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太忠沉吟片刻之后,側頭看一眼廖大寶,“大寶,你怎么看?”
“我對煤炭行情不太清楚,”廖主任很干脆地搖搖頭,但是頓得一頓之后,他又補充一句,“但是我認為,合同就是合同,是具備法律效力的。”
“是啊,合同就是合同,”陳太忠感觸頗深地點點頭,然后又微微一笑,“還是老家人給面子,連一句話都不說。”
“海潮集團在煤炭供應方面,擁有其他兩家不可比擬的優勢,”王媛媛認可陳區長的說法,“也只有烏風山,勉強可以和海潮一爭。”
烏風山是國企,是實實在在的煤礦,還有自己的車皮,所以人家抱怨歸抱怨,送貨還是有保障的,但就算這樣,他們比之海潮,也是小家子氣了一些一嫌自己賺得少了。
“那就這樣吧,”陳太忠點點頭,“告訴華寧,再不供貨,就是單方面違約,北崇會追究它的違約責任,就說是我說的。”
王媛媛的嘴巴引動兩下,最終還是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她離開之后,廖大寶才敢出聲發問,“頭兒,天南那邊,煤炭漲得不厲害?”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但是違約點是違約了”,陳太忠搖搖頭,“他本來就不是煤企,想賺這個錢,就要有風險意識。”
“我也是這么想的”,廖大寶笑著點點頭,“風險是他們的風險,把風險轉嫁到咱們頭上……,這算什么事兒?”
但是華亨削人不這么看,原本他們是想著,現在是市場經濟了,就要遵循市場規律,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錢的買賣沒人做。
眼下煤炭的價格漲起來了,繼續執行北崇的合同就不現實了,不過他們也沒說,就一定要中止,只是想著拖延一段時間萬一價格再落下去,就又可以執行了。
可是接到王媛媛的電話之后,華亨就不能淡定了一什么,你們居然要告我們違約?
王主任不跟他們多解釋,就說是陳區長的意思,然后直接掛了電話,華亨這邊緊急磋商后,做出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背違約責任。
雙方簽的是很標準的購銷合同,違約的話,要支付合同金額的百分之二十的違約金給對方別說全部違約,就算部分違約,華亨也支付不出來這么多違約金,煤炭大宗采購,本來就是微利,靠的是走量。
所以華亨的高層有人建議,咱們不跟他打那嘴皮子官司,單方面中止合同吧,大不了已經交付的五萬噸煤炭的質保金不要了,只是百分之五而已。
這筆質保金算下來,一噸是十塊兩毛五,但是這個合同繼續下去,剩下的五萬噸,每噸最少少賺二十多塊
事實上,接下來煤炭還會漲成什么樣子,誰都不知道。
這五十多萬,是干落的純利潤,按理說不能不計較,但是想要這五十萬,得把合同執行完,賠上最少百冇十來萬,去掙這五十萬的純利,真的劃不來。
一開始,華亨還指望用拖字訣來敷衍北崇,不成想那邊的反應速度,一點都不像常見的政※府部門,直接表示再不供貨,就要認定他們違約。
那么,華亨也不想陪他們虛與委蛇下去了,索性打算利用“人力不可抗因素”一條,單方面中止合同市場價格波動,哪里是人力能抗拒的?
這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事,反正就是扯皮唄,違約這性質,也不是北崇區政※府能認定的,最后還是要走法律程序,若論打官司,華亨怕得誰來?
就算北崇法院裁定違約,陽州還有中法呢,恒北還有高法,就算最終裁定違約,還要講個執行不是?倒不信北崇人耗得起,也不信會有哪個蠢蛋,肯為公家的事情得罪私人。
事實上,華亨的人琢磨的是,單方面中止合同之后,那質保金也未必就要不回來,找一找關系的話,沒準還有戲。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就把應對方案商量了個七七八八,老總章遂聽大家說得很有道理,禁不住也有點心動,這個公司他是老大,但是公司的職員里,也很有幾個家里有辦法的,大家一致認定事情該這么處理的話,他也是得道多助。
可轉念一想,上次陳太忠處理那些用水箱作弊的司機,手段異常地強硬,并不賣他這個老總面子,他覺得還是慎重一點的好,“我還是先跟王寧滬了解一下吧。
王書※記一接這個電話,登時就毛了,“章遂你對陳太忠了解多少?”
“我知道那個人挺難打交道”,章老板承認這一點,“但是他現在出車禍了,在醫院養傷,,,而且我不是不想履行合同,是現在真搞不到便宜煤炭了。”
“車禍了?”王寧滬低聲嘀咕一句,然后又哼一聲,“我跟你說,只要他沒死,你就不要去招惹那個人,,現在李強都不敢招惹他。”
“那總不能讓我做賠錢買賣吧”,章遂苦惱地嘆口氣,“這也算不可抗力,實在不行,,就只好陪著他打官司了。”
“他未必陪你打官司”,王寧滬聽得一陣煩躁,都有心掛電話了,可是想一想,這個買賣是自己幫著撮合的,禁不住又指點、兩句,“有人販子拐賣了北崇的小孩,他不但把人販子抓回來了,把人販子七歲的女兒都抓回北崇了……,關了起碼一個月,《新華北報》有報道。”
“咝,說的就是他?”章遂聽得倒吸一口涼氣,這件事他有耳聞,還是他愛人跟他說的,老妻表示,對人販子就該這么狠一她一個初中同學的女兒,就是在大街上走丟的。
“你現在還覺得,他一定會跟你們打乍司?”王書※記冷冷地問一句。
“但是這買賣真的賠錢了,”章遂苦笑著回答,他有點慶幸,這個電話打得很有必要,“王書※記,能否麻煩您幫著解釋一下?這市場上買不到便宜煤了,不可抗力啊。”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吧”,王寧滬掛了電話,隨手又撥個號,他終究是才離開陽州,那里有不少眼線的,待聽說陳太忠雖然被撞了,卻是車翻了煙草局,連省煙草局的老大李作人都下陽州單獨求見陳區長,他輕嘆一聲章遂你個土鱉,打聽到的都是什么消息?
了解到情況是這樣的,王書※記進然不會再為華亨出頭了,于是直接將此事丟在腦后。
他不主動打電話,章遂也不敢隨便催,結果第二天一大早,王媛媛又打過來了電話一你們考慮得怎么樣了,是打算違約嗎?
章總笑著回答,說我們正在積極地協調貨源,那個,,,,請區里多體諒一下,不容易啊。
我最多再給你一天時間,明天早上還沒有準確答復的話,那就別怪我們不客氣了,王主任毫不猶豫地給出了最后通牒:這不是我為難你,是你在為難我,區里該付的款項,從來沒有短過,而你們已經斷貨有日子了。
章遂掛了電話之后,又給王寧滬打過去,王書※記這次就更冷淡了,他跟華亨也是間接關系,居中介紹的是省信托投資公司的老總,在他看來,姓章的這廝做事如此的不靠譜,好懸沒把他拉下水,他自然也就無須考慮那位的面子一他幫忙只是盡個義務,又沒收什么好處。
于冇是他冷冷地表示,這個事兒我不好再插手了,你去找陳太忠談吧。
章遂掛了電話之后,開始撓頭,他能感覺到,王書※記的態度,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心說這又是出了什么變故呢?
不管怎么說,有王寧滬昨天的提醒,他巴經意識到了,跟那個年輕的區長硬扛,是不負責任的行為,最好還是找上人間接溝通一下的好。
但是,,該找誰好呢?省里誰跟陳太忠熟悉?這是一個問題。
這不僅對他來說是問題,對省里其他人來說,也是如此,缺少直接找陳區長的渠道,事實上這是相互的,對陳區長來說,也缺少跟省里有效的溝通渠道。
一邊琢磨著,他一邊就信手翻開面前的報紙看著,卻是怎么也看不到心上
最遲明天早晨,我得給北崇一個回復了,該找誰呢?要不要我直接過去?
無意之聞,他就在《朝田日報》上看到這么一則消息,《也說政※府的自我監督意識
看北崇的政※府公示亭有感》。
這是很正面、很陽光的一篇文章,充滿了正能量,作者看到了北崇的公示亭,就說時下的政※府,其實也很愿意接受民眾和媒體的監督,像北崇區政※府,就能搞出這么個公示亭來。
公示亭的信息量很大,內容非常翔實,也會及時公布群眾的反饋,一兩天沒有新內容,旁邊都要有人喊,“快更新,,,,”
但是很明顯,這是一篇軟文,在變相夸贊北崇區政※府,不過章遂的注意力不在這里,一看到是說北崇的,他下意識地掃一眼作者r本報記者李世路。
原來小李跟北崇很熟啊,章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他接受過李世路的采訪,而且他知道,李記者是省委副秘書長李勇生的兒子,所以出手也不小氣,兩人多少算是有點私交……,([本文字由啟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