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一直不太明白,”宮華長嘆一聲,若有所思地回答,“以前總覺得,位置高了,就能大展拳腳,踏踏實實做點事,不白活一場。”
這想法真的比較中二,陳太忠笑著點點頭,“宮部長這志向高遠,我要好好學習。”
“你和我就不是一個路子,怎么學習?”宮華聽得就笑,然后又咂巴一下嘴巴,聲音也低了下來,“但是進步之后,發現想要做事,還得再往上走,要不然掣肘太多……結果一步一步地走上來了,卻發現約束越來越多了,一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那就碎了唄,想要做事,又想實現夢想……怎么可能沒有代價?”陳太忠笑著回答,“覺得約束越來越多,只是因為舍不得屁股底下這個位子,舍不得這個位子帶來的便利。”
“你當然可以不介意了,”宮華聽得翻個白眼,有黃家賞識,你還用擔心被打入深淵?“說一說,你圖了什么?”
“我其實就沒一門心思往上走,”陳太忠自是不會說,他是為了提升情商才進的官場,說出來也得有人信不是?“我升得不算慢,那是因為我做出了點事情,如果我聽從一些領導的安排,我現在可能是準副廳了……真的。”
“你二十四歲的實職正處,已經很了不得了,還要準副廳?”宮華哭笑不得地搖搖頭。
“真是這樣,別的不說,我在你們煙云山的泥石流里,救了一個女孩,有錄”章節”像為證,電視臺播了……只說這一點,我二十四歲的副廳,誰敢歪嘴?”陳太忠摸出香煙,遞給對方一根,自己也點上一根。“隨便一個正處。有這個錄像,混個副廳也是鐵鐵的。”
“一般正處干部,都舍不得這么玩命上,”宮華聽得就笑。
“我知道你說我傻,但是我當時,還就是沒想那么多,”陳區長很認真地回答哥們兒只想著去日本偷技術了。“不止這一項事情,還有些事情,擱給隨便一個正處身上,也能升到副廳,但是我也沒計較……”
“招商引資,引來幾十億的合資項目。夠不夠升副廳?從無到有開拓海外市場,每年上千萬美元的利潤,夠不夠資格升副廳?2008申奧做出重大貢獻,夠不夠資格升副廳?世界五百強企業分拆了,我把很多技術人才挖到中國,夠不夠資格升副廳?”
“都看到我這個區長年輕得令人發指,可是誰比我做得事情多?”陳太忠猛猛地抽一口煙,摸起手邊的啤酒。咕咚咕咚連灌幾口。才打個酒嗝,“我認識七八個中央委員。副國咱也認識不止一個,鐵下心思隨便跟誰走,還愁沒條出路?”
“我就是想做點事兒,隨心所欲地做點事兒……你可以說我不求上進。”
“我可沒說你傻,”宮華聽得笑著搖頭,心說這有底氣和沒底氣,就是不一樣,都是全國最年輕的實職正處了,人家居然不稀罕這個速度,“你有你的追求。”
“這就””是我的所圖吧,”陳太忠微微一笑,“其實跟宮部長一樣……我也很困惑,不知道自己圖啥。”
“嗯,”宮華點點頭,吸一口煙,又端起干白輕啜一口,良久才發話,“聽你這么說,是不打算放過單永麒的兒子了?”
我說過對付他兒子嗎?陳太忠下意識地就想否認,不過轉念想一想,一個正廳級干部,跟一個處級干部平等對話,那他也要拿出一個廳級干部的擔當來遮遮掩掩的不是好漢。
“單超在這件事情里,起的作用很不好,”陳區長盡量使用相對婉轉的措辭,“都是傳言,但是一旦有確鑿證據,單永麒我也照查,就別說他兒子了。”
“年輕真好啊,”宮華聽得又笑,然后就低頭抽煙,抽了幾口之后,碾熄煙頭一伸手,“再來一根。”
接過陳區長再次遞過來的香煙,他又抽兩口,才輕喟一聲,“能不能留單超一條生路。”
“他屢次要人挑釁我,我屢次忍讓,這不算生路?”陳太忠微微一笑,漫不經心地回答,“不是我不給他機會,是他自己一定要找死。”
宮華默然,事實上,他比較清楚單超受到了什么樣的威脅,原來他還以為是夸大其詞,但是想到警方都說有三個人死亡,他猛然就覺得,陳太忠沒準還真能干出這樣的事情。
沉默良久,他拿起面前的干白,輕啜一口,“不至于死罪吧?”
”第三千九百八十九章擺成績”“死罪?”陳太忠訝異地看他一眼,吸一口煙,又吐兩個煙圈出來,淡淡地一笑,“我又不是法官,就是那么一說罷了。”
“就算他涉嫌綁架肯尼迪,想讓她們去做小姐,但終究沒有實現,”宮華笑一笑,“無非是個未遂……他可以去自首的。”
“自首啊,”陳太忠輕聲重復一遍,還真的沒想到,單超可能做出這樣的反應,真是太不要臉了副省公子的驕傲哪里去了?
不過必須承認,單超若是真的這么做了,也承認了他的不良動機,還真不會有什么太嚴重的后果,無非就是看到幾個美女,唆使人試探一下,這也算事兒?
從理法上來說,沒有造成什么嚴重后果,未遂的事情,能做什么文章?
可是陳太忠看的不是理法,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單超的做法可能造成的影響,尤其對普通老百姓來說,那真可以說是滅頂之災誰能抵擋得住,一個省委副書記公子的覬覦?
而一旦事不諧,丫根本無須露頭,哪怕遇到陳某人這樣強勢的主兒,實在躲不過了,就去自首,無非是一時想歪了,接受一下批評教育就行了。
但是,天底下哪里有這么便宜的事情?陳太忠若無其事地喝著啤酒,心里卻是在暗暗地琢磨,是不是該把嘴賤的那個家伙干掉,然后再弄出個疑似殺人滅口的現場?
就在這時,惠特尼和凱瑟琳等人””鬧哄哄地開門進來了,女人們猛地看到院子里居然有兩個男人,也是一愣,惠特尼甚至很夸張地喊一聲,“瓦特?”
宮部長也愕然地張大了嘴巴,他知道陳太忠跟這些外國女人關系不錯,但也沒想到,大家居然是住在一起的……小陳你的胃口,也太好了吧?
陳太忠正想心事呢,也懶得考慮他們的觀感,很隨意地擺一下手,嘟囔一句法語,意思是說這個人坐一坐就走,不要這么大驚小怪。
于是眾女嘀咕兩句就進樓了,宮部長半開玩笑半當真地發話,“總算知道,你為啥對地北怨氣這么大了,合著你跟她們……是這種關系。”
“呵呵,我跟她們沒什么關系,”陳太忠微微一笑,輕描淡寫地解釋,“前一陣搞了個苧麻文化節,都沒地兒住了,海角的老姜因為對房間不滿意,氣得回海角去了。”
“老姜?”宮華輕輕咀嚼一下這倆字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把副省長都逼走了?”
要不說異地干部們談話的時候,非常考校對英雄譜的熟悉程度,宮部長也不想被陳太忠小看了,仔細想一想,就覺得海角只有姜副省長符合這個條件,所以就這么問,事實上到現在為止,他也不確定是不是此人清陽河水庫又不關地北什么事。
可如此一來,他對凱瑟琳等人的好奇心,就被轉移開了。
“不是我逼走的,是他覺得北崇的房間不好,””就回明孝市了,”陳太忠笑瞇瞇地搖搖頭,又抬手灌一口啤酒。
你還真就有這么狂,宮華聽得煞是無語,合著副省級的干部,都不值得你誠心誠意地去挽留?這態度實在是成問題。
殊不知,陳太忠也挽留了,只不過是沒逼著別人騰房間,有心給一套民居,李紅星又掉了鏈子李主任因此而失勢。
又聊兩句,惠特尼走了出來,手里端著一杯紅酒,坐在屋檐下慢慢地品著,然后又出來一個黑種女人,一邊跟她嘰里咕嚕地用鳥語交談著,一邊還好奇地看向這里。
宮部長見狀,覺得自己應該走了,于是站起身告辭。
陳太忠喝啤酒也喝不到心上,好不容易捱到九點,估計不可能有人再來了,于是看一下自家的女人們,徑自上樓了,長假的最后一天,明天她們就要走了,要抓緊最后的時間。
凱瑟琳她們卻是不著急,隔了十來分鐘才上來,肯尼迪小姐笑著發話,“惠特尼還想在你這里住一陣,你歡迎嗎?”
“我這兒房屋緊張啊,”陳太忠聽得有點頭大,休斯頓小姐又不是一個人來的,區政府唯一拿得出的三號院,可不能一直讓她占著,凱瑟琳走了,他也不想讓這黑女人一直住在自己的小院里。
不過這個問題,可以慢慢商量,“算了……一會兒再說吧,咱們先滾床單吧。”
就在此時,陳區長的手機很煞風景地響了,他有心不接,又發現是北崇賓館的總機打過來的,說不得接起來哼一聲,“誰呀?”
“我宮華,”宮部長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懶洋洋的,“最新消息,單書記的兒子去通達市局自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