,看著義無反顧地撲向秦軍的楚軍。他們被楚軍的勇氣所感動,但是同時在心里又不由自主的哀嘆:楚軍敗了,他們雖然勇猛,還是不可避免的敗了,此戰過后,再也沒有人能擋得住秦軍的劍鋒,他們將和十幾年前一樣再次橫掃天下,將天下歸于秦帝國的黑色戰旗之下,殘暴的秦軍將再次稱雄天下,而他們,只能戰戰兢兢的拜伏在王離的馬前,說不定還要掉轉劍鋒,去屠殺自己的同胞,以換取自己卑微的生命。
陳余站在壁壘上,心痛如絞,安軍要敗了,僅剩下三四萬人的楚軍肯定不是秦軍的對手,他們的攻擊,不過是飛蛾撲火,勇則勇矣,卻于事無補。楚軍敗了,巨鹿也就完了,王離能接受他們的投降嗎?自己和張耳當初為了逃避贏政的征辟亡命天涯,隱居陳縣,現在卻要投入二世的懷抱嗎?
不,張耳肯定不會接受這個屈辱,魏王咎都知道為了名譽而死,他們這些名士難道就可以且偷生嗎?不會的,一定不會的,如果巨鹿城破,張耳一定會自殺,而張耳如果死了,他陳余又豈能獨活?看著廝殺的楚軍,陳余仿佛看到了張耳和他自己就在其中,舉著長劍與秦人血戰,然后被蜂擁而至的秦軍刺倒,躺在血泊之中。
陳余不忍再看,轉過身,背靠著壘壁,無聲的流下了淚。
“大兄,楚軍后退了。”張敖哽咽著說。
“退了嗎?”陳余抬起袖子,抹去眼淚,吞聲問道:“結束了?”
“不,還沒有,楚軍還在堅持,不過,他們傷亡過大,秦軍的優勢越來越明顯,他們正在步步緊逼。唉?王離的中軍怎么動了?難道”難道他要親自上陣?”張教的語氣中充滿了不可思議。
陳余愣了一下,反身重新上了壁壘,用手擋著已經西斜的陽光向戰場中看去。果然,秦軍的中軍在動,王離的親衛營在調整陣型,這是一個沖鋒的陣型,而王離的戰旗就在這個陣型的前部中央。
陳余心中一驚,再向楚軍的陣地看去,楚軍的陣型散亂,項羽的戰旗正在急速后退,他們支撐不住了,從場面上來看,他們的兵力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最多再有小半個時辰,他們就撐不住了。而王離大概也看出了這一點,他要動用最精銳的親衛營,給予楚軍最致命的一擊。
楚軍完了,陳余長嘆一聲。趙國完了!天下完了!
王離也是如此想,楚軍的情況正如他所料:他們的實力太差,再唱國殤也不能彌補這個差距。在小半個時辰的廝殺之后,楚軍的兩翼首先支撐不住了,開始節節敗退,兩翼一退,中間的項羽也頂不住了,在秦軍越來越兇猛的攻擊下,他的戰旗也開始向后移動。一切現象都表明,楚軍的敗亡在即。
王離放了心,楚軍要完了,這三萬人一敗,剩下的幾萬傷兵根本不用打就會投降,只要擊敗了項羽,擊敗了這個殺神一般的項羽,楚軍的士氣就會一落千丈。
最后一擊的時機已經成熟。
等待了太久的王離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情,他將后軍的副將涉間招到中軍來代替他指揮,自己帶著親衛營上前發起最后一擊,他一定要讓項羽死在他的手里,為他的功勞簿添上完美的一筆。涉間為穩重起見,極力勸阻王離不要涉險,你是大軍的主將,不管是誰殺了項羽,這都是你的功勞,這和你親手斬殺項
可是王離根本不聽他的,勝局已定,他要去嘗一嘗親手搏殺的快樂。剛剛到北疆的時候,他經常帶著親衛騎與匈奴人搏殺,后來匈奴人被打跑了,他也做到了副將,很少有機會再上戰場。上次他之所以親自帶兵去救被楚軍困在濮陽的章邯,就是想重新嘗一下臨陣的感覺,結果臉沒露成,反倒丟了人,被呂澤、彭越和劉季幾個流寇打敗了,這讓他一直引以為恥,憤憤不平。今天有這么好的機會,他又怎么肯放過。危險?有什么危險?楚軍已經奄奄一息。他又帶著帝國除禁衛軍以外最精銳的人馬,難道還會被瀕死的楚軍反噬?
王離對涉間的勸告不屑一顧。毅然站到了準備沖鋒的親衛營的前部。一聲令下,前方攻擊的秦軍開始向兩邊分開,讓出了中間沖鋒的通道,親衛營開始奔跑,他們舉著盾牌,揮舞著劍戟,向楚軍迅速的逼近。
犀利的秦軍,如同剛剛發刪的利劍,攻勢如潮,一下子就深深的刺入了楚軍的陣地。
楚軍再次大亂,退卻的速度越來越快,崩潰在即。
王離大喜,舉劍高呼,呼聲還沒出口,他又硬生生的把涌到嘴邊的吼聲收了回來,目瞪口呆的看著前方。
在如潮水般退卻的楚軍中,忽然涌出一股逆流。他們如同一塊沉默的磐石,突然從洶涌的浪潮中出現,狠狠的擊在親衛營的鋒刃上,這一擊,就將親衛營的鋒刃擊得粉碎。
一個身材高大,氣勢如虎的楚軍校尉雙手握著一柄長鎖,如潑風般的殺進,長破在他的手中舞得象風車一般,當者披靡,勇猛的親衛營將士在他的面前如若無物,王離親眼看到兩個勇士被他一破斬為四截,親眼看到他前進三步之間,就斬殺了八名秦軍。
無人可及的殺氣!和他相比,他身后的那些如狼似虎的勇士最多只能算是野狗。
好驍勇的戰士。王離暗自贊了一聲,本待要招呼人上前斬殺他,可是一絲不安卻忽然浮上心頭,這伙人來得太過蹊蹺,這個人太眼熟,那種殺人如割草的迅猛讓王離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項羽!他是項羽!王離忽然大驚,他扭頭看向那個正在退卻的戰旗,卻發現那桿大旗不知道什么消失了,而當他回過頭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項羽的背后赫然飄揚著兩桿大旗,一桿上面是一只浴火的鳳凰,一桿上面寫著一個斗大的項字。
上當了!王離渾身冰涼,項羽的殺氣越過三十步的距離,向他逼了過來。他片刻之間就明白了楚軍的用意,楚軍是要敗了,但是他們現在卻是詐敗,目的就是引他這個主將出來,與他要斬殺項羽的心思一樣,項羽也要斬殺他,險中求勝。
片刻的驚慌之后,王離迅速恢復了冷靜,楚軍的意圖雖然陰險,可是他們的實力消耗得太大了,他們根本無法擊敗自己,項羽前鋒營早就傷亡過半,他們根本不是自己的對手。
“殺上去,剿殺項羽,重重有賞。”王離迅速下達了命令。
親衛營的將士聽說那人就是項羽,一個個頓時興奮起來,他們嗷嗷的吼叫著,前撲后繼的向項羽撲去。王離卻穩住了腳步,在五十個身材高大的隨身鐵衛的護衛下,牢牢的站在陣中,密切注視著項羽的動靜,五十個鐵衛分成三層,外面是二十名手持劍盾的劍手,中間是二十名手持長戟的戟手,最內層是十名持盾的鐵衛,十面鐵盾牌將王離的因圍圍得密不透風。他們如同激流中的石柱,一動也不動的站在陣中,無數的親衛營將士如流水一般的從他們身邊掠過,撲向楚軍,撲向項羽。
項羽吼聲如雷,手中的長破掄圓了,鋒利的劍刃將一個又一個秦軍斬殺于面前,不到片刻,他的面前就倒下了十幾具尸體。在他身側三步的英布狀若瘋狂,手中的長戟斷為兩截,他也不管不顧,一手抓著半截長戟,一手握著半截戟柄,沒頭沒腦的向面前的秦軍擊去,打得那個秦軍不知所措,一愣神的功夫,英布一拳轟在他的臉上,劈手奪過他手上的長劍,反手又是一肘狠狠的砸在他的咽喉上,頓時斃命。
項羽會心一笑,英布的瘋狂正符合他的心意,如果不發瘋,這七千多拼湊起來的前鋒營又怎么能是王離的親衛營的對手。
“殺!”季布一聲長嘯,高高躍起,左手的盾牌帶著風聲砸下,將沖到項羽面前的一個。秦軍砸得仰面栽倒。但是他的胸腹同時也暴露在敵人的面前,一柄長戟悄無聲息的刺到,那名秦軍戟手的臉上已經露出殘忍的笑。
“兄長卜心!”季心驚得大叫。
“哧”的一聲輕響,一道寒光閃過,長戟連帶著半邊身子被攔腰斬斷,長戟在離季布的腹部還剩一寸的時候,無奈的停下了前進的步伐。一個高大的身影擋在季布的身前,長彼橫斬,三顆大好頭顱被腔中泉涌的鮮血沖起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