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大雪一下就是好些天,將群山與房屋土地覆蓋成一片茫茫的白色。我們沒有間斷過訓練,哪怕很冷,很累,多年以后我都佩服自己這時候的精神,為了成為強者而不怕苦不怕累。
父親母親向我嘮叨過不少在城里讀書要老實的話,他們說城里有錢人家的孩子咱農村人惹不起。我表面答應,但心里一點也不認同,農村孩子和城里孩子不都一樣是人嗎,只不過出身的家庭不同而已,我輸他們什么呢?我相信有一句話,出身貧窮不等于命運貧窮,弱者不是天生的。到城里以后的我不是也可以在好多城里學生面前高昂著頭,很牛逼的對他們大呼小叫,甚至與還讓那個城里學生跪著唱《國歌》嗎?
我就是不服輸,我就是相信強者靠打拼出來。但我不與我的父母過多爭辯,他們從來不認同我的觀點,他們的思想只是他們的時代他們的年齡,已經是陳年朽木,我們之間有代溝,就是有了隔閡,無法溝通。譬如與馬王之事,他們就一再的強調我應該忍讓,可是我不覺得,我只覺得面子或者說是尊嚴,比一切重要,我必須抬起頭做人。
時間一天天過去,我特想念起城里,想起城市的熱鬧,想起和于章他們一起玩,想起楚戀。山村好安靜,生活很乏味,沒有卡拉OK,沒有網吧,也沒有游戲機室。除了與大毛和鐵頭他們一起的鍛煉,也不過是為我重回城里而打基礎。
我覺得我們的鍛煉卓有成效,我們在樹枝上吊一沙包拳打腳踢,我們練跑步,練爬山爬樹,覺得整天精力充沛。我仿佛看到我回城里的那天,會象凱旋歸去的戰士,高昂著頭顱,我將成為真正的英雄,我們每個伙伴每天把未來幻想得天花亂墜,都相信有那么一天我們會去主宰世界,象在小說或電影里見到的英雄一樣,生命里流淌著勇敢的血液,到哪里,都受人崇拜。
其實,我相信,這時候的我們都有一種英雄情結,為了這情結我們甘愿付出和犧牲許多,可以有很大的決心與動力,以至于后來我們都淪為流氓,墮入黑道,也是因為這情結變質而已。
我等待的,是臘月十八這天。
那天我早早的起了床,然后直奔鎮上而去。雪下得很大,路上沒有遇到便車,一直徒步,將近四個小時才趕到鎮上,然后直奔鎮上唯一的網吧,登錄QQ,楚戀的QQ頭像立即跳動起來,我點擊一看,只見一句留言:我已經來了,就在網吧等我。你不會不來吧?
我知道她來了,還是回復了一句:哈,很擔心吧!
我的心情有些迫不及待,興奮。就算她比我晚出發,但從城里坐車到鎮上比我從家里走路到鎮上的時間要少將近一半,楚戀應該是快到了,想起很快又能再見到久別的美麗容顏,握住那久違的溫柔,心里熱血澎湃啊。
但我沒想到,除了我期望的幸福以外,我們在小鎮上還會有一段驚心動魄的記憶。
沒到半個小時,楚戀穿得象只北極熊一樣的出現在我的面前,她大概是作了準備的,所以才穿得很厚,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她在網吧逐行的尋找,總算找到了我。相見的時候都很興奮,她說:“你在我就放心了,我就擔心你忘記了不來呢。”
我笑:“我要真沒來,你怎么辦啊?”
她“哼”:“以后堅決的不會理你了。”
我說:“我可是為了這次約定不出意外,我每天都會提醒自己好幾次呢。你看,你來這里需要的時間比我少多了,我都還先到,這足以說明我比你更積極吧,我天還沒亮就開始出發了。”
她說:“算你對得住我吧,難道還要什么獎賞啊。”
我說:“親一個總少不了吧。”
她說;“你還是少動歪腦子,我這么遠趕來,你可得帶我怎么好玩了再說。”
我說:“我們這鄉下,也沒什么好玩的,你不是最喜歡雪嗎?說你在城里長那么大,還沒見過雪堆厚了是什么樣子的,現在總見到了吧。”
她點頭:“不上網了,咱們出去玩吧。”
我下了線,牽住她的手,到網吧外面,看見白茫茫的一片世界,覺得格外的寒冷,不自禁的將她的手握緊了些。我說:“似乎想不出個好玩的地方來,到處都是雪。”
她說:“你不是有伙伴的嗎,我們一起玩打雪仗,堆雪人,還有象潤土說的在雪地里掃一塊空地出來捉麻雀。”
我說:“那都是我很小的時候玩的游戲了,現在長大了玩那些覺得很幼稚。而且著里到我的家走路得幾個小時,象你這沒走過遠路的,得走到天黑都還不一定能到。更重要的,你去我們那里,我怎么對別人說啊,說你是我什么人好呢?說女朋友的話,伙伴們倒不覺得什么,畢竟他們在學校也見多了,可是那些鄉人,我的父母,他們不覺得翻天才怪。”
她說:“就說我是你同學不可以嗎?”
我笑:“你覺得呢。一個女同學跑幾百里路找男同學玩,替他過生日,這關系,誰能想得純潔,誰相信有這樣純真的友誼呢?而且,我的爸媽應該知道你的,上次我與馬王打架住院我爸爸來了,知道了我早戀的事情,知道一個叫楚戀的女同學。”
她也覺得這大概是個問題,看這我問:“你說怎么辦吧。”
我突然想起一個地方來,雪寶山!我們這窮鄉僻壤唯一還稱得上旅游景點的地方,海拔很高,在九十月的時候山頂就已經有積雪了,政府還撥過錢在上面修建了亭子,載種了一些綠化樹木以及設置了一些景點,上面住的農家還出賣食品,并且有住宿的地方。
我與她說就去那里玩,她說:“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你說去就去唄。”
我開玩笑:“你就不怕我把你帶去賣了啊。”
她說:“要怕的話我就不會這么遠跑來了,我知道你舍不得。”
我說:“你真聰明,連我想什么都知道。”
她說:“近朱這赤,近墨者黑,近聰明人就聰明,你不過是在轉彎磨角的說你自己聰明吧。”
我再說一句廢話:“你果然聰明。”
我們牽著手,一路說笑著,其樂融融。漫天鵝毛般的大雪,絲毫沒有寒冷的感覺,她還不時頑皮的從地上抓起一把雪,讓她融化在手心,我看她凍得通紅的手都挺心疼,讓她別玩雪,可她全不在乎,說她就是喜歡雪。
她還問我聽說過那個關于雪的童話故事沒有。我說關于雪的童話故事N多個,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個呢。她說就是雪公主與土地王子的那個。
我搖頭說不知道,讓她講講。
她很認真的開始對我講:“在王母的蟠桃會上,土地王子與雪公主一見鐘情,但是兩人的結合遇到了相當大的阻礙。首先是因為雪公主出身天庭,是貴族,而土地王子不過小神,居貧瘠之地,雪公主的爹娘和親戚們強烈反對。更重要的是雪公主不會適應土地王國的生活,雪公主除了在天闕九霄之上,其他任何地方都不會適宜她的居住生活。但最后雪公主還是義無返顧的,不顧親朋反對,不顧自身安危,下嫁給土地王子,當時她說了一句很感人的話:也許我從天空降臨大地的結局會是融化,會萬劫不復,但因為愛,我無怨無悔。
雪公主屈嫁土地王子之后因為環境不適沒多久就病逝,我們能看到依然在每個冬天有紛紛的大雪從天空飄落大地,融化。傳說那是雪公主的靈魂,昭示永恒之真愛,無怨無悔。
我說:“這的確是個很感人的故事。”
她說:“這只是人們的一種美好向往,希望愛能純潔的存在我們的生活,不受任何條件的干預。”
我說:“可是,真正能做到的沒有幾人。”
她一往情深的看著我:“我相信,我們可以做到,你說呢?”
但是,我覺得幸福在我心里只是夢,只是留不住的路過,事實上,幸福真的一直遙遠。
她見我不說話,又問:“怎么,你不相信我們嗎?”
我點頭:“我總覺得,總有那么一天,我們之間會曲終人散,你會離我而去。”
她說:“我發誓不會。”
我苦笑:“在狀況發生的時候,誓言好蒼白。”
她說:“可舍不得終歸是舍不得,哪怕傷了痛了恨了,仍然眷念。”
這我承認,真的感情,到深處,重于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