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的細雨,此時已經成了傾盆大雨,琳落在兩人身上。
“呵呵呵呵……下雨了?這雨,是什么顏色。依韻,你眼里的雨,是什么顏色的?”
喜兒神色迷離,仿佛渾然忘卻剛才兩人還在拼命相斗。依韻的內氣已是恢復如常,抬頭任由豆打的雨滴打在臉上,淡淡道“淡淡的紅色,血雨,雨原本不就是這樣的么?真的忘記了,只記得好象看了很多年,雨和水都這樣的顏色,但我還記得的,我記得很多年前,似乎做夢時,雨是沒有顏色的。不過怎么會有沒有顏色的雨呢,但我確實做過這樣的夢。真的!相信我。”
依韻說著,眼神逐漸陷入迷茫,一臉的困惑神色。兩人隔著數步,便這么一并失神的沉默著。
這條小道,往往有些匆匆趕路的江湖中人,或是做任務或是做別的,為爭取時間,會抄這條捷徑,此時突然下起大雨,更是引得為數二十余江湖人試圖進入林間尋處地方避雨。
當這批人猛然發現雨中靜立著的兩人時,頓時愕然,逐漸露出恐懼的神色,雙腿忍不住微微發顫,其中一人膽子較大的,強壓心頭的恐懼道“對不起,我們只是想找處地方避雨,無意打擾……”
“呵呵呵呵……避雨嗎?”喜兒濕透的衣裳突然仿佛被強風吹動般獵獵作響,原本淋向喜兒的雨滴猛然間帶著點點眩目光芒朝二十余江湖人撲去,陣陣慘叫聲起,片刻后,原本活生生的人只留下一尸體,身上點點血洞,竟是被雨水硬生生打穿了去。
“呵呵呵呵……雨淋著不是挺舒服嗎?依韻,是嗎?他們怎么偏要避雨呢?”
“他們不懂。”依韻回答簡要之極。
“呵呵呵呵……不懂嗎?依韻,陪我喝兩杯。送你的酒壺,還在嗎?”
“在,壺中的酒卻是早就喝完了。我至今連這酒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呵呵呵呵……叫飄渺無痕。”喜兒取下腰間的精致酒壺,造型花紋跟送依韻的一般無二,對滴落的雨水絲毫不加理會,就那么滿上一杯。隨手將酒壺拋給依韻。
依韻定定的看著杯中呈深綠色的酒液,“你是喜歡這酒的味道,還是因為只有這酒不是淡紅色的?”
喜兒神態逐漸迷茫,久久方猛然清醒道“呵呵呵呵……我忘了。”仰頭一飲而盡,依韻隨之。
“如果我剛才不住手,你也不會移動身形任避開心口要害是嗎?”
“呵呵呵呵……我忘了。”
依韻將空杯中混著杯中的雨水滿上,再將酒壺拋回至喜兒,兩人如此這般沉默著將一壺酒喝至見底。
雨漸漸小了,喜兒猛然甩了甩濕透的長發,雨水四散飛開,“呵呵呵呵……樂兒要找你,依韻,不要殺樂兒。”
依韻皺著眉頭,一臉困惑,“如果我沒有忘記的話,一定不殺她,但我怕我會忘了。”
喜兒正身緩步離去,“呵呵呵呵……如果忘了,那便忘了吧。”
依韻喃喃道“我會盡量讓自己記得的。”隨即目光轉到地上的尸體,自語道“既然你們已經被雨水淋濕了,為什么還非要避雨不可呢?”隨即折身走向京城的方向,小道上,只余二十余具尸體。
幾個時辰后,二十余個穿著布衣的人,小心翼翼的邊觀察著情況,邊走近小道。
“還好,裝備都還在,大家趕快拿了走吧。”
“都是你們不好!叫了你們別走小路,偏是不聽,還說我膽子小!”
“行了,別抱怨了,算我們自己倒霉。幸虧是深更半夜路人少,要不裝備都檢不回來了。”
一行人手腳麻利的將尸體上的物品拾起,一個人抬頭看了看天道“看這天雨過會又得下大,找個地方邊躲雨邊商量商量接下來怎么辦吧。”
一行人紛紛點頭同意,二十余個身影便這么沒入林間深處。
……
飄渺宮天山童姥閉關密室,門派弟子一律不得擅入,當然,喜兒例外。
喜兒神態迷茫的端著酒杯,緩步推門而入。
如孩童般的天山童姥見到喜兒,頓時露出充滿怨毒的眼神。
喜兒渾不在意,“呵呵呵呵……師尊,你的傷,都好了?”
“喜瘋子!你這個叛逆弟子,還我掌門戒指!那是我的,那是我的。”
喜兒神態迷茫的低頭看了一眼右手指上的碧綠色戒指,復又抬頭,“呵呵呵呵……師尊,你有把握贏我了?”
天山童姥一臉憤概,“當年如果不是你施以偷襲,我早已將你踢出門派了!你竟如此待我。”
“呵呵呵呵……師尊,為什么你偏要弄枚戒指當什么信物呢?那不是在對我暗示:有把握就快來搶走它,你就是掌門了。”
喜兒說著大笑出聲,不片刻已是連眼淚都笑了出來,隨即又猛然止住,神色迷茫,“師尊,你早已經打不過我了啊,你憑什么當宮主呢?此刻我傷勢痊愈,師尊,你更加沒有勝算了你知道嗎?”
天山童姥含怒出手,喜兒身形猛動,兩人快速交擊十余招,喜兒一記穿透攻擊,頓時將天山童姥震飛在密室墻壁,口中吐血不止。
“呵呵呵呵……師尊,你看,你又受傷了。只好繼續閉關靜養了,你放心吧師尊,我會把靈鷲宮繼續發揚光大的。你看得到嗎?靈鷲宮,在江湖上還有哪個門派能與之相提并論呢?”
喜兒神色再度陷入迷茫狀態,天山童姥咳聲連連。
“呵呵呵呵……師尊,你眼里的世界是什么顏色的呢?我怎么也夢見過沒有顏色的雨。”
天山童姥瘋狂吼道“你這個瘋子!你是個瘋子!徹頭徹尾的瘋子!滾出去,給我滾出去!”
喜兒步履不穩的晃蕩著緩緩朝著密室大門而去,喃喃道“呵呵呵呵……原來師尊你也不知道?呵呵呵呵……”
密室的門陡然關閉,除了喜兒,誰也不會貿然進來也不敢進來,這扇關閉了多少年的門,又有誰知道,門里面的是一個常年帶著重傷,一復原便又再次重傷的一代魔女天山童姥呢?
倘若天山童姥認識到自己是個NPC,只要死亡便會立即重生,連同那掌門戒指也會多刷新一枚,憑借本身的最高權限,喜兒又能其奈何時,還會這般茍且偷生帶著怨恨的活著嗎?
不過,便是重新刷新,記憶也都沒有了,只怕,仍舊重復已經重復許多年的可悲而已。誰又知道,這扇門中,藏著的是一個可悲和滿腹怨恨的NPC?
“喜兒師姐,師尊功力是否又大進了?閉關了這么多年,真不知道是什么武功這等驚人,連師尊都要苦苦參悟至今而仍未大成。”
不存帶著些神州幫自制的衣服以及用品專門回門派,順道見見許久未謀面的喜兒,正趕上喜兒進了閉關密室,便一直在大廳候著,此時見到喜兒出來,便不由自主問出心頭的感概。
“呵呵呵呵……不存,陪我喝兩杯。”
不存低聲應是,便也不在糾纏剛才的話題,其實門派內很多人都認為,一定是天山童姥傳了什么秘法給喜兒,喜兒的屬性明顯很不正常,無論力量,速度,真氣運轉速度,氣勁凝聚集中度,任何方面都強的太過分了。
但眾人盡管心下羨慕,也只能羨慕而已。輩分高的弟子,過去都曾見過童姥,深知殘暴的脾氣,誰又敢試圖討好的擅自接近?輩分低的同門,誰有資格接近的了?
“呵呵呵呵……不存,京城有神州幫隱名開的酒店么?”
不存自不敢隱瞞,也知道喜兒從不沾手幫派之間的斗爭,連忙答道“是的喜兒師姐,確實有,而且規模還不小。”
“呵呵呵呵……以后,以那間酒店的名義,定期給古月山莊賣飄渺無痕吧。價格大可開高點。”
不存心下不知所以,“喜兒師姐,這是為什么?”
“呵呵呵呵……怕一個人忘了,這樣能讓他記得。呵呵呵呵……”
不存也不敢再繼續追問,只是點頭應允。
……
“莊主,忘憂酒店派人求見,說是跟莊主商議定期送酒的問題,竟然賣十萬兩一壇,我趕他走,他卻說倘若我們不向莊主通報,定遭責罰。”
依韻睜開雙眼沉吟半響,“叫什么酒?”
“飄渺無痕。聽都沒聽過,不知道他們掌柜是不是發瘋了。”
“要了,去辦妥吧。”
依韻的回答讓古月幾乎懷疑耳朵出了毛病,仍舊不敢多問轉身去了。
“是怕我,忘了嗎?”依韻喃喃自語,取下腰間的酒壺,摩挲著,久久復又掛回腰間,閉目沉入自修。
一側的紫衫早已經習慣了依韻不時的莫名奇妙的自言自語,渾然不在意的半靠著依韻的背,捧著書籍津津有味的讀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