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能籌多少錢?”陳太忠聽李書記如此說,無奈地咂巴一下嘴巴,“我跟省軍區了解了一下,如果咱們陽州想搞辦事處的話,他們能適當地撥出點土地來。”
李強和葉輝聽到這話,交換個眼神,咱們是說廣場的投資呢,你說朝田的土地——是不是有點不著調啊?
不過很快,葉主任就意識到了一點,于是出聲發問,“陳區長你是說……無償劃撥?”
“不是無償,是有償的,但是價錢比較低,”陳太忠說到這里,看一眼李書記,“咱們多弄點土地,除了建辦事處,還可以搞房地產來賺錢。”
“這個……”李強沉吟了起來,在他一開始想來,市里連建設的資金都不足,哪里有錢去搞房地產,但是下一刻他就意識到,朝田的房地產,還真是大有可為。
不過啟動房地產的資金量,也是很大的,現在的房地產公司,鮮有不靠著銀行玩的,李書記覺得,就算能在朝田搞到地皮,項目啟動也不容易,更別說還得先買地——事情真的是好事,但是操作起來,難度也真的不小。
倒是葉輝聽到這話,眼睛馬上就一亮,“省軍區能給多少地?”
“兩三百畝吧,”陳太忠輕描淡寫地回答,他可以讓陽州人參與,但是大頭他不能讓別人拿走,孫淑英還等著分錢呢。
“地段在哪兒?”李書記終于開口發問。
“禮堂附近,”陳太忠洋洋得意地回答,他并不介意別人知道這消息——知道又怎么樣?你撬不走不是?
“是那塊地?”李強的眼睛瞬間就瞪得老大,“那可不止兩三百畝……你能拿下來?”
“拿下來一部分,問題不大吧,”陳太忠雖然不怕別人知道。但是該打的埋伏,他也要打。
“那塊地還真不好拿,”李強看他一眼,發現他臉上沒什么異樣,才繼續說下去,“朝田市盯了十來年了,你就算能拿上地,朝田市政府也未必答應。”
“他朝田人有本事,跟省軍區做工作去。”陳太忠不屑地哼一聲,“我能搞下來,就是我的,看誰敢惦記北崇人民的財產。”
“你別說風就是雨的,”李強一聽。就知道這貨又打算裹脅民意了,只能哭笑不得地打斷他的話,“這樣……你先告訴我,咱陽州的辦事處,為什么要搬到那里?”
“不搬到那里,省軍區憑什么把地給了陽州?”陳太忠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管什么事情。總是需要一個幌子的。”
“那你直接設個北崇辦事處,不是也可以嗎?”李強饒有興致地發問,事實上,他知道北崇最近在籌劃著建辦事處。他甚至清楚,那塊地是人事廳的,具體事宜是孟志新負責。
李書記和李廳長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兩人沒什么交情。他也無意去了解,李平和陳太忠談成什么樣了。眼下發問,只是想聽聽,對方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然而,陳太忠的回答,是相當彪悍的,“如果北崇在那里設辦事處,區里的老百姓就會認為,那全是北崇的財產,我也不好做這個工作。”
陳某人不會說北崇已經物色好了地方,李強知道不知道是一回事,他絕對不會主動去刺激書記大人——有五六千萬的閑錢去買地,沒錢支援市里?
所以他就實話實說:若不是要用市里的幌子,你當我愿意讓你搭車賺錢?
你小子裹脅民意,還裹脅上癮了?李強一聽他說“區里的老百姓”,心里就是一陣膩歪,不過眼下正事要緊,沒必要為一些小事計較。
所以他想一想之后,微微搖頭,“要是照你這么說的話,現在陽州辦事處的那塊地,怕是都賣不了,很可能被朝田無償收走了。”
“憑什么呢?”陳太忠聽得就是眉頭一皺,“已經給了咱的地,憑啥收回去?”
“人家的地,當時是劃撥的,就是讓咱搞辦事處的,其他地市都沒這待遇,實在是陽州離朝田太遠,信息太落后,管理不方便,又窮得買不起地,”李強沒好氣地看著他,“別的地市在朝田搞辦事處,都得自己買地,咱這是落后有落后的好處……”
“你問憑什么收回去,我還想問憑什么……咱有了新辦事處了,人家為啥不能收回去?”
這個話倒也是,陳太忠聽得暗暗頷首,朝田市能把地劃出來,就能把地收回去——事實上,就算是陽州自己買的地,只要朝田市真正有需要,通過協商,也能低價把地劃走,哪怕朝田劃不走,省政府出面,又有幾個敢硬架的?
當然,若不是有剛性需求,陽州決定賴著不走,朝田人也不能怎么樣,所以年輕的區長有點好奇,“咱留上點人不搬,他還要硬攆不成?”
“你不清楚這里面的事情,”李強苦笑著搖搖頭,“你說的那塊地,跟朝田市政府……還有省政府,恩怨大了去啦,那是原來72軍的軍部……”
原來那塊地方這么大,是真有點原因的,曾經是一個軍的軍部不說,里面還駐扎了若干個工兵營和高炮營,以及相當數量的警衛部隊,還有干部家屬什么的。
要說當時軍部所占的地方,還不止六百畝地,差不多有一千一百多畝,但是后來,經歷了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歷次裁軍,人基本上走得就不剩什么了,直到最后,這個軍連建制也取消了。
由于這塊地方,在朝田市的核心區域,市里想發展,就不能對這塊地方視而不見,于是市政府就經常跟部隊要地。
尤其是72軍被裁撤得差不多的時候,朝田市曾經直接拿走三百畝地,規劃公路又占去了幾十畝,所以大致縮水成現在這個樣子。
但是朝田市有些事情,做得很不漂亮,比如說這個裁軍裁下來的人員,有部隊上幫著安置的,也有拿了錢自謀出路的,可還有一些中層干部,是該當地政府幫忙安置的。
這一點,朝田市就做差了,他們認為,這個集團軍被裁得太狠了,也聽說是要取消編制了,于是就說,這么多干部猛地下來,我們實在安排不了這么多人。
部隊上的人登時就火了,我這國防用地,左一塊右一塊地劃給你,支援地方建設,我們說什么了嗎?艸的,你們倒好,安置兩個人都唧唧歪歪的。
當兵的大多都是直腸子,這塊地后來歸了省軍區,留守人員就說了,咱們這個軍馬上都要沒了,我們就是一個要求——這塊地不能給了朝田。
一個集團軍,影響力并不僅僅限于一個集團軍,這個軍里走出去的人物多了,老領導也有,尤其是涉及到了軍隊干部轉業的問題,傳出去之后,其他軍人也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所以省軍區的人,就很干脆地抻著朝田,你再說什么用地緊張,這塊地也是國防用地。
尤其是有條四車道的公路,市政府規劃是要穿過這里的,省軍區不答應,死活就是不讓開,兩邊的路都修好了,到了這里,就成了兩個丁字路口。
到最后路還是通了,不過據說是朝田市政府出了錢,而且當年還安置了好些軍轉地的干部,否則這條路現在也通不了。
就是這塊地,都有人往中、央軍、委反應過,人家就是當不知道了,朝田盯這塊地,盯得非常死——想一想也知道,鬧市區六百多畝的土地,這影響多少規劃?又能產生多少財富?
不過省軍區的領導,也不是愣頭青,現在這塊地上,郵局小學什么的應有盡有,銀行也有,還有幾個公家單位,也在邊緣地帶起了宿舍,但是這個土地性質,從來沒有變。
李強在朝田工作了不止一年兩年,對這塊地是非常地熟悉,所以他向陳太忠指出,這塊地真不是那么好拿的,“就算你拿得到,朝田絕對卡著土地證不放……你怎么搞房地產?”
陳太忠卻是沒想到,這件事里,還有這么多的說法,更沒想到,李強知道得比他還清楚,心說孫淑英這還真是……給找了個好買賣。
不過轉念一想,他也就釋然了,沒有風險哪來的收益?若不是有這么多的麻煩,這塊地也輪不到他來打主意,肯定早就被人瓜分完了。
所以他不以為然地笑一笑,“惹得急了,沒證我也照樣賣房子,總有圖便宜的人。”
“但是你想過沒有,六百畝地是四十萬平米,容積率是三的話,你能蓋一百二十萬平米的房子,每平米的房子,多賣一百塊,那是多少錢?”李強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著他,“有證和沒證,一平米差的肯定不是三五百。”
“那就考慮辦個軍轉民指標,”陳太忠聽李書記這么說,反倒是激起了性子,“大不了從上面弄個文,找個央企來開發,我看朝田怎么攔。”
“你這性子怎么這么急呢?”李強一聽他要找央企來開發,登時就急眼了,原因很簡單——軍轉民指標,確實是個路子,可操作性很強。
用地性質的轉換,都是要經過地方政府同意的,但是國防用地真的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