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許純良的講解之后,陳太忠心里若有若無的那一絲陰霾,終于是徹底離去,兩個礦一共用去四千萬,真要決策失誤,多少也是有點被動。
事實上他也不是賠不起錢。他在乎的是丟不起這個人陳某人雖然在紅塵打滾,但心中始終有股睥睨眾生的傲氣,更別說,他腦袋上還頂著一面“永遠正確”的帽子。
只要大家都想炒,價錢起不來才是怪事。他放下了心思,但同時卻只能跟許純良說抱歉,“唉”估計再買礦也不可能了,得給陸海人留點縫兒啊。”
“我當然知道了,所以我才生氣!”許主任沉著臉哼一聲,“我說,以后有這種賺錢的買賣”惦記著我點兒行不行?”
“你還沒完了,要不是你老爸幫你問,你還不是一樣蒙在鼓里?”陳太忠聽他這么說,心里那點歉疚登時不見了去向。“兩個礦三千九百萬。你拿兩噸出來,這倆礦都讓你控股,這總可以了吧?”
“我才不控股!”許純良聽得就叫了起來,純良可不代表愚昧。別人忌憚的安全問題,他一樣也忌憚,“我給你一千九百萬,煤礦賺了,咱倆對半分。”
“憑啥對半啊?”陳太忠眼睛一瞪,“我的錢多,還要負責生產管理,你不吭不哈地就拿一半走,這不行……關系再好,這是原則問題。”
他不在乎這點錢,他看重的是公道,你錢比我少那我借錢給你投資都行”但是憑啥張口要一半。
“萬一有情況。我還得幫你扛呢”,許純良回答得理直氣壯。這純粹是慣性思維他有那么個老爹”鳳凰也是章堯東獨大。
“那說好了,我就不管扛了,都交給你了啊”,陳太忠聽得就笑,只要你入股就得幫著扛事兒,你還好意思單獨指出來?
“嗯?”許純良眨巴一下眼睛,這才反應過來,太忠倒是沒什么好爹。但是人家扛事兒的能力,一點都不比他差,“那好,我出兩噸,稱控股”然后對半……”這總可以吧?”
許主任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拿兩千萬換了一半的股權回來。看起來是錄奪了陳主任的勞動成果。其實并不是如此,他倆都很清楚,開煤礦這種風險較大的事情,有個信得過的、強力的合作伙伴”真的很重要。
陳太忠就很歡迎對方插一腳,而以許純良的脾氣,要是找不到太忠這種搭子。哪怕他知道拍下煤礦會很賺錢,也不會有心思去拍一骨子里,他是個討厭麻煩的人。
兩兄弟一拍即合”當天晚上科委幾個領導濟濟一堂,痛痛快快地喝了一場。等他回到橫山區宿舍的時候。就是晚上九點半了。
吳言對陳太忠的動向,一般都比較了解。更別說這次拍賣煤礦的響動很大,所以陳太忠的臥室燈一開,她就推開衣櫥走了過來,“你喝了多少啊。酒氣這么大?”
小白對劉望男出面拍煤礦。心里有些不爽,有些客觀存在她可以無視,但是送到她眼皮子底下,那很容易影響心情沒錯,劉大堂是沒出面,可是架不住這年頭明眼人太多。
陳太忠倒是沒想到,她的醋勁兒這么大。眼珠兒一轉,就用下午得到的知識解釋了此事的重要性。“……我發現啊,才些人算計的功底太強了。這要是去下圍棋,哪里輪得到李昌搞得瑟?”
“倒是好算計”,吳言最喜歡聽的,就是這種涉及高層的內幕消息,于是注意力登時轉移,不過她對他的評價倒不是很認可,“其實還是一個信息量的問題,我能到了那個位置的話,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關鍵是陸海人都被裝進來了”,陳太忠不這么認為,他搖一搖頭,事實上今天許純良的分析。對他的觸動還是很大的,一層層的面紗揭開之后,真相竟然是如此地荒誕,而同時又是如此地合情合理。
這個真相的背后,還會再有更真的真相嗎?他禁不住要生出如此的疑惑。嗯他陳某人也不是個妄自菲薄的主兒。可是在這種妖孽級別的算計面前。也要生出點自慚不如的念光“這個很正常吧,他們只是政策的得利者,既不是政策制定者。也不是解釋者”,吳言論笑一聲。她沒覺得這個算計有多么高明,“那么,就要做好接受各種解釋的心理準備,用一句時髦的話說就是……被解釋。”
被解釋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陳太忠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要不說有些人天生就具備做官的素質”小白顯然就是其中之一。她不但能熟練地運用規則,而且這意識在她腦中也是根深蒂固一時刻不忘記她自己的立場和位置。
而在這一點上,陳某人就要差得太多了。他自命講究人,很多時候他愿意就事論事,而不是靠身份和地位壓人~當然,他要是想不講理,那誰也攔不住。
所以,他敢在張匯的辦公室撤野,也敢拳擊中紀委的調查人員。但是對上楊新剛、李二蛋下面這些人近乎于褻瀆的請求,也不好意思斷然拒絕。
但是所謂講究,其實就是草根意識里面的相對公平,這不是一個官員該提倡的素質,起碼吳言就沒有這樣的意識,她很自然地做出決斷陸海人你再有錢也是商人,國家政策這些東西,你們這些商人說了不算。
意識到兩人的差別,陳太忠心里就覺得有點無趣,他自己的一切,都是胼手胝足打拼來的,而且他從來不把希望寄托在外力上。
不過,小白是女人,我這個要求”似乎難度也有點高”某人決定不跟女人一般見識,于是再次拋出個煙霧彈轉移話題,“我現在考慮的是。到時候陸海人的勢力已經扎根,上面能不能壓得住呢?”
這個問題,在白天的時候甚至讓許純良困惑,吳言回答起來自然也不是那么容易,她沉吟半天方始發話,“困難會有一點,但要是沒有私心的話。不難解決。”
這才是真正的小白,沉迷官威戀棧權力的同時,她拒絕跟某些墮落現象同流合污,這年頭能像她一樣堅持底線的官員,真的不是很多。
“但愿是這樣吧”,陳太忠苦笑一聲”同時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其他地方的話咱不好說,但是在天南,陸海人再強勢,咱也不怕他。
吳言參與了一陣上層的八卦之后,情緒逐漸亢奮了起來”她騎在大太忠身上。興致勃勃地玩弄著小太忠,“對了,省里現在搞的這個樹葬不錯。我們童山那邊,想搞這么一個公墓。沒問題吧?”
陳太忠本來被她撩撥得有點興起了,聽到這話之后,情緒急轉直下。“哼,有問題。問題大得很呢……,是在風景區里面嗎?”
現在計較公墓的,都是城市人,農村人的話,怎么都好說,所以對公墓需求意見最大的,就數素波人了,鳳凰人都要差一點一當然,那個把母親沉尸湖底的家伙,是另類,不能算到普通人里。
這個關于墓地的爭執,甚至不該延續到鳳凰來,就眼下來說,一般人在鳳凰這邊找塊墓地,還是很容易的,兩三千塊錢足矣,而且這二十年使用期限之類的紛爭也不存在~待開發的土地這么多,我讓你埋一百年,那又怎么樣?
所以他就要問一下,是不是在風景區,以下面辦事的那幫人的德行,要是在風景區推行樹葬,“那就又有文章可做了。
沒錯。小白你是童山的,想支援家鄉建設的心思,大家都能理解,但是我搞這個樹葬,主要是想讓死者落地為安,主要是針對平民百姓的一那些真正有辦法的主兒。歸宿也不需要咱們操心不是?
“肯定在風景區里面嘛,風景區外面,那才能賣多少錢?”吳言對他這個回答很不滿意,她是比較耿介的一個人,但是同時,她對政績的追求之心,也是眾所周知日月可鑒,“也就是素波地方小,覺得找個喪葬的地方貴,咱這兒……找個地方還不就隨便埋了?”
“這個我不贊成”,陳太忠搖頭,她說的是實情,但是他有自己的理念,“還涉及到一個綠化造林的問題,風景區的綠化,有的是人重視。
把自己埋葬在青山綠水的地方,這是誰都想追求的,然而眼下被劉曉lì逼出來的樹葬,首先要強調的是老有所葬,溫飽和小康,那根本不是一個概念,“打個比方吧”我比較傾向于把東臨水那片開拓為樹葬的公墓”那兒自然環境,本來就值得人關注。”
“東臨水……”,聽到這個地名,吳言撇一撇嘴,“你說的,就是李小娟的老家吧?”
“咳咳,她現在改名叫李凱琳了”,陳太忠清一清嗓子,心說你這消息還真不是一般地靈通,“那里是我工作和戰斗過的地方,我有感情。”
“你是有感情,而且還很豐富”,吳言幽幽地嘆一口氣,“但是你的感情。能分作多少份呢?你牽掛的人,真的太多了啊。”
“不管怎么算,你都是我最牽掛的人之一,這個毫無疑問”,陳太忠笑瞇瞇地一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緊接著。猶豫一下他又向衣櫥后望一望,微微地提高一點聲音,“當然……還有韻秋,我特別喜歡看她笑的樣子。
“她回曲陽了!”吳言抬起腿來,狠狠地踹他一腳,“你能不能不要這么虛偽……”2824章做個正職(下)
周一的時候,陳太忠精神飽滿地回到了素波精或者還有些微的不足,神真的很飽滿,在鳳凰這幾天,他大部分的時間用在了慰藉自家的女人身上。
來到辦公室之后,看到郭建陽在打掃衛生,他才猛地想起上周五民政廳和林業廳的座談,于是順口問一句,“那個樹葬的事兒”談得怎么樣了?”
“民政廳不想讓”郭科長沒資格參加那個會,不過還是打聽到了一點東西,“他們想跟林業廳一起搞……”
民政廳這個反應很正常。不過林業廳的李無鋒當即就表態,合伙搞那你想都別想,大不了我單干。就走樹木認養的手續了。
這也是氣話,按說,林業廳不搞火化這一套,只負責提供埋骨灰盒場所的話”那確實不需要經過民政廳,但事實上這不可能。
樹木認養是掛牌,樹葬的話要挖坑還要立碑,這一點上,民政廳就能做一做文章,定他們個“非法”,非法存在的墓地”肯定會影響一些人的選哦而且沒有民政廳的認可,搞那些祭拜場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更別說有些人喜歡把儀式搞得大一點,這就涉及到了收費林業廳該用什么名義收費?
當然”李無鋒想孤注一擲的話,也不是不能強行推廣,但是為了公家的事情,何必讓兩個廳局搞得關系這么緊張呢?
所以他就說,你們給我批了手續就行”我們這也是要搞綠化。下面的勞動服務公司冗員很多,正好能消化一部分。
我們民政子弟還很多人沒事干呢,凌洛這么表示”你要真的不肯跟我合搞,那就得接收我省廳和下面市局的子弟。
這個要求倒也不算太過分。反正勞動服務公司就是企業性質。不占事業編制,李無鋒決定給對方一點面子,但也不能給多我能適當地要幾個人,退伍軍人優先,當然,具體人數就要下面人商量了。
這不行啊。凌洛不能滿意這個回答,然而官做到他這個地步。有些細節也確實不合適詳談、說多了有跌份兒的感覺,領導嘛,只是負責拍板的。
那你們每個樹葬的地方,都要有一個民政系統的人做副總,協助你們工作。畢竟搞殯葬這一套。你們還是沒啥經驗。
按說這就是民政廳的讓步了,不合搞了。我認你是老大,我這兒就是協助工作,尤其是他們確實有經驗~事實上,凌洛也就是想有個副總的話。起碼這接收人員的時候,能用上一點勁兒。
但是李無鋒還是不干,明明是我林業廳的攤子,答應了你一點人員就業的安置,就算很給你面子了,憑啥還讓你的人來做副總呢?
一個副總其實是可有可無的,但是為了避免將來可能出現的掣肘,李廳長不肯吐這個口,而且,在廳局之間協商的初始階段,有些東西是必須堅的。
凌洛這就有點惱火了,殯葬,這可是殯葬啊,民政系統殯葬口上為什么那么紅火?就是賣墓地太賺錢,別看外面現在有民營墓地,其實那些人跟系統里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別說廳里的處長了,就是普通的副廳長的家屬,想搞個民營墓地的手續都很難素波民政局一把手倒是還方便點,而且就算搞了,該有的相關費用也少不了。
說實話,也就是最近的媒體,吵得民政廳太被動,要不然凌廳長才不會這么好說話天南日報、天南商報、素波晚報之類的,上面是。水滔天。
可作出這么多讓步,李無鋒還不肯買賬。他氣得都想拍桌子了。你這是在自己賺錢的時候,還斷人錢財,明白不?
這個時候。秦連成開始和稀泥,“你們可以學一學我們文明辦嘛,民政派過去的副總只是派駐,工作關系可以留在原單位。”
文明辦的派駐人員,還真不是一般的多。很多人都是身兼數職的,更別說新成立的稽查辦,里面還有組織部和紀檢委派駐來的副職。
凌洛猶豫一下,終于答應了,李無鋒還待再堅持,想一想也不太合適,于是就說,要不這樣吧”我廳里面成立個樹葬管理辦公室,民政派駐個人過來,嗯……不過省文明辦也得派個人過來。
“然后呢?”陳太忠聽到這里,感覺郭建陽說話吞吞吐吐的”就奇怪地看他一眼。
“然后……李廳長建議。您來做這個辦公室的主任,當然,就是掛個銜兒。”郭科長的笑容有點古怪,“大部分的日常工作是辦公室的常務副來完成的這個常務副,就是林業廳的人了。”
“嘖”,陳太忠聽得咂巴一下嘴巴樹葬管理辦公室主任……這都是什么事兒嘛。還有沒有更澗磣人的官兒了?“秦主任是啥意思?”
“他答應了”,郭建陽笑著點點頭,“主任當時就表態,您這兒要是沒時間的話,他可以去兼任這個主任。”
“副廳級的辦公室?”陳太忠琢磨好半天,才問這么一句。
“正處吧?要是副廳李無鋒恐怕拍不了這么個板”,郭建陽嘆。氣,“咱秦主任要兼任這個主任,可就是,高配得太多了。
“我知道。”陳太忠點點頭,秦連成當年在鳳凰就是高配的計委主任,還兼著副處的招商辦的主任心說老秦你倒是不在乎掉面子,“嘖”老主任這是擠兌我呢。”
“其實吧,我覺得您做這個主任不錯。”郭建陽猶豫一下”最后還是實話實說“樹葬涉及到傳統觀念的改變,咱文明辦有理由去牽頭搞。而且做為新鮮事物,一旦成功的話。它也有推廣價值,絕對是成績。”
陳主任這人有個毛病他就聽不得“成績”二字,這還是現在好多了,擱在剛入官場的時候他肯定不管不問抓過來再說,“關鍵是有點惡心人。”
“您不需要管太多但那是正職。”郭建陽小心地提醒領導,“有了影響之后,您是首當其沖的。”
“正職”,陳太忠聽得一呲牙,這兩個字有若蘸水皮鞭一般”火辣辣地刺痛著他的神經,哥們兒當官這么些年。專門擔當各種副主任啊,好不容易短暫地干過一個正職。還是“駐歐辦”這種古怪部門,“唉……正職啊,就是這個辦公室名字,實在有點羽磣。”
可是不管怎么說,這個樹葬管理辦公室。聽起來也要比鳳凰市政府駐歐洲辦事處更靠譜一點、起碼一聽就是有管理職能的,“好了。我去找秦頭兒。”
秦主任聽小陳說愿意擔當這個主任,自然就要大開綠燈,說不得一個電話打給李無鋒,要他準備相關的人員和辦公室,放了電話之后。吩咐陳太忠一聲,“李廳長說了,下午一上班。你過去碰個頭。”
秦連成打電話給李無鋒,那是該有的手續流程,事實上李廳長更愿意跟陳副主任打交道,下午陳太忠一到林業廳,李廳長就親自陪著他,把相關人員安頓了一平。
林業廳這邊提供的常務副人選,就是廳里物流公司的老總謝大慶,謝總以前是省廳的辦公室副主任,搞一些服務什么的,一點問題都沒有,現在也是個正處待遇。不過他都奔五十歲的主兒了,還僅僅是企業的正處待遇,面對陳太忠這二十出頭貨真價實的正處。還真是有點壓力。
李廳長甚至連辦公室都選好了,林業大廈才建了十年,地方富裕得很,謝總和陳主任從廳長辦公室出來,就引著他前往辦公地點。
兩人走到剛剛被指定的辦公室,看著里面正有人打掃收拾,謝主任沖陳主任笑一笑,“牌子這兩天就好了”廳長的意思,是說我們這個物流公司,以后就負責樹葬的協調了。”
“那,再叫物流公司,似乎也不合適了吧?”陳太忠剛才聽說了,這個物流公司純粹是管一管物業啦、后勤服務啥的,權力真的不大,就是安置閑人的一個服務公司。
“這個我正要跟您匯報一下”,謝大慶點點頭,他說的是匯報。其實這都是廳里認可的一些東西。無非是走個形式,“我們打算把各地方林業局都發動起來,搞一個連鎖的樹葬品牌,畢竟咱們是正規單位的。”
陳太忠聽得點點頭,這點小事他沒興趣操心,來林業廳本來就是掛個名。他又走出名的能放權”別人辦的事兒越多、他操的心越少,那就越好,“不正規的樹葬企業,我是反對的”要想個好一點的名字,環保、綠化這些主題,最好都能體現出來。”
“您指示得很對”,謝主任點點頭,“李廳長的意思是說,叫,春天里,。”
“春天里”陳太忠沉吟一聲,心里卻有一點怪怪的感覺,這個……,這個品牌我咋覺得怪怪的呢?…請把我埋在春天里?!!
本文字由仙米葛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