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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崇的車是在車隊中間的,前面除了警車,就是市里的考斯特中巴,依維柯一停下來,后面的車就只能跟著停了。
“怎么了?”縣里的領導見到前面的人下車,也跟著下車,紛紛地發問,按照縣里的安排,車隊應該停在距離這里三十來遠的停車場,怎么差這么一點就停下了?
陳太忠也不理會那么多,下車來做幾個擴胸的動作,又抬頭天,陶醉地吸一口濕潤的空氣,抬腳向前走去。
就在這時,他身后伸過來一只手,手上倒提著一把雨傘,卻是王媛媛給領導送傘來了——北崇區政府的干部都已經知道,陳區長不喜歡別人幫著打傘。
有鑒于此,現在區里的幾個副區長出去視察,遇到下雨都是自己打傘,省得別人說自己的譜兒比區長還大,王媛媛也知道這些,所以不幫老板打傘,只是送過來。
“不用了,”陳太忠手一推,隨口吩咐一句,“你也別打傘……這么大人了,還能比孩子嬌氣?”
身后不遠處,孟志新正在走過來,他才撐開雨傘,聽到領導如此說,不聲不響地雙手一合,就把雨傘又收了回去。
北崇這些干部和工作人員,那還真是陳區長的眼色,區長讓玩,他們撒丫子就跑了,區長不打傘,他們也就默默地把手上雨傘收了起來。
陳太忠前走兩步,來到孩子們面前。抬手輕捏一下一個矮矮的女孩兒的鼻頭,笑著發話了。“告訴叔叔,幾年級了?”
“三年級了,別捏我的鼻子,”小女孩兒一邊回答,一邊抬手去推他,嘴里還不忘記致歡迎辭,“叔叔好。”
“挺有性格的孩子,”陳太忠笑一笑。“那讓捏一下臉蛋。”
就這么眨眼的功夫,王蘇華也下車了,他是積年的干部了,一到北崇人不打雨傘,又想一下陳太忠號稱為人父母,立刻就反應過來這是怎么回事了。
“瞿書記,市里一再強調。接待工作不要走形式,”王市長走上,不滿意地皺一下眉頭,著縣黨委書記發話,“你這些孩子們才多大,就讓他們淋雨。還讓咱們客人笑話……快把孩子們領回去吧。”
話是這么說的,但是他心里也有點不高興,陳太忠你也真是的,不滿意孩子們淋雨,你可以直說嘛。走進雨里不打傘,用這種方式表示不滿——有點不尊重主人吧?
殊不料陳區長聞言之后。笑著搖搖頭,“沒事,也不是啥笑話,祖國的花朵嘛,淋一淋也挺好的,不要那么嬌生慣養,小樹要成材,就要經歷風吹日曬。”
“呃……”王市長登時語塞,心說我只當你心疼孩子,想不到你倒是支持這種行為,可既然如此,你半路下車還不打傘,是個什么意思?
“那陳區長你怎么不打傘?”王家奇笑著問一句,其用心——解釋起來很復雜。
“孩子能淋雨,大人更能淋啦,”陳太忠笑一笑,其實他剛才見孩子們在雨里站著,都淋得透濕了,是有一點點生氣——哥們兒過來是當上帝的,不是摧殘幼苗來的。
不過再轉念想一想,現在一家一個,孩子們也嬌慣得厲害,所以他當即下車,要不然等市長啥的都打傘下車,他要不打傘,有打臉的嫌疑。
“咱們搞特殊化的話,會在小孩子們的心里產生影響,這個就不好了,”他一邊回答,一邊蹲下身子,捏揉那小女孩兒臉蛋一陣,笑著問一句,“小家伙冷不冷?”
女孩兒也挺有意思,不讓人動她的鼻子,揉臉蛋倒無所謂,她中規中矩地回答,“我不怕冷。”
“叔叔比你還不怕冷,”陳太忠哈地笑一聲,站起了身子,又沖王媛媛使個眼色,王主任登時心知肚明,去依維柯車上拿了幾打帶包裝的簽字筆出來。
“你們都很有勇氣,叔叔送給你們點小禮物,獎勵你們的勇氣,”陳區長站在雨里微笑著,幾個北崇的工作人員冒著小雨,把簽字筆分發給小朋友們。
對年輕的區長來說,孩子不該那么金貴,領導干部更不該金貴,大家在雨地里玩一玩鬧一鬧,可不就是這點小事?在地北,他還專門跑到雨地里折騰呢。
但是非要端個架子,高高在上地打著雨傘,未免把“干部”兩個字太當回事了。
陳太忠的做派,讓幾個打著傘的干部有點無地自容,默默地收起了雨傘,還有個別干部有點惱火,就假裝沒聽見,心說你陽州的干部,別來我們利陽裝逼好不好?
沒錯,你是財神爺,但慈清人該怎么做事,還輪不到你指手畫腳。
不過沒反應的人,下一刻就收到了瞿書記冰冷的目光關懷,比這延綿的秋雨,要寒冷百倍。
王市長卻是釋懷了,心說陳太忠這為人父母的水平,那真不是白給的,其實他心里也覺得,孩子們已經站了不短的時間,還堅持著,咱這做干部的,無非淋幾分鐘,有啥要緊的?
所以他點點頭,自己的秘書一眼,又沖小孩子們揚一下下巴,秘書心領神會,走到旁邊找人吩咐一句,“一會兒給孩子們喝點熱湯……這是王市長的意思。”
總之,慈清給陳太忠的第一印象并不是特別好,縣委縣政府的高檔車,淋著雨搞歡迎的兒童,雖然都是些細節,但多少是要影響點情緒。
安頓好住宿之后,縣里希望搞個座談,陳區長說不用了,慈清送過來的資料,我們已經都過了,咱們下去走一走吧。
大家拿不定主意,就拿眼去請示王蘇華,王市長笑著點點頭,“太忠一向就是這么個工作作風,北崇有句話,陳區長辦公室沒人的話,那么,他不是在鄉鎮,就是在下鄉鎮的路上。”
“哈,”陳太忠聽得笑一聲,做個捂住口袋的動作,警惕地一眼對方,“王市長,其實北崇也沒多少余糧……我就算暈乎了,也多給不了。”
“我是怕你為富不仁,真的,”王蘇華繃著臉,一本正經地開玩笑。
那大家就收拾一下出發了,為了便于商量,北崇的五個主要人物,還是上了利陽的考斯特,不過依維柯也只拉上了一個慈清的聯絡員——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矜持。
慈清不愧是苧麻大縣,出縣城不多遠,就能到東一塊西一塊的苧麻地,孟志新皺著眉頭嘀咕一句,“這都是好田吧?”
在北崇,種苧麻的都是山地,早晚溫差大,平原上少種苧麻,閃金苧麻有名,那是因為閃金原本就是丘陵地帶,苧麻種在平原的田里,質量又差又不經濟。
“嘖,”慈清的縣長嘆口氣,“去年苧麻賣得好,一斤三塊兩毛多,上門收的人打破頭,今年不少人在平地上種,誰想到就偏偏沒人來。”
今年苧麻的行情真的不好,北崇那里送上門的苧麻,也就是一公斤六塊二,合一斤三塊一,但是北崇之外的麻販子們去收麻,每公斤就才五塊五,來慈清這種交通不便的地方收,估計五塊四就很給面子了,跟去年一斤三塊二相比,一斤差了五毛錢。
一斤差五毛,那是大到不可想象的差價,一噸就差一千塊錢,而且必須強調的是,這個差價,可是凈利潤,一噸苧麻是賠四百還是賺六百,就差在這五毛錢里面。
北崇的收購價高,那是估算了種麻成本,再給麻農們留下合理的利潤,所以就是這樣的價碼——但是這個價格,只對北崇的麻農。
這是北崇對自家人的福利待遇,誰說只許干部有福利,老百姓就不能有福利了?
說白了,這也是因為苧麻廠的建設沒完成,北崇沒有大規模貯存的必要。
這個保護性的麻價一出來,附近縣區的苧麻全涌過來了,一斤三毛多的差價,運費能值幾個錢?徐瑞麟就勸陳太忠,說多存點麻也不是壞事,現在麻價普遍偏低,這市場行情是一波一波的,有儲備總比沒儲備強
尤其是北崇這個定價,是考慮了麻農的收益之后,才定出的價碼,利益給得合理,但絕對不算超高,現在外地的麻涌過來,也是因為市場整體價格偏低,將來行情漲上去了,人家就未必來北崇了,以不變應萬變,多收點也不是壞事。
還好,北崇苧麻廠建設得很順利,區里就決定含糊一點,不過不管怎么說,賣麻的主兒得掛靠一家北崇的麻農,證明這是北崇產的苧麻,就該享受這個收購價。
陳太忠和徐瑞麟都不排斥這么做,區里能收上來足夠的、價格合理的麻,這是重點,其次,還有一些相關費用,也是落進北崇人的口袋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北崇人和非北崇人,那就是不一樣,事實上,現在誰想往北崇遷戶口,都比以前難了,有個北崇戶口,倒賣指標都能賺點錢,別說賣苧麻得掛個北崇麻農,有人想在北崇承接工程,本地人入股的施工隊優先考慮。
正是推行了睜一眼閉一眼的策略,北崇本來想的是,先拿一千萬收麻,到三茬麻收完,估計就是一千五百萬就夠,兩千萬頂頭了,結果現在兩茬麻還在收,兩千萬著就不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