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陳太忠離去,李強和葉輝面面相覷,好久都沒有說話。
最后,還是葉主任嘆口氣,“是個機會,我覺得能博一下。”
“我想的是,北崇會來個什么樣的書記,”李強咂巴一下嘴巴,卻是話題瞬移,說起了另一段公案,“看不清啊。”
各個地方,總是有各地的慣例,在陽州這個欠發達地區,建委主任通常能直升副市長,就像張州的科委主任,升副市長比較容易。
而且北崇的水太深了,機遇大風險更大,李書記都只能瞪眼看著,葉主任自然也就熄了那份心思在北崇干得好了,再升也不過是副市長。
李強的瞬移卻不是無因,原本他對誰來當北崇的黨委書記,并不是很在意在意也沒有用,倒不如不想。
可是陳太忠猛地丟出這么個項目,他就禁不住生出了患得患失的心思,這塊蛋糕是如此之大,一旦到手,廣場的投資全部能到位,不但城市環境好了,或者還能有點余錢做別的。
李書記很清楚陳區長的做事風格,新來的區委書記若是老實守著黨委,小陳或者不會怎么折騰,如果新書記不是個省油的燈,要貿然干涉政府事務,想必會遇到雷霆一般的猛烈還擊。
陳某人那可是下手沒輕重的主兒,北崇一旦亂起來,肯定就要影響到一些事情。
而八一禮堂那塊地皮事關重大,來不得半點馬虎,任何細小的變動,都可能導致極為嚴重的后果,為山九仞功虧一簣這話,不是白說的。
但是話說回來。敢在這個時候。惦記北崇區委書記的主兒,又怎么可能是老實的?不彰顯自己的存在,又憑什么撈政績?
隋彪是挺老實,跟陳太忠磨合之后,表現得也不錯,所以……這不是走了嗎?
看來有必要專程去一趟朝田了,李書記下定了決心。去朝田了解一下情況,他對陳太忠的話,還是相當信任的就像陳某人相信孫淑英一樣。
所以他此去,就是要落實一些細節,不過這么大的事情,交給誰去辦。他都不放心,那李書記也只能親自出馬了,正好順便去省委組織部問一問,北崇區黨委書記選定了人沒有如果機緣巧合,沒準還可以吹一吹風。
想到就做,李強馬上做出吩咐,這兩天的日程取消,他自己則是連夜奔赴朝田。第二天一大早。就來到省軍區求見趙光達司令。
非常遺憾的是,趙司令不在。去首都辦事去了,接待的軍人知道這是陽州市委書記,就說您找司令是什么事兒,留個話,等司令回來,我們也好匯報。
李強猶豫一下,還是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們陽州駐朝田辦事處業務擴大了,目前地皮有點緊張,想了解一下,能否在八一禮堂附近獲得一塊地。”
“八一禮堂的地?”接待的那位怪怪地看他一眼,“這個事兒的話,不用找司令的,直接找營房建設處的曾處長就行……我給您打個電話。”
一個處長,怎么可能做得了這樣的主?李強抬手就想制止他,不成想這位的手還挺快,已經開始撥號了,此刻再制止,就有點欲蓋彌彰了。
這軍人的嘴真還真的不慢,撥通號碼之后,就哇啦哇啦地把情況講述了一遍,然后笑著對李強說,“正好,曾處長就在,您順著這條路走過去……”
李書記心里這個火,真是沒法說了,省軍區的一個處長,了不得就是個上校,就要我找過去,一旦轉業,你丫能在我陽州某個行局做個副局長,就算燒高香了。
不過呢,在什么山唱什么歌,他現在若是轉身離開,有失禮的嫌疑,也不能讓趙司令知道,他曾經來過,于是他想一下,還是笑著點頭,謝了謝這個軍人。
營房建設處位于后勤部,走進這處小院的時候,李書記看著門口的牌子,心里苦笑,想不到我這堂堂的市委書記,連見后勤部長的資格都沒有。
曾處長在小院里的二樓上辦公,李強推開辦公室的門,才發現屋里坐了五六個人,大家嘻嘻哈哈地說著什么。
“不跟你們扯了,來貴客了,”一個瘦高個上校見到門口有人,趕忙站起身,笑瞇瞇地迎上去,“是李強書記吧?您好,我是曾慶云。”
“曾處長你好,”李書記笑瞇瞇伸手同對方握一握,“慶字輩的?輩分不低啊。”
“家里窮了七八代人,成家都晚,輩分就高了,”曾處長一邊笑瞇瞇地回答,一邊摸出一盒煙,遞給對方一根,“李書記也知道我們曾家的家譜?”
“你們和孔家、孟家,用的是同一個字譜嘛,”李強笑一笑,接過了香煙。
“您這真是見多識廣,”曾處長給他點著火,又笑著拍一記馬屁,“我們這幾代是‘昭憲慶繁祥’,祥字再往下排,就是令字了……您家里也有自家族譜的吧?”
看起來,他是非常好客之人,也喜歡聊天,李強原本想著隨意說幾句就進入正題,不成想這曾慶云閑扯起來,真是沒邊沒沿。
若是陳太忠在,應該會覺得這情景似曾相識,事實上他初次去科委,也遭遇了類似的待遇,當時的辦公室主任李健,也是要多熱情有多熱情,但是東拉西扯,就不談主題。
李書記聊了幾句之后,發現這路數不對,于是果斷切入重點,“我來,是想談一談八一禮堂那邊的土地,據說此事歸你負責?”
“這事兒我也管不了啊,”曾處長無可奈何地苦笑一聲,“我一個小小的處長,哪里管得了這種事……您說要擱在你們陽州,類似的事兒應該歸建委管吧?建委是市政府的組成部門,但是有時候他們也管不了,我說得對吧?”
“接待我的戰士說歸你管,”李強已經決定,不跟對方扯皮了,“我本來是要找趙司令談的,他不在,就請你代為轉達一下。”
“那……好吧,”曾慶云見李書記怒了,也不再兜圈子了,他這個營房建設處,確實是分管這一塊的,但是大多時候,土地的事兒,起碼要后勤部長點頭才行,他只是具體經辦。
但是八一禮堂那一塊地,大家受的騷擾實在太多了,后勤部長都煩不勝煩,雖然軍人們心里拿定主意,不鳥朝田了,可表面文章還要做,否則就有破壞軍地團結的嫌疑。
那么,這個惡人,就只能由曾處長來做了,他也不用說不行,只說能力有限即可一般情況下,踢上幾次皮球,客戶態度端正的話,他再“于心不忍地”悄悄說出其中原委。
這樣就既道明了苦衷,又婉拒了對方的要求,一般人遇到這種情況,也就退避三舍了不想退也不行,這是大部分軍人的不滿,他們也不知道找到誰就能解決問題。
趙司令點頭倒是可以,但是,趙司令會關心這種小事嗎?還是要踢到后勤部來……
曾處長發現自己裝迷糊不行了,而李強也是堂堂的強正廳,就算兩人一在部隊一在地方,他也是盡量不要招惹的好,于是點點頭,“你想搞辦事處,需要多少地,具體位置在哪里……我只負責匯報,其他真是愛莫能助。”
“畝數比較大,上百了,”李書記說話,也是很有分寸的,尤其是旁邊還有人,他也不愿意多說,“今天就是來省軍區掛個號,等趙司令回來之后,我再來拜會。”
“上百畝了?”旁邊一個小年輕訝異地嘀咕一句,那是個一毛三,年輕嘛,又是軍人,說話不是很注意,“沒搞錯吧?”
曾處長聽得,嘴角也抽動一下,上百畝的辦事處咱恒北的駐京辦,也未必有這么大的地盤吧?
他原本不想表態,琢磨著先糊弄過去算了,但是被那一毛三嘀咕了一句,就覺得臉上有點下不來,于是皺一皺眉頭,“李書記,面積是不是有點大了……我不敢隨便向司令反應。”
李強聽他這么一說,也有點火了,他堂堂的市委書記,主動來見一個上校,已經很憋屈了,陽州軍分區的司令還是大校呢,見了他也得客客氣氣的。
而且來了之后,這姓曾的東拐西繞的不說正題,態度也很不端正。
當然,最重要的是,對方似乎不明白他的來路,他必須也得點一點,要不然趙光達回來之后,直接把陽州卡了,那就哭皇天也沒淚了。
總之,哪怕是為了維護市委書記的面子,他也要說明白一些總不能讓一個小小的上尉恥笑,“這件事情,我委托北崇區長陳太忠同志,向趙司令反應過,他原則上同意。”
“陳太忠啊,這個名字有點耳熟,我肯定聽說過,”曾處長笑瞇瞇地點點頭,“他要是跟司令認識,那就好說……是個區長啊,嗯,這個我知道了……”
說著說著,他的臉色漸漸地凝重了起來,到最后冷冷地吸一口氣,愣在那里不動了,好半天才問一句,“是那個……《十送紅軍》的陳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