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分解油頁巖的植株不多,但是還真有,這跟植株的個體差異有關。
陳太忠對此事上過心,別的不說,北崇的煤場,存煤上都能長出草來,這說明有個別植物,真是適應惡劣環境。
事實上,海潮集團的煤場里,煤堆上都能長出柳樹來,陳書記早就跟林瑩說了,煤炭上能長出來的植物,你幫忙看著點。
不過那時候,北崇的油頁巖項目還早得很,他就不著急張羅此事,后來整天忙東忙西的,他把這個事兒忘了,現在羅雅平一提,他覺得也到了操作此事的時機。
羅區長找的植株,是從臨云鄉獲得的,她采了兩棵,據說現場還有十來棵,以及兩蓬灌木,植株雖然不多,但是可以慢慢培養。
陳太忠看了她采來的植株,兩棵小草被埋在油頁巖的碎屑中,羅區長是正經的學者,所以她沒把小草弄進實驗室,就在農業局的大院里,露天培養著。
兩人站在那里,說了一會兒之后,羅雅平問,你說的樣本在哪里,陳太忠告訴她——你去煤場采去吧。
這時候羅區長才反應過來,其實大多數煤炭,也可以說就是油頁巖。
于是她感慨一聲,真的是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很多基礎的知識和聯系,還是要到基層才能了解,光看書是沒有用的。
“過一陣,我還能從天南那邊搞點植株過來,不過這個試驗場地。有點小了,”陳太忠笑瞇瞇地發話,“怎么樣……我從省外協調,你負責本地挖潛,就這么分工?”
“我打算在云中和北郭等地,再找一些植株,”羅雅平研究起來,其實也是很狂熱的,“頭兒撥點錢吧,我好好培育一下。等咱出成績了……全國都有推廣意義。”
“真要出成績。也得是上了項目之后,才好大面積培養,”陳太忠笑著搖搖頭,“煅燒過的油頁巖和沒煅燒過的。還是不一樣……咱目前做好準備就行了。”
這話說得十分在理。羅雅平點點頭。“有備無患……給我們農科院一個課題吧?”
“你倒是會為娘家人爭項目,”陳太忠看她一眼,“你現在是北崇的區長。要考慮區里的利益……能從農業廳要下經費來嗎?”
“差不多,要是暢區長愿意幫忙,我有八成把握,”羅雅平沉吟一下,還是很干脆地點點頭,“其實這個課題,也可以跟科委要經費,老板你面子大啊。”
“從科委要,那還真得等開工之后了,”陳太忠笑一笑,科委支持的課題,都帶有很強的目的性,很有些集中攻關的味道,比較在意政治正確——這兩年科技系統支持的課題,大都放在國家重點發展方向上。
而農業廳則不同,他們有專業,可以強調技術積累和儲備,強調發展的整體性。
不過他也無意就這個話題說太多,直接岔開,“明孝那邊,你拿出什么方案了沒有?”
“北崇的事兒我還顧不過來,理他們做什么?”羅雅平不耐煩地回答。
其實她本是搞技術的,做事不是很功利,不過來了北崇之后,深受區里一把手的影響,就覺得外面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自家的事才最要緊。
“得了,你整天接電話,我也受糾纏,索性去一趟吧,”陳太忠苦笑一聲。
“那行,什么時候?”羅區長點點頭,“最近我是比較忙。”
“過一段時間,我就比較忙了……明天吧,”陳太忠敲定了日期。
“你……你也去?”羅雅平愕然,她還以為,只是自己去呢,所以她才一直拖著。
我不去,怎么向謝思仁賣人情?陳太忠笑著點點頭,“那肯定嘛,我都跟祝濤差兩級了,你過去是差三級,怎么好意思對他指手畫腳?”
“哈,”羅雅平聽得笑了起來,要是跟陳書記一起去,那她還真的無所謂了,“既然要走,不如現在就走,也不用通知明孝。”
“不通知?也好!”陳太忠先是愕然地揚一下眉毛,然后就果斷地點點頭,“咱們看到什么算什么,而不是看他們想讓咱們看的內容。”
兩人都是雷厲風行的主兒,說到就做,不過陳書記想一想,還是給王媛媛打了個電話,希望她能跟著一起去——王主任是計委的,應該有點眼光,而羅雅平身為年輕女性,有個搭檔同行,是比較穩妥的。
然而非常悲催的是,王媛媛此刻正在跟暢玉玲談工作,城區改造是建委的事,但是跟計委也有相當大的關系。
暢區長一聽說,要去明孝考察,她自告奮勇,“頭兒,王主任最近的工作很忙,我跟您一起去吧……明孝的城區建設,我也能提出合理的意見和建議。”
陳太忠咂巴一下嘴巴,頓得一頓之后,方始發話,“其實區里也離不開你……那行,一起去吧,咱們最多待三天。”
明天就周五了,五六日三天的考察,其實只占用一天工作時間,他如果堅決拒絕,難免要傷害暢區長的工作積極性。
于是三人坐著陳書記的別克,剛掛牌的北崇一號車,在六點半的時候,抵達明孝市。
“先不著急住,四下走一走吧?”暢玉玲坐在副駕駛上建議——不管別人怎么看,只要她坐陳書記的車,就要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當然,大家也不好真的計較。
其次就是,她跟陳書記在一起,特別喜歡主動提建議,建議合理固然好,建議不合理,被陳書記訓一頓,她也無所謂——總之,思維是很亢奮的。
現在就是這樣,她認為,“觀察一下明孝的夜間經濟,也能看出來一些東西。”
“我先去火車站買張地圖吧,”陳太忠嘆口氣,他承認暢區長說得有道理,但是沒地圖不行,而明孝這小小的地級市,報亭里都沒有賣地圖的,只能去火車站買。
全中國的火車站,基本上差不多,總是有各種雜七雜八的人,陳太忠下車買地圖的時候,羅雅平和暢玉玲也鉆出車來透透氣,旁邊就有幾個閑漢,袖著手過來,看著她倆若有所思。
不過還好,陳書記買地圖很快,兩分鐘就回轉來了,他一邊看地圖,一邊往車邊走來。
這時,就有閑漢發現了,此人拿的是地圖,說明這是外地人,于是一個三十出頭的中年人走過來,笑著打招呼,“兄弟,去哪兒?”
“滾!”陳太忠看他一眼,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我艸……”這位登時就惱了,才待發作,旁邊有人拽住了他,沖著汽車努一努嘴,“別克,你別折騰了。”
“別克就咋了,恒北人也來海角得瑟?”中年人很是不忿,不過經過這個提醒,他也真沒上來折騰的興趣,只是不屑地哼一聲,“開奔馳的也不見得就牛成這樣。”
陳太忠也不理會這些人,上車之后,將地圖收起來,打著了車。
“你怎么態度那么不客氣?”羅雅平坐在后座上,笑著發問。
“火車站這種搭訕的,就沒幾個正經人,”陳太忠很隨意地回答,“我求他們搭訕了嗎?自己找罵,怪得誰來?”
一邊說,他就一邊駕著車,在明孝的大街小巷轉悠,其實明孝也不大,主要的商業區,也就是南北兩條街,東西三條街,不多時就轉完了。
“這明孝,還真是很差勁啊,”暢玉玲坐在副駕駛,視野相當開闊,她就點評,“這才七點出頭,除了火車站附近,街上都沒什么人了,這熱鬧勁兒,還趕不上北崇的人民路。”
“所以說,夜間經濟,體現了一個地區的活力,”陳太忠懶洋洋地接話,明孝的夜間,真的比不上北崇,不過北崇現在是一個大工地,夜間都到處有人施工,活力肯定是杠杠的。
下一刻,他跟這兩位女士商量,“咱們不住市委賓館,直接住翠竹酒店吧?”
既然是來暗訪的,住市委的賓館,就有點不合適。
“我無所謂,”暢玉玲只要跟陳太忠在一起,怎么都好商量,“雅平你呢?”
“訂兩個挨著的房間就行,”羅雅平也不是那種嬌氣的人,不過這明孝是小地方,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她希望離陳書記近一點,有安全感。
“要不吃了飯以后,咱們三個斗地主吧?”暢玉玲輕笑一聲,“誰輸了誰喝酒。”
“我玩得不老練,”羅雅平笑一笑,“喝茶行嗎?”
“好了,先找地方吃飯,”陳太忠眼見前方就是個飯店,就放慢了車速,心說輸了喝酒有啥意思?有本事輸了的脫衣服。
不過,他跟自家女人在一起,才會那么玩,跟別人,還真沒那個興趣。
這飯店從外面看上去不小,進去才知道,不大一丁點兒,上下兩層樓,一層樓的面積連七十平米都不到——不過,居然有包間。
這包間其實是隔斷,陳太忠要了個包間,結果隔壁一桌人的話,這邊都聽得到。
有人大聲嚷嚷,“咱明孝晚上,就沒啥好玩的……李總,想玩就要去陽州,尤其是北崇,那里的小姐條正盤靚。”
“就是就是,”一邊有人附和,“那里檢查得很嚴,小姐也干凈,不戴套都不怕……而且沒人查。”(。。)